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只抓了一下便松开,可那温热的触感却久久不能消散。好在周商屿并未看她,没发现她红透的脸。
沈吟夏背对着他,禁不住用手摩挲了一下刚刚被他碰过的地方,心跳迟迟平复不下来。
很快,周商屿口中的帮手从教室后门进来了。叶阳舒刚进门便义愤填膺地说:“搞什么,想请假就不能中午值日完再走?明天我就跟老金说!”
沈吟夏刚把黑板擦干净,听到这话,转身神色犹豫地看着他。
她并不想和同学之间闹出不愉快,换做其他人,替她值日两次恐怕也会有意见。可叶阳舒是帮她说话,她更不想得罪好心帮忙的人。
面对这样的难题,一向最不擅长于处理人际关系的沈吟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此时周商屿出声,帮她安抚了叶阳舒:“用不着你说,拖地。”
有了四个男生帮忙,速度快了不少,沈吟夏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最后水桶也是宋野提出去倒的。
几个男生收拾好便离开了,刚出教室门,周商屿突然拍了拍魏文曜的肩膀,跟他耳语几句。
沈吟夏正要回到自己的座位自习,却看见魏文曜去又复返。他从周商屿的座位上拿起那件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朝沈吟夏说:“你冷吗?穿这件吧。”
沈吟夏拿不准他的意思,怕引起周商屿的误会,连忙拒绝:“不用了,我的衣服快干了,谢谢你。”
魏文曜见她把外套穿好,没有强求,再次从后门离开。
楼梯拐角处,魏文曜望向周商屿,忍不住笑:“她不要。”
宋野叹了口气,搭上周商屿的肩膀,安慰他:“兄弟,这是真没办法,怎么别的女生都上赶着,就她一点反应没有啊?欲擒故纵是吧?”
叶阳舒想起教室门口贴着的照片上那清冷漠然的表情,问:“她会不会根本不喜欢人类啊?”
第13章 变故
沈吟夏一直觉得骨折太碍事,没想到因祸得福,周商屿竟然愿意帮她一起值日。
翌日后座的女生问起,沈吟夏只字未提帮忙的事。
沈吟夏觉得周商屿并不像宿舍里女生评价的那样高冷难以接近,从他们认识起,他便帮了她不少忙。
她认为自己是幸运的,能够看见周商屿助人为乐的一面;同时自己也是不幸的,和他在同一个教室读书快一年,能够接触到他的时间却短得可怜,也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比起他的脸,沈吟夏更熟悉他的背影和脚步声,即便撞见的次数少得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可她清楚地记得周商屿每天不同的着装搭配,余光中瞥见那抹只身片影便能精准地认出是他。
她太了解自己的境遇,她没有退路,没有选择,甚至连看到他和别的女生站在一起时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指望对方会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
高二下学期,在那次值日过后,沈吟夏便再也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六月底的期末考试尤为重要,决定了高三分班的标准。
沈吟夏知道一旦高二结束,那条在她心里格外遥远的对角线将成为他们之间有过的最短的距离。
*
期末考的考场座位是随机排列,席临这一次和沈吟夏分到了同一个考场,正好是前后桌。
这个学期以来,沈吟夏不仅让班上的学生刮目相看,也一跃成为了所有人遥不可及的目标。
明明手臂吊了一个多月,却一点没有影响她的发挥,平时的努
力看到了结果,二月份的开学考,她成功挤进了全校前一百名。
而后的三月、期中、五月几次考试,所有人见证了教室门口那张照片下面的分数,从原先的不到五百分一路飙升到六百多分。
六月份,高二教学楼的表彰墙上第一次展出她的照片,意味着她跻身于年级前十。即便是挂在末尾的第十名,也让同班的席临觉得骄傲。
13班向来是差生堆,从这个班级里杀出了一位学霸,让那些瞧不起他们的人开了眼。
沈吟夏成了办公室里老师们嘴里的常客,上一次去找班主任交表格,席临听到金老师还准备在期末考试后,让沈吟夏在班会课上分享一下学习技巧。
对于尖子班那些天赋型选手来说,聪明便是他们最大的武器。而像沈吟夏这样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人,她的经验才最值得学习。
考试第二天下午,正在播放英语听力。
录音结束后,席临正要填答题卡,考场门口突然出现了金老师的身影。他的脸色比平时看上去严肃不少,在门口喊了一声沈吟夏的名字。
后排不少快要昏睡过去的学生立马坐直了,席临看见沈吟夏起身从考场出去,半分钟后,她再次回来,动作却突然慌乱不少,甚至没注意到桌子腿,差点被绊了一下。
席临连忙扶住踉跄的她,抬眼却见沈吟夏眼圈红透,颤着声朝他说谢谢。
她几下收拾好笔袋,金老师已经和考场监考老师聊过,当即带着她离开了。
因为这个插曲,不少学生在窃窃私语,监考老师走上讲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考试,不许交头接耳。”
沈吟夏桌上的试卷和答题卡被她收走放在讲台,席临想到刚刚沈吟夏急匆匆的背影,猜想大概是出了什么事。
期末考试后,即将步入高三的学生们并没有假期,而是需要再补习一周才放假。本以为沈吟夏不过是一场考试缺席,却没想到一周里她都再没来上过课。
期末考试公布的当天,成绩单发给了班上每个学生,席临看到沈吟夏的英语成绩为零分,可仍然排在了班级第一位,甚至比他高出将近二十分,强者如斯。
补习一周结束,放假前,金老师将所有收上来的手机都发了下来。席临当场建了一个班级群,朝大家说:“马上高三,咱们艺术生和体育生全都要分出去,13班要重组了,所以会找个合适的时间聚餐。”
趁着大家在加群,席临转而看向教室的大家,问:“你们谁有沈吟夏的联系方式?”
