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在屋里简直是坐立难安,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到楼下去等好友。
不知过去多久,她接到李渺的电话。
“越儿,拿上我的电脑,还有抽屉里的现金,到小区后面的巷子里来。”温越能感受到李渺在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
温越顿感不妙,却不敢耽搁时间,她依言照办,立刻拿上东西过去。
李渺正靠在巷子的墙壁上。
温越走近后,看到她衣摆上沾了不少污渍,刹那间明白事情可能比她想的还要严重:“渺渺,怎么回事?”
李渺抓住她的手,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我被陷害了……”
李渺和裴天旭约的地方是临近城郊的一个茶馆。
裴天旭给她说了自己查到的东西,专业术语太多,李渺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也不太听得懂,但大致能够理解,意思是虽然能查到一些资金来源不明,但没法证明来源就是那些人口中的黑色渠道。
但他保证,就算是灰色渠道,他也会想办法劝说自己家长把他们砍掉,并且对利益受损者作出补偿。
李渺见他如此诚恳,这才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了那天看到的场景,她还是没有说是因为救路辰焕去的那里,也没有说温越知道这件事。
裴天旭听闻后,显而易见地不敢相信,不断问李渺有没有看错。
在李渺的再三肯定下,裴天旭看上去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叫她在屋里等一下,他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
李渺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强求要陪他,就在包厢里等他,一会儿后,裴天旭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到茶馆后面的小山上的凉亭来,他已经想清楚了。
这座山很小,李渺很快到了目的地,却没有看到裴天旭。
这时,旁边咚地一声。
她心中顿感不妙,连忙往崖下看去。
山崖不算高,四五层楼的高度,下面有一条小溪,旁边地上躺着一个人,睁着双眼望着这青天,背后有鲜血缓缓流淌,胸口插着一把刀。
那把刀的刀柄有些眼熟。
刚才在茶馆,上了些水果,裴天旭找老板要了一把水果刀,平时两人出门,他都会帮她削皮。只是那时候裴天旭刚得知家族产业涉黑,状态不对,怎么可能有精力削水果,反而李渺为了安抚他,用那把刀来把苹果削了皮递给他。当然,他没有吃那个苹果。
那把刀只有她碰过,刀柄上有她的指纹。
李渺瞬间脊柱发凉。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下面走来几个背着背篓的人,应该是附近的农民,看到尸体显然吓了一跳,其中有人一抬头看到李渺,立刻高声叫道杀人啦。
而旁边灌木丛中有飞奔远去的脚步声。
李渺终于明白,这是要把杀人的事情栽赃陷害给她。
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这下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渺想要去追真凶,但那人跑得太快,显然是训练有素,根本追不上,她使出了全身力气,距离也越来越远。反而是她,遇到那几个农民,说她是凶手,要拦住她。
李渺知晓若是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得穿到旁边的灌木丛里的小道逃离,路上还摔了一跤,十分狼狈。
一路上,她尝试着给裴天旭打电话,却被对方挂断,她不死心,连续几次,依旧被挂断。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裴天旭背叛了她,也背叛了正义。
温越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怎么可能?”
“我也在想,怎么可能?”李渺失魂落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伪装地太好?”
李渺说完后,再也没法忍住,把头埋到温越肩膀上,失声痛哭。
温越抱住她,拍着她的肩背:“别怕,你还有我,还有我在。”
温越其实也有些脱力,甚至也想要哭。
她看着后面斑驳的墙壁,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半前。
那时候她以为她要死了,是李渺带着她绝处逢生。
现在位置对调。
她不能倒下,她一定要支撑着李渺。
等李渺止住哭泣,温越问:“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要走,先离开锦城,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如果进了警局,裴家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定罪的,那样一切就完了。”李渺稍微缓了缓,“只有逃出去,我才机会去查他们作的恶,找到能证明清白的证据。”
先不说出城,以裴家的速度,肯定已经安排了人报案倒打一把,城里各个出口必然会被严格控制。
就算可以徒步从小道走出去,可出城后,要怎么去别的地方,如何隐藏身份生存,这些都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
温越首先想到钱皓,可钱皓在警局也只是个文员,没有什么背景,不仅没法帮到她们,可能还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她的手指刚按在他的电话号码上,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温越又想到许黎:“我母亲说过,有事可以找她。”
她连忙给许黎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却一直是占线,连续打了好几次都是如此,想来和上周一样,在外面写生又没信号了。
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
她抱住李渺的肩膀:“这样,我去找父亲,他一定有办法把你送出去的。”
李渺面色犹疑:“你们家族生意上有不少交集,你父亲愿意冒着得罪裴家的风险来帮我吗?”
