隔天南夏挑了件棕色的复古长裙,披着就大衣出了门。上车的时候,她刚系好安全带,坐在驾驶位的男人从后座里拿出了一束花,送给她的时候看见她微微错愕的表情,说:“刚经过花店看见这束花衬你就买了送你了。”
他没给她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他送的是一束蓝色的郁金香。南夏接过了花,却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了。这束花就像是某种讯号。
她礼貌地夸赞:“花很漂亮。”
盛斯衍笑得温柔,夸赞:“跟你一样温柔。”
新开的餐厅氛围很好,吃完饭盛斯衍跟服务生说了两句,接着便坐在钢琴前弹奏着曲子,霎那间悦耳的音乐流淌在室内,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一曲毕,竟然还有自发的稀稀拉拉的掌声。有个女孩凑过去找他说话,也不知道是搭讪还是做什么,那个女孩看向了她。
南夏察觉到他们的眼神,如果再感受不到就是傻子了。
等盛斯衍坐过来,她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
“我刚刚弹得怎么样?”
“很好听。”
走出餐厅,一路上两人尴尬地聊了几句天,南夏不自在,盛斯衍没有太多恋爱的经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一会儿到了台球厅,盛斯衍问她会不会打:“要不要教你?”
“不用,我会。”
南夏不仅会,而且一击即中,没几下就先进了球,显然经常玩。
她直起身,柔顺漆黑的头发落在腰上,整个人明媚自信,大方漂亮。
盛斯衍眸光落在她身上,忍不住想那天那个男人是不是会教她,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心里想问,盛斯衍却不敢问。
那天南夏打了一局就觉得没劲了,她坐上车后看向那束花:“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温柔端庄善良。”他想着对她的形容词。
“所以,你对我有兴趣吗?”
南夏问得直白,盛斯衍显然没想到会面临这样的情况,耳根竟有些红。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美貌很有攻击力,他突然觉得她不该是温柔的,她清冷孤傲,心里却藏着火种,只是不轻易显露出来。
如果在那个人面前,她大概会是风情的。
盛斯衍原本想先从朋友做起徐徐图之,此刻面对南夏的直白却不得不坦白地说出来,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有些紧张:“我……确实对你感兴趣。”
他说:“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它引领着我靠近你。原来感情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我想,我没办法控制我对你的好感。”
南夏张了张唇。
盛斯衍怕她拒绝,不愿意错过一个让他有感觉的人,索性抢了她的话:“本身你也缺一个结婚对象,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对吗?”
他说得郑重:“南小姐,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她错愕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同他对视了会儿后垂下长长的眼睫:“你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人选,如果只是单纯的结婚对象,互相有好感和互相没有感觉都没什么关系。但你对我的好感是单方面的,如果我不能给予回应就给你机会,这对你不公平。”
盛斯衍对情爱的感知有限,他只想有跟她在一起的可能,并不知道感情得不到回应的感觉有多苦涩,总觉得有希望是最好的。
“你还是不能忘了他吗 ?”
他问了这个问题,南夏诚实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她耳边还是会回响起那天他的声音,想到那天挂电话他的最后一句。
毕竟是一段漫长的感情,短时间遗忘谈何简单,所以先前她相亲都很随意,也没把结婚和喜欢挂上边。
去相亲的人,基本也不会谈到喜欢。盛斯衍却是个例外。
他藏下面上的失望:“我知道一时之间做到确实很难,但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得这样快。给我一个机会,让你看到我的机会。”
南夏不想浪费他的时间,刚要给予答案时盛斯衍没让她继续说,他害怕那个结果,体面地说:“我送你回去,等明天早上你睡醒的时候再告诉我答案。”
他希望她能深思熟虑。
盛斯衍确实是个很好的人,甚至是个很合适的人,假设没有先前温聿秋回来找她,假设她心里没有别人,说不定他们真的有可能。
只是可惜很多事儿是不讲道理的,那么多假设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汽车很快到了楼下。南夏同他告别后,抱着那束花慢慢上楼。她有些走神,因而没关注到停车位里停的某辆陌生的车。
到了客厅门口,南夏站在玄关前将手上的包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她弯腰换鞋的动作有些机械,甚至顿在那儿出神,抬起眼时南夏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摆在鞋柜里,看上去格格不入又有些眼熟。
她有些错愕,感觉自己大概是有些眼神不好,今天明明没有喝酒,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南夏踩着拖鞋往里走了两步,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家里见到他。
身穿驼色大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矜贵自持,他带的见面礼全都放在一旁,面上的表情温和有礼。
先前说过的话还在耳边,而如今再相见有些恍若隔世的意味。
她原以为,那次是最后一面了。
南夏想过很多种可能,他是来过问她和盛斯衍关系的、纠缠复合的、甚至只是过来看看她。她到底唇瓣轻颤,问他为什么在这儿。
温聿秋仍旧那副淡然模样,轻声笑了笑,指尖茶水冒着白汽儿——
“结婚对象,你看看,我还够格么?”
