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南夏还没说出阻止的话语,温辞让已经挂了电话,再打便是占线。
夜晚又开始下起了雨, 很快窗外的灯红酒绿就被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温聿秋其实很不习惯南方的潮湿天气,这段时间天天下雨,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他闭着眼睛休息,因为多喝了酒胃部不太舒服,眉头紧锁。
手机屏幕上显示温辞让的来电,他没接, 因为温辞让总是喜欢没事找事,很小一件事都要来问他。
其实这件事找谁都能解决, 他也不是想寻求解决方法,只是单纯地想在他面前抱怨罢了。
说什么自己长大了,到底还是个小孩。
温聿秋没想接他的电话浪费时间。
很快电话挂断,然后又响起,如此重复了三次温聿秋才接了起来,声音还算温和:“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大哥,你该不会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吧。”
温聿秋的性格,一般会随便编点胡话糊弄他。可惜的是,他今天没有那个心情,于是“嗯”了一声。
丝毫没有面子的温辞让:“……”
他躺了下来,在温聿秋挂断电话前开始用夸张语气进行艺术表演:“哥,你知道你的幸福对我来说有重要吗?为了你,我就是死也甘愿……”
话还没说完,温辞让的手机屏幕就回到了壁纸,显然温聿秋听不下去兀自把他的电话挂了,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
“……”
他只好再打一次,接通之后终于正经了一点儿:“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刚刚才知道你居然没有去找嫂子,那你离开这儿干嘛?你走了以后家不像家,京越也不是以前的京越了,我一个人撑不下来。”
温聿秋没说那个人的名字:“她给你打电话了?”
“你别管这些,你就告诉我你是咋想的吧。”从他的角度看,反正大哥是失心疯了。好好的公子哥不做,跑那地方吃苦去了。
后座的男人脸上掠过浮光掠影,表情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半晌后,温聿秋唇角噙着点儿笑意:“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我相信他,他也可以撑得起京越?”
“……”他那不是不想让温聿秋有后顾之忧,能更安心地做自己的事儿去吗?而且他当时是觉得温聿秋承担了这么久的责任,现在也该他来承担了。
沉默了半晌,温辞让试探着问:“要不然,大哥你回来吧,如果你们都没有在一起了,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最近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不是温聿秋离不开温家和京越,是温家和京越离不开温聿秋。
但温聿秋没有应下来,目光投向外面的路灯,有意义吗?
从前只想做他的天之骄子,受众星捧月,有朝一日才知道不是在那个位置就能得到一切东西。
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字典里到底没有认输两个字。
温聿秋口吻里带了几分语重心长:“这段时间你进步很大,京越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我相信你以后能做得更好。”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温辞让听见温聿秋这样表扬他,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虽然温辞让压根不信自己表现得很好,但臭屁的他直接表示:“还有吗?你能不能多夸两句?等一下啊,我录个屏待会儿发个朋友圈。”
“……”
温聿秋还以为他长大了,对此表示无言以对,直接切断了电话。
梅雨季节持续的时间十分地长,阴雨下了整整一个星期也不见停。
这天气也只有不上班在家睡觉的人会喜欢,一出门到处是湿漉漉的,潮湿的水汽无孔不入。
好不容易到了假期,南夏干脆听着外面的雨声睡了个懒觉。醒来时猫猫爬到床上不停地叫,大概是饿了。
她起来找出猫粮,蹲在猫猫旁边看着她吃东西,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秋秋吃饱了以后就窝在了她怀里,南夏抱着它走到了窗边的办公区。想了很久之后,她打开电脑写了一封辞职信。
前几日她已经从沈雨姝他们哪儿得到了一些温聿秋新公司的信息,他们说跟京越比不了,新公司起步困难重重,温聿秋已没了从前的风光。
原本她当时只是翻了翻他们公司的招聘单,听到这些话之后反而坚定了辞职的决心。
秋秋在她膝盖上上蹿下跳,她抬手摁住猫猫的脑袋,吸了口气之后还是将辞职的邮件发了出去。
其实辞职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不值当的,现在的公司工资更高、领导很器重她、晋升机会很大、好不容易从秘书转岗、换了地方就要重新适应工作环境,这些都是她不能辞职的理由。
可是她辞职的理由,只要简简单单的温聿秋三个字就够了。
发完邮件后,她打开自己的简历稍微编辑了一下,确定无误后投了过去。
她应聘的岗位仍旧是项目经理,根据她的履历来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南夏经过深思熟虑,想过跟他从头再来,若不是他现在身边已经有助理,她会去应聘总助的职位。
线上hr跟她聊得很愉快,明显是对她的履历很满意的,本来南夏就足够优秀,更何况她先前还跟温聿秋一起工作过。
她再怎么,都会相信温聿秋的眼光。
很快,对方就给她发了面试邀请。
南夏抽空去了一趟温聿秋的公司参加面试,她穿了件同色的工作套装,上身是淡紫色的飘带衬衣,上身是深紫色的包臀裙,整个人从容又成熟。
hr带她去办公室里单独面试,聊得十分愉快,出来时她微微低着头,长发温柔地落在肩膀上。
外面的声音很耳熟,她抬起眼,看见温聿秋刚好进来,手里拿着旁边的人递给他的文件。
刚好那么巧,他也穿了件低饱和度的灰紫色衬衫,同色的领结。看上去一丝不苟。
温聿秋不经意地抬起眼,看见曾经熟悉的人就站在他几步开外,看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两人相对无言,温聿秋抬眼看向旁边的人事,对方向温聿秋解释:“温总,这是来应聘的新人,您应该很熟悉。”
他合上手上的文件,让人事跟他办公室一趟。
那之后南夏没有收到offer,她大概知道自己面试被刷了下来,但那次跟hr分开的时候对方明明说让她回去等好消息。
她问及此事,对方也表示很遗憾。
南夏大概知道是温聿秋决定的这件事,若不是他不过问人事的工作,那天她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想放弃机会,直接找上了门说要见温聿秋,前台为难地看着她:“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您来找我们温总有什么事儿?”