听到这话,童梓迎连忙出声:“我有,但我这几天给她发消息都没回,她都请了一星期假了,班长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席临有些为难地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同班一年,和沈吟夏交情好一些的只有童梓迎,如果连她都联系不上,其他人更是妄谈。
童梓迎将沈吟夏拉进群聊,听到后排叶阳舒喊了一嗓子:“你们别加屿哥微信啊,要加加我的!”
一个女生笑着回应他:“加你干嘛?你不有女朋友吗?美得你。”
童梓迎点进周商屿的头像,果然发现对方关闭了通过群聊添加他为好友的方式。
她点进和沈吟夏的聊天框,期末考结束那晚,她没有回宿舍,童梓迎还以为她是回家住了,可连续几天都没出现在学校,老师也似乎了解内情,并未过问,这让她产生了担心。
沈吟夏学习有多刻苦,别人不知道,她作为同桌是最清楚的。早出晚归,即便是课间十分钟,其他人都在睡觉聊天,她也在抓紧时间背单词。
在童梓迎的心里,沈吟夏像是一台从来不会疲惫的机器人,拥有AI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静性格,和超脱凡人的吃苦毅力。
在她们忙着早恋、追星、聊八卦的时候,沈吟夏在刷题。在她们熬夜半宿课堂上睡觉的时候,沈吟夏在认真听讲。
童梓迎觉得,表彰墙上的位置是沈吟夏应得的。只是可惜期末考英语缺考,她的排名落到了一百名。
能让沈吟夏请假这么长时间,恐怕不是转学就是出了大事。童梓迎并不知道对方的住址,微信也联系不上,最后不得已,只能找到了班主任。
金老师还在办公室里没走,童梓迎连忙走上前去,询问:“老师,您知道沈吟夏住在哪里吗?”
听到这话,金老师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之前开学登记的家庭住址已经变了,她应该是回老家了。”
童梓迎追问:“为什么回老家?她要转学吗?”
金老师摇了摇头,语气中是惋惜与无奈:“她母亲过世了。”
第14章 机会
与癌症抗争了大半年,孟白珠的身体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癌细胞扩散,后期的化疗让孟白珠极其痛苦,食不下咽寝不能眠,身体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这一切都瞒着沈吟夏。
高二下学期的假期少,劳动节的三天假,沈吟夏回了一趟老家,那时候的母亲虽然身体虚弱了不少,可精神仍然矍铄。
考场外听到金老师告知她母亲病危,沈吟夏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金老师将她送到了医院,路上接到了外公的电话,那时她才知道,母亲和外公两人瞒了她很久,从更早的清明节,孟白珠的身体便每况愈下,直到昨晚被送进了重症监护。
一路上,金老师似乎在安慰着她,可沈吟夏一个字都没听见,她紧紧地抓着安全带,整个人几乎如坠冰窟,在三十多度的天气里双手不停地颤抖。
孟白珠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沈吟夏最后一面。
沈吟夏赶到时,孟白珠才刚刚断气不久。她泣不成声。
医院里,沈吟夏见到了消失一年的沈骏,家里只剩下一老一小,没人料理后事,他还算是顾及一点情分,主动现身过来帮忙。
亲眼看到母亲的遗体从医院运回老家,装进冰棺,最后送入火葬场,沈吟夏眼泪几乎流干。
白发人送黑发人,外公一夜之间苍老了太多,葬礼回来后便卧病在床。
忙前忙后的沈骏几乎脚不着地,为孟白珠守灵的那一晚,沈骏看向女儿,第一次露出忏悔的神色:“是我害了你们。”
沈吟夏望着母亲的遗像,她跪了很久,膝盖几乎没了知觉,听到这话也毫无反应。
“我现在手机、银行卡都用不了,在隔壁县城开了家烧烤店。”沈骏朝她说,“以后你的抚养费我来承担。”
沈吟夏心里对这个毫无责任感的父亲早已经没了感情,如今落到这个境地,说他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可她知道,高三的最后一年极为关键,外公为了承担孟白珠的化疗费用已负债累累,她不能再成为累赘。
这几天像在做梦一般不真实,所有宾客散去,房子里归为寂静,沈吟夏仍然不能接受母亲已经离开的事实。
六月底原本是沈吟夏的生日,往后的每个生日,都再没有母亲陪她一起过。
升入高三前的两个月,她几乎天天以泪洗面。
眼泪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抬起头看向日历,距离开学也没几天时间。
她错过了准高三生为期一个月的暑期补课,学校的通知也没收到。直到沈骏提醒她打开手机收钱,沈吟夏在房间里找了很久,找到两个月没开机的手机,看到微信弹出来无数条未读消息。
通过沈骏的申请后,她注意到童梓迎给她发了不少消息,最近的一条是三天前。
【沈吟夏,你被分到文0班了,最好的班,加油!】
往上滑动,童梓迎已经得知了她家里的情况,安慰她节哀顺变。
一个月前,童梓迎发了一段较长的文字过来:【今天我们班出来聚餐了,周商屿突然让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但是你的微信好像设置了只能扫码加好友,他加不了你。我把他名片推给你了,你看到消息记得加他啊!】
下面正是周商屿的微信名片,他的昵称很简单,是名字缩写。
沈吟夏沉寂已久的心脏像是在渐渐复苏,她点进对方的名片,却显示名片已过期,无法添加对方为好友。
她看到了13班的聚餐群,点进去之后才发现群聊早已解散,更查看不了成员信息。
胸中的热意逐渐冷却,沈吟夏放下手机,长舒了口
气。
这段时间她一个人想了很多,有些事情不受人控制,越是追求越是容易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