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爬树上去!你有那么喜欢吗?就非它不可了?”
她双手合十, 很虔诚地点头,“是的, 我有。”
沈宗良垂眸看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扶稳了树干就往上爬。
这都小时候干的事儿了,长久不练,他还真有点怕跌份子。
因此,在上树之前,沈宗良胸前很明显一道起落的脉息,像在酝酿什么。
那个使唤他的人,在他攀上树梢的那一刻,很有良心地在树下喊:“小心啊。”
沈宗良没法子,就近掰下一大团,丢下去。
且惠从草坪上捡起来,喜滋滋的,“就是这个,谢谢小叔叔!”
他顺利落下来,拍了拍掌心里的花粉,阴阳怪气,“没事,大侄女高兴就好。”
可人家的眼睛一直在花枝上,根本就没听见,就连谢谢也是不怎么走心的。
沈宗良觑着她笑出的两点梨涡,盛着小女孩独有的稚气和纯真。
他也没有忍住,带着气哼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腕,“走了。”
且惠被他带着往前走,这才想起来问:“刚才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里太大,我怕你走丢,”沈宗良停顿了一下,“毕竟是我带你出来的。”
且惠说:“不会,我记得回去的路。”
“噢,是吗?”他忽然停了下来,松开她,“那你指个路。”
她站在远处,手掌搭在眉骨处望了望,胡乱一戳:“呃,那边。”
“跟上我,走快点。”
沈宗良重新拉过她,大步流星的,朝另外一边走去。
“......”
他们到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已经玩累了,三三两两地坐在伞下。
反应最激烈的当属杨雨濛,她是第一个看到的。
沈棠因还在和庄齐说话,她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低低骂了一句。
且惠抬头的瞬间,看见数不清的目光从前方投来,落在她被沈宗良握着的手腕上。
她赶紧挣了下,又恢复了拘谨模样,小心翼翼叫了句沈总。
沈宗良倒是一脸的坦荡,冷淡地松开她,总算能撂了差事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好了,去玩儿你的吧。”
“嗯,谢谢你帮我摘花。”
且惠感激地点了下头,怀里抱着她的战利品,飞快地走到幼圆身边。
好事的人太多,都伸长了耳朵听她们说什么,冯幼圆对这些心思了如指掌。
但这是且惠的事,不管对方是不是沈宗良,她都没义务要分享。
所以她什么也不问,只是接过且惠的花:“好漂亮,回家插起来。”
且惠拧开瓶水喝了一口,“是啊,就用那个白釉瓶插好了。”
“嗯,一会儿回去,就这么办。”
等着听八卦的人扑了个空,心里腹诽这姐俩儿嘴真严。
杨雨濛气得牙根痒痒:“我说什么来着?人钟小姐有的是手段。”
沈棠因环视一圈:“别胡说了。也不怕人看笑话。”
这时,一个服务生端来一份沙拉,位置太窄,不小心碰到了杨雨濛肩膀。
她当场发飙,“你干什么?这么不小心!”
服务生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杨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杨雨濛不依不饶地说:“不是故意的你就可以弄脏我衣服吗?”
“这好像也没有弄脏吧?有必要大呼小叫的吗?”
冯幼圆撇了一眼她的白色针织衫,很看不惯地说。
杨雨濛回头,狠狠刮了她们两个一眼:“又关你什么事啊?”
那一下子,且惠目睹了她眼里蹦出的凶光,确定她是冲自己来的。
杨雨濛的眼神盯死了她,长久的敌对之下,也只看得见她眸中的坚韧。
那张温柔知性的脸上,不见半点犹豫退却,反而是轻蔑。
一种明知道对方在气什么,也不想多解释半句的蔑视,由得你炮火纷飞。
要说从小到大,钟且惠哪里最令她讨厌,就在于这点上。
小时候也就算了,不知道她现在还有什么好高傲的!
庄齐拉了雨濛坐下,劝了两句:“好了,大家都是同学,你这像什么话啊。”
沈棠因用眼神示意服务生下去,不必站在这里了。
闹了这么一出,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都纷纷打道回府。
走去停车场的路上,魏晋丰小声说:“想不到嘿,杨雨濛醋劲儿还这么大。”
“这八字还没一撇,她就不许沈总和人亲近了,要是订婚了还了得?”