第74章
她只是站在那儿, 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两人隔着短短的距离久久地对视,那一瞬间,她胸口酸胀情绪难忍, 甚至生出几分宽容和慈悲来。
原本还在为今天从听到的话动摇着, 可比起现在的场面盛斯衍说的话就像是微弱的风,而温聿秋是汹涌的浪, 轻易就能将她淹没。
有些人仅仅是出现,就能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量。
南夏想起他的柔情, 想起从前他耐心地教导她工作, 想起他的温柔情话, 想起他唇齿真切的柔软, 和现在的他如出一辙。
那样不动声色的人, 最擅长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捕获人心,一击毙命。
她心口寸寸塌陷, 甚至不敢往前移动一步, 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她会失去理智跟着他不管不顾地逃离这个世界。
纪女士看着她傻站在那儿, 赶紧让她坐过来。她不敢跟他挨得太近,可沙发就那么点位置,父母坐在右边, 她只能坐在温聿秋旁边。
两个人的腿几乎挨在一起,她尽量保持着距离, 垂眼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穿的颜色相近,像情侣装。
“这位先生,您刚刚说您先前和我女儿交往过?”南父说得比较客气,最起码南夏从来没见过他用这样正式的语气说话。
“叔叔不用客气, 当我是自己人就好。不知道喃喃是否向二位介绍过,我是她交往过的男友。”
温聿秋平日里谈生意的时候也会用这样平和温和的语气, 只是经常会带着点低气压,让人感知到他的不容侵犯,不像现在这般。
南夏莫名有一种带他见家长的窘迫感,又觉得两个人坐在一起,像是被审问的犯人。
她原本想插嘴说些什么,奈何都被纪女士给抢去了。
“怎么会不知道。”语气不太友善。
其实刚来的时候,温聿秋就把自己从家庭学历到性格都介绍了一遍,他带来的礼物也贵重,看上去便身家不凡。
若是其他爱财的家长肯定会对温聿秋很满意,但纪女士是爱财,却没有那么爱财。她那种既要又要的类型,又希望对方条件好又离得近,如今已经有了盛斯衍那样的人选,也就看不上温聿秋。
就算温聿秋再有钱,嫁过去离家那么远跟白生了一个女儿有什么区别。
而且先前在视频里见过温聿秋,她比较传统,觉得温聿秋不是什么好人,把她好好的女儿带坏了。
甚至有些跟温聿秋无关的事儿纪女士也都扣在他身上,比如南夏不爱回家,在母亲的心里,就是跟人谈恋爱谈得入了迷。
恋爱时尚且如此,等以后结婚了南夏心里更不会把这个家放在眼里了。
“你刚刚说什么结婚对象,我们女儿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叫盛斯衍,我觉得他比你合适。”纪女士嗓音听起来有些无情。
温聿秋眼底笑意淡了淡,却仍旧顾着礼数:“您觉得我哪儿有不合适的地方,我都会试着改,还是希望阿姨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是真心喜欢喃喃。”
“我们家是小门小户,攀不起你这样的家庭。虽然你们有权有势,但是离得太远,到时候受了委屈也没人给她撑腰。你现在说爱她,但是谁能保证这样的爱不会变,男人都一样,结婚前的话说得都好听。”
南父无端躺枪,但是也没反驳:“我们也不是不开明的家长,不是想干涉孩子的恋爱自由,但问题是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恋爱喜欢就够了,可是婚姻还是需要足够合适。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年纪轻做出错误的选择,既然我们比她阅历丰富就要帮助她做决定。我看你比我女儿大几岁,应该比较成熟,知道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这话说得也不好听,好像温聿秋如果继续纠缠便是不太成熟的表现,说得再难听点就是,我女儿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
“您说得是,我知晓婚姻不是儿戏,”温聿秋来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决定,“正因为知晓这点,我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来到这儿。我预备离开京市,在这边生活,不论日后还会面对什么,也不会再动摇我想陪在她身边的决心。”
南夏怔住,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真的做好了决定,明明那天她已经给了他一个残忍的答案。
更别说温聿秋这人看重事业,比事业更重要的是他的家族,假如他放弃留在京市,基本代表着要放弃自己的全部,甚至是小部分人生。
这场“审问”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他们问南夏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想着跟人复合,她也没有表态。
于是只能散场。
客厅里没有开空调,南夏怕温聿秋习惯不了没有暖气,拿起遥控器打开开关。
她站在风口没感受到温度,还以为是遥控器坏了,低头研究着遥控器,不停加着温度。
身后突然有具温暖的躯体贴过来,他顺手接过她的遥控器。
温聿秋将制冷模式切换成取暖模式,嗓音里含着点儿笑意:“怎么,预备着冻死我?”
“……”她有些尴尬,这明明是家里不知道谁误触了遥控器,关她什么事儿。
家里多了个人,气氛都有些不对。
南夏的父母对着温聿秋没什么好脸色,虽说温聿秋教养良好,但南夏却有些看不下去。
“爸、妈,我要单独跟他聊一聊。”
南夏打开卧室的门让他进去,纪女士瞪了她一眼,觉得怎么能把外人放进自己的卧室,但是南夏没理她。
这个天气去外面也够冷的,去他车上更危险。
房间的陈设很少女心,跟她平时其实不太一样,温聿秋知道她不是这样的风格,估计是父母布置的。
她的书架上放着一些漂亮的摆设,还有照片,有她年轻时穿校服的,那时候脸颊还有点儿婴儿肥,马尾梳起来,很漂亮。
南夏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照片,眼底还染着几分笑意,以为他笑自己不好看,声音里带着点儿恼:“笑什么?”
她把书架上两三张照片全都扣了下来,可他脸上的笑意反而更盛了些,看不到照片他就看她。深邃的眼睛里,映着小小的她的影子。
南夏干脆伸手想挡他的眼睛,可温聿秋生得比她高,她踮起脚尖拼命够着他,重心发生变化,整个人几乎靠着他。
他们靠得那样近,好像那样轻易就能回到从前。她的手还盖在他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上下掀动,弄得她掌心发痒。
南夏觉得哪儿不对,想要将手拿下来,他却抬起手将她的手按在他的眼睛上。南夏听见他沉沉地问:“所以,现在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