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我从未见过的星星。”
水下的那两分钟不足够小雀芙捏出一颗星星,并往其上刻字。所以这是小雀芙在制作炸弹期间,背着她偷偷做出来的东西。
上膛的事顿时抛掷脑后。
释千抬眼,食指中指落下、夹住掌心的那枚铁片,翻手而起,将刻着字的那一面朝向雀芙。星星的尖角在日光下反出炫目的光。
她一笑:“送我的吗?”
第266章 密钥
空气乱流已稳定,雀芙额前的碎发落下,再次将她的眼睛半遮半掩。
她怔怔地盯着那枚铁片,垂落的手微动、缓慢抬起,指尖落在星星尖角上,又像是被灼伤般条件反射地缩手,整个人的状态有一种懵懂感。
但在她的手向后回缩的瞬间,释千已收起了枪握住她的手腕。随后,那枚星星铁片被轻轻放在雀芙的掌心。
“我不要。”释千说,“这是你送给你的。”
说完她便收回手,毫无留恋地同雀芙错身而过,向着降明基地所在的方向而去。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双月。”
释千脚步一顿,回头,笑着说:“还想再死一次吗?”
雀芙还站在原地,手指慢慢蜷起,将那枚星星铁片握在掌心,然后才转过身,她摘下了兜帽和掩面的围巾,露出那张伤痕累累的脸。
“见面了。”她说。
释千再次看向她的眼睛,背对着阳光,虹膜如一池静水,没有偏执也没有茫然,就像小雀芙在跳入废水池之前看向她的最后一眼。
然后这双眼睛蓦地弯起,彻底和那个抱着她腿仰起头的小女孩重叠。
“这里,的确远比我想象的要广阔。”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左手腕,摘下仅剩的那只手表向释千扔了过来。释千伸手接住,左右看看也没发现这枚手表有什么特殊之处。
释千抬头,晃了晃手表:“这是什么意思?”
“动态字符串为‘时分秒’,这一轮的前置固定密钥是‘73w5q’,依靠的密码算法是SHA-256,密码前三位取第3、8、18位。”雀芙说,“后置固定密钥、密码后三位取值和算法运行器在另一支队伍手中。出口每打开一次,固定密钥和取值都会发生变化,但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增派。”
SHA-256指的是不可逆的散列密码函数,可以将任何长度的信息转化为一个长度为32位的数组,通常需要程序计算,依赖手算基本不可能。当然,慢慢比对运算也不是不行,但总不能为了进个大门费这么大功夫。
雀芙说的“另一支队伍”应该就在坟墓和应观辞所在的那个方向。
释千希望那边已经打完了,不需要她劝架。
“好,知道了。”释千反手将表收回口袋,扬扬手做了道别,路过在远处驻守的那支小队,走向另一个方向。
两支队伍的方向相反,她先是找到了疑似降明总部的位置,位于一个老式工业区。入口应该是那个高烟囱旁边的废弃办公楼,向地下探知,有明显的隔绝感。
探知明白大致布局后,释千没再过多停留,前往另一支队伍所在的方向。
但她走着走着就有点不想继续向前了。
周围的环境显然烂得过分,烂街烂道烂房子的,上面还残留着新鲜的异常能力波动,显然是刚遭难不久,并且打得还很凶。但周边烂成这样了,她仍然没有感受到有人活动的气息。说明这打架的双方打完就走,喜新厌旧。
……这是快分出胜负了,一个追着另一个揍?
释千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没能判断出到底是谁占上风。但仔细想想,被追着揍的那个人应该也不代表“负”,可能是应观辞在避战。
他看起来不太像是会追着人揍的类型,但坟墓大概会,毕竟他人格的其中一部分是狗,狗这种生物在进攻状态下的确会追着人咬,并且咬中就不松口的。
但不论如何,密钥和运算器在这支队伍手中,她得找到。
又往前走了大概十来米,终于有活人进入她的感知范围内,是一支队伍。释千顺着感知而去,转过街角发现是一支原地待命的小队。
在这支小队发觉释千,准备反击时,释千已经将其中明显是领头、能力也更强的那个人扭压在地。她掀开那人的防护面罩,露出一张和奚航一致的脸。
但他既不是奚航也不是坟墓,只是一个和她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人造人。
释千的手向他身上的装备区一探,越过各类兵器,摸到了一个“异类”:有点像旧时代的迷你计算器,但内部的构造很是精巧,足以搭载程序计算,应该就是雀芙所说的算法运行器。
枪已抵住人造人的眉心,释千问道:“后置固定密钥,密码后三位取值?”
那人造人的脑海中显然没有“背叛”的概念,一副死也不开口的模样。释千倒是对降明的洗脑逻辑有些好奇,比如,在这群人造人的逻辑里,“绝对忠诚”是否会为“利弊权衡”让步?