“我来咨询他一些问题,希望他能解答。”
“……”前台心想,你是把我们总裁当成客服了吗?她尴尬地笑了笑,“他现在不在,要不然您有什么问题先跟我说,到时候我再帮您转告。”
南夏从包里拿出名片放在桌子上,她笑得温和,即便是提出这样离谱的要求整个人也很从容:“那就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希望他能告诉我我不能胜任你们公司职位的理由。”
前台尴尬一笑,刚想应付好将人送走,刚好看见温聿秋从外面进来:“温总。”
男人站到她身后,跟她的身影叠在一起,他们看上去气质相当,很像是一对。前台眨了眨眼睛,心想这该不会是错觉吧。
刚好温聿秋来了,南夏自然地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她觉得他是因为个人恩怨、私人感情,才影响了公司对她的聘用。
听完她的控诉,温聿秋平静地和她对上眼神:“那又是什么让你来到这儿,难道不是因为私人感情吗?”
“我是因为私人感情,”南夏大方地承认,“我想来帮你,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跟你复合。”
她知道当初的那些话太伤人,可是她还是不忍心看他因为自己变成如今这样,她掩盖自己眼睛里藏着的情绪,轻声道:“所以你也别担心我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工作。”
没想过复合?
温聿秋没想到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唇角染上讥讽的笑意:“南小姐,回到你原本该有的位置,自作多情地插手别人的人生本身就是件不太礼貌的事儿,对吗?”
她走出门的时候刚好助理端进来两杯咖啡,他有些诧异南夏这么快就要离开,起身送她出去。
南夏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单薄的背影映在门外,她勾起唇角,笑着说:“不用送了。”
她没能通过面试,公司那边也不同意她的离职申请。领导是个很赏识她的中年女性,出差回来后得知了这事儿就将她叫到办公室,问她离职的理由。
南夏说自己想换个环境,她随便扯了个瞎掰的理由,领导更不放她走了,也不知道是画饼还是什么:“我是打算以后给你升职加薪的,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就继续留下来吧,公司现在很需要你。”
也是南夏能力出众,否则对方也懒得跟她浪费口舌。
再见到温聿秋是半个月之后的一场饭局上,她进去的时候本来没感觉有什么,直到透过古风的屏风窥见了他衣袖的一角。
她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但却无从踏足,那边坐着的都是圈内的名流。
也是巧合,她坐下来时刚好看见了熟人,顾清昶居然出现在了这儿。旁边上前同他打招呼时,他刚好看见了南夏,便顺便把人带到了屏风里面。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自然也不会说些什么。
她坐在顾清昶身旁,身上的暗纹浅蓝色旗袍为单调的空间增添了一抹明亮的颜色。
从他们的谈话里,南夏得知顾清昶是过来这边分公司考察的,他听说南夏在这边工作,挖墙脚的心思仍旧没有变,问她愿不愿意去他分公司当项目负责人。
条件开得很诱人,南夏只当个笑话听:“多谢您的器重,我哪儿担得起您这么高的评价。”
“哪儿呢,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有想法的话随时联系我。”
她朝他笑了笑。
温聿秋坐在他们对面一言不发,从前像这种宴会大家都会围着他吹捧,如今倒是显得他有些落寞了。
顾清昶作为温聿秋的竞争对手,一直因为商场上的争斗对他不满,如今看他落魄自然没有放过嘲讽他的机会:“没想到今天也能跟温总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还真是我的荣幸。”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偏他说得不露痕迹,不知情的人听了过去还以为这是吹捧。
温聿秋垂眼看他,表情没什么起伏:“能和顾总吃饭也是我的荣幸。”
他点了点头:“听说温总最近项目上有困难,需要我帮助你吗?”
温聿秋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表面好心下藏着的施舍意味:“多谢顾总好意,不必了。”
“哪儿呢,一句话的事儿,您可别跟我客气,”顾清昶勾起唇角,“毕竟你现在商场失意,情场也失意,我总不能看你这副模样不施出援手……”
南夏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原来之前顾清昶接近自己,也只不过为了让温聿秋失去自己得力的帮手罢了。
亏她先前单纯,竟以为顾清昶是真的赏识她。
温聿秋听了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心气儿高,哪怕再落魄成什么样儿骨子里也是个世家公子,哪儿会因为这种幼稚的话破防。
他好端端地坐在那儿但落在南夏眼里,他却是被针对了。
她越是见识过他从前的风光,越难以直视他的现在,于是替他说话:“这些都是一时的,凭温总的能力自然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顾清昶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人的反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偏偏南夏还在维护他。
他的笑容有些牵强:“难得你离职了还为前任老板说话。”
南夏倒了杯酒敬他:“没有温总,哪儿有我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