魏晋丰撇着嘴摇了摇头,“我看他们订不了婚,近几年杨家行市不行了。”
看庄新华不吱声,沉默地走着路,他又勾肩搭背地说:“我就说且惠不简单,老沈是什么人,还能去给她摘花呢!”
雷谦明笑:“且惠要想拿下谁,那真是轻而易举。身上没什么定力的,单听她说上两句话,骨头就轻了。”
到停车场了,庄新华拨开他俩的手,“老说一件事儿,你们烦不烦哪?”
前头且惠没站多远,就在他们车边,不偏不倚地听见这句。
她抱着臂,扭头冲谦明来了句:“雷少爷,我大活人就在这儿,您指着我说多过瘾。”
“哎唷,对不住对不住。”
撞枪口上了,雷谦明笑嘻嘻地冲她作揖赔礼,“当我嘴碎,瞎说的。”
此刻沈宗良倒车出来,开了窗,停在路边等着唐纳言。
就听见且惠在生气,“好嘛,我清汤寡水地活着,到你们嘴里,被造谣成花蝴蝶了!”
在江城待得久了,她这不伦不类的京腔听得沈宗良想笑。
他就知道,在他面前的毕恭毕敬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她呢。
果真,且惠在注意到他的瞬间,抱着的手臂就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点了一个头。
沈宗良坐在车里,淡嗤了一下,旋即转开了视线。
直到唐纳言坐上来,他踩下油门,缓缓开出了球场。
唐纳言歇了一下,喝了半瓶水,说:“沈总一场球也没打,净哄小姑娘了。”
沈宗良单手扶着方向盘,心情不错地勾唇,“我要下场开盘了,你们还打什么?”
“别太狂了啊,等我练个三年五年的。”
他根本不信,“你去球场是奔着练球去的?哪回不是谈事儿,一谈就是三个小时,这能练出什么好球来?”
唐纳言被噎得不轻,他说:“合着好脾气全留给了小姑娘,跟兄弟就这么针针见血是吧?”
沈宗良斜乜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脾气好?”
副驾上的人笑:“看没人理她,硬是带着走了那么远路,还给人摘了老鲜艳的一枝花,这叫不好?”
“别提了。”沈宗良摆了摆手,说:“我以为这丫头有心事,怕她钻了牛角尖,哪知道根本没有,还能使唤我去爬树呢。”
唐纳言故意挑话说:“她钻她的,就算是最后命不济,那又关你什么事儿?你也从来不在女人身上用心的,不晓得多少人折你身上了!”
这么两句话还激不着沈宗良。
他开着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到最后,到唐纳言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叹了声:“总觉得她可惜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且惠的过去还是将来。
见唐纳言手架在车窗上,盯着他,盯得说话的人心里发毛。
沈宗良命他开口:“别搞欲言又止那一套,有话直说。”
唐纳言笑,“还是那句话。我真不敢相信,你沈某人还能修出一副慈悲心肠,是不是上年纪了?”
这回沈宗良没否认。他挑了一下眉,“也许吧。”
当天晚上,且惠在冯家的园子里吃饭,和幼圆两个人。
冯校长两口子都不在,厨师特意来问了且惠:“钟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且惠已经洗了澡,她坐在桌边复习刑法,说都可以,只要不麻烦到你。
从回来就睡到日落的冯幼圆终于走下楼来,身上的轻纱拖到地上。
她索性脱了,换了条薄毯子裹着,在沙发上伸个懒腰。
幼圆问她,“我睡很久了啊?”
且惠的长发用根簪子挽了,松松地垂着。
她低头刷刷写字,“反正你自打进了这屋,就没清醒过。”
幼圆隔着长桌喊话,“是啊,我险些忘记问你了,跟沈宗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怎么是牵着手回来的?”
且惠她亮出手腕来比了比,“看清了啊,他抓得是我的腕子,和牵手差了十万八千里。因为我走路太慢,他嫌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