将算法运行器放进口袋,左手悬停于人造人面部往上约莫20厘米的高度,她的手心泛起黑色的迷雾,紧接着一根根如铁线虫般的、扭动的细线便于黑雾中凝聚,张牙舞爪般向他的七窍而去。
人造人闭上了眼,和其它更“低级”一些的人造人相比,他明显会感到恐惧或者恶心,有着人类最基础的情绪反应。
释千说:“我可以用它探知你的记忆。当它钻进你的脑子里,你泄露的秘密可就不止密钥和取值了。所以如果你肯主动告诉我,损失会少点,我也能节省点能力。”
人造人依旧给出了拒绝的回复,甚至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忠诚是一道死命令,是刻在他们思维深处的思想钢印,他们思考的逻辑绝对无法逾越这道钢印。
时虞脑中也有着一枚“思想钢印”,她深知这道钢印的不可逾越性,所以在想方设法为她自己绕过这道钢印的谋划中,为所有可供操控的人造人都烙上了这一印记。
释千看着眼前的人造人,那些铁线虫一样的异种于黑雾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蛛丝般的丝线。丝线轻飘飘落在人造人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触感。
半分钟后,她获得了后置位的固定密钥与密码取值。
释千起身准备直接前往总部基地,眼前却忽然闪出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这人通过瞬移而来,释千迅速戒备,一手举枪、另一手开始召唤异种。
在她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那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奚航。”
声音很低,很闷,甚至有点含糊不清的意味,但的确能听出来是属于奚航的声线。
异种于掌心蓄势待发,释千举着枪对准眼前之人,嘴角微微抽动:“奚航?”
不怪她有疑问,因为眼前的“奚航”实在是有点奇怪,他身上套着一件不属于他的衣服,直接套在作战服上,违和感极强。
而除此之外,他的护面已经丢在了地下室,他的头部一直是处于未保护的状态,但此时此刻,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块破布把脸重新遮上了,戴着一副类似雪镜的破烂眼镜的同时,又戴了一顶帽子。
戴帽子倒没什么,主要是那帽子释千还挺熟,是应观辞的。
见过割人脑袋当战利品的,没见过抢人帽子当战利品
的。如果他此时此刻手中握着那半支峨嵋刺,她都能猜是是以为自己已经把应观辞杀死了,拿着战利品来她这里拉踩应观辞,但他顶着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黑色鸭舌帽,未免有些上不了台面。
还是说头真的被打烂了,然后应观辞还很好心地把帽子借给他?
不能吧,图什么?
对未知的好奇再次浮现于释千心头。
“嗯。”坟墓点了点他可能已经被打烂的头,岔开话题,“你已经获得更新后的密钥和密码了?”
血腥味这才滞后地飘来,释千看着坟墓明显费力的站姿,觉得他被打烂的可能不只是头。她的目光越过坟墓的身躯向后看去。
“人呢?”她问。
坟墓身上有因她而觉醒的多重能力,根据她的探查,几乎每一种能力都很强势。唯一问题就是觉醒时间太短,估计统筹应用能力不强。释千估算如果双方都下杀手,现在的坟墓绝大概率打不过应观辞。
但坟墓都到她这里来了,应观辞为什么没动静?
“……”
短暂的沉默过后,坟墓说:“什么人?”
顿了顿又改口:“哦……你是说那个人吗?他突然冒出来,想攻击小队,我和他交手了。原来是你的人吗?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含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围着那破布。
“你知道。”释千笑着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和他错身而过,继续向前走去。
坟墓的感知范围比她要远一些,但不多。他能精准定位瞬移到这里,说明他察觉到她的位置就在不远处,应观辞肯定也离得不远。
“释……双月。”坟墓开口,似乎是想跟上来,但脚步明显拖沓,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我真不知道,我先前见你的时候的确没见着他。”
“嗯,我看着你受伤了。”释千回过头,看了眼滴落在地的血迹,“你先在这里包扎,把伤口处理好,我等会就回来。”
“……”
坟墓踉跄着想跟上来的脚步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顿住:“好,我等你回来。”
释千向前走了约莫十米,感知边界就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转过一条街,她便远远看到一个靠在断壁残垣旁、疑似在处理胸腹部伤口的人,从身形来看,的确是应观辞。
似乎是感知到她的目光,他立刻向着她的方向抬起头。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停下处理伤口的动作,支着身体站起身,外套顺势一裹向她的方向走来。
靠近后也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但他的外套似乎是特制的,居然一点血都没渗出来。
应观辞先开口,声音倒是清晰的,也没像坟墓一样含糊发虚:“奚航刚才忽然跑了,我就猜应该是您来这边了。”
“那你还在这呆着?”释千反问,靠近他时伸手去拉他的衣领,想扯开他的外套,
释千的手悬空一顿。
“还没处理好。”应观辞立刻做出解释,“不太好看,但没什么大碍。”
好像是生怕释千不相信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他的能力的确很强,也很复杂多变,但看起来不是很熟练,总的来说不难对付。”
应观辞说话时声线不虚,并且能站能走的,看起来受的的确是轻伤。……那帽子又要怎么解释?总不能真是揍完人做慈善吧。
释千听着应观辞咬字清晰的声音,又联想到坟墓说话时的声音。
看着应观辞的脸,想到坟墓头上的帽子、破烂雪镜和裹着脸的烂衣服,内心浮现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你……不会专挑他脸揍的吧?”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她之前疑惑的点就迎刃而解了。
“……”
应观辞诡异地陷入安静。
释千:“怎么不说话了?”
应观辞:“……”
足足停顿了四五秒,他才开口做出解释:“他是你的人,不能杀。但他的攻势挺猛的,我不得不做出反击,所以只能对不致命的地方进行攻击。”
释千:“……废胳膊废腿不是更方便?”
应观辞速答:“也打了。”
但主要打的是脸是吧?
释千想。但她觉得没必要问到底,毕竟是坟墓先做出的攻击,应观辞作为被袭者当然是想打哪里打哪里。
既然不能让攻击自己的人肉体死亡,那让他彻底破相或许也算一种社会性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