“你毕竟救了阿焕,他看在这个的份上,怎么都应该帮一把的。”温越说话的底气却不怎么足。
她从小陪在路辰焕身边,事事以他为先,就因为摆了一阵子脸色,路博涛就认为她对路辰焕不好,那么轻易地把她推出去当诱饵。
她也无法保证,路博涛会因为李渺对路辰焕的救命之恩就帮她对抗裴家,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算希望再小,她也得去搏一搏。
温越先把李渺悄悄带回了路家,从后门一路避开家里的佣人,带进了她的房间里。
她让李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编辑好消息给许黎发过去,然后忐忑不安地来到锦立总部大楼。
高中三年以来,她都没有来过这里,此刻已有些陌生。好在前台人员认识她,连忙把她带到了路博涛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厅里休息。
路博涛刚刚在开会,出来后见到温越,显然有些诧异,随即皱紧了眉头:“小越,有什么事?”
温越强忍着紧张,把事情省略部分说了一遍。
只说路辰焕任性去工厂,李渺救了他,现在她被坏人栽赃陷害,需要路家帮忙离开锦城。至于裴家涉黑这件事,现在她们没有证据,这么贸然说出来,很难让人信服。
“渺渺救了阿焕,现在她被人陷害,只有路家能帮她了。”
路博涛听她说完,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辰焕上周遇到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不来找我?”
“当时我给您和邹助都打了电话,你们没接,也没有回复。”温越低下头,“后来事情解决了,就想着不必麻烦您。”
路博涛的语气愈发寒冷:“解决了?那要害他的人找到了吗?若是他们还想要害他怎么办?”
温越一怔,随即解释道:“我这几天一直有在给阿焕发消息,从他表哥的朋友圈里确认他的安全。而且,阿焕有了这次的教训,肯定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是不担心路辰焕,只是他暂且是安全的,她不能只考虑他,而把朋友置于高风险中。
在她看来,路辰焕差点中计的原因是因为任性,别人一个轻轻松松的激将法,就这么被骗去黑别人工厂拿资料,此番差点遇险,总该学会收敛。
如果这还不能让他足够谨慎的话,那么救再多次都没有用。
但路博涛显然不在乎这些:“辰焕遇到这种事,你不告诉我们家长,现在为了一个外人,你却可以求到公司来。他还没有一个外人重要?”
温越只能惶恐地摇头否认。
在路博涛这里,她若是没有把路辰焕排在第一,就是罪大恶极。
路博涛不再继续逼问她,而是问道:“谁要陷害你朋友?”
温越没法直接说是裴家。
见她不回答,路博涛负手转过身去:“既然你说不出来,那你求的事情,我不可能帮你。”
温越着急道:“可是渺渺救了阿焕啊,如果没有她,现在阿焕怎么可能还好好活着!”
“一码归一码,她救了辰焕,我们路家自当感激,可若她确实做了错事,就该承担责任。”路博涛冷冷道,“路家可以为她对辰焕的救命之恩出重金帮她减刑,但绝不会对此纵容姑息。”
温越额上浸出层层冷汗:“渺渺没有做坏事,是别人想要诬陷她。”
路博涛只是问:“谁要诬陷她?”
温越喘了口气:“……裴家。”
一阵静默。
路博涛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般:“裴家,裴家为什么要诬陷她?”
温越只得说出她在路上想过的理由:“……因为他们不想让她和裴天旭在一起。”
路博涛顿了一下,道:“裴总和我提起过,他挺欣赏成绩好的人。”
温越再也没有选择,唯有破釜沉舟:“因为裴家……涉黑,被渺渺看到了现场。”
又是一阵静默。
路博涛长叹一口气:“你自己算算,问了多少次,才肯说出去全部实情,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语气真像个慈父。
温越以为有点希望的时候,路博涛语气倏然转冷:“你有证据吗?”
果然,路博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答应她。
“渺渺亲眼看到的……”温越还未说完,就被路博涛厉声打断。
“她说的一面之词你就相信?涉黑?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轻而易举扣到别人头上。”路博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亲生父母为大义而牺牲,你心中自然应该有把秤在,而不是一味偏袒所谓的朋友。”
温越终于明白,她这一趟完全是白来,路博涛根本不会给她说出来的机会。
他恐怕早就知道裴家涉黑这件事。
温越才意识到这点,她还是太天真了。
商人重利,现在又不是路辰焕有危险需要李渺去救。李渺既然已经救下路辰焕,那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路博涛怎么可能为了恩情牺牲自己的利益。
她能理解路博涛怕得罪裴家拒绝伸出援手,只是她厌恶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温越低下头,放弃和路博涛争辩:“我明白了,父亲。”
她转身要走,却被路博涛按住肩膀。
“你年纪小,被那种心思不正的朋友蛊惑欺骗,自是正常,但我作为家长,却不能不管教。”路博涛的力气很大,上前一步,把温越推到身后,走出门,对旁边的助理吩咐道,“看好小姐。”
“父亲!”温越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