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她主动去洗碗,董玉书在一边给她擦。
洗到中途,且惠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两只手都戴了橡胶手套,没法儿接。
董玉书替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沈是谁啊?”
且惠一颗心猛地往下坠,她紧张地搜刮着措辞,“一个......一个教授,教经济法的。”
她一听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你们现在上大学,还作兴留教授电话了?”
且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我这门课学得不太好,问老师要过资料。”
“哦,那接吧。”董玉书去了半分疑,这还说得过去。
她果断摇头,“不了,我现在也没有空,等下给他打回去吧。”
董玉书擦着碗,“你们教授还挺关心你的。”
“还可以,他这个人挺有师德的。”
且惠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平常一样。
她也没说错,沈宗良是适合当老师的。
他在床上,哄着她换成各种姿势的时候,别提多有耐心。
等家里的活计都忙完了,且惠坐下来陪董玉书看电视。
董玉书聊起别的事,也没再追问她关于教授的电话。
她问女儿:“雅思准备的怎么样了?”
且惠吃了一瓣砂糖橘,“嗯……保七争八吧。”
董玉书满意地摸摸她的头,“那还不错。”
她知道女儿的性格,没把握的事从来不说。
且惠说保七争八,那百分之九十能考个八分以上。
电视里在演一部仙侠剧,男女主都是新生代流量,人气很高。
且惠抱着腿看了会儿,已经快到结尾了还要升华,男主为了拯救苍生,不得不先委屈女主。
她想起某一个晚上,沈宗良对这类古偶剧的点评,实在受不了了,笑出了声。
那天她躺在他的腿上,好像也是瞄到一部差不多的电视,连主旨都一样。
沈宗良在她头顶上翻着杂志,当时就嗤了一声,“就这两三年内,六界苍生被这一群拍电视剧的拯救了十多趟,真是够了。啧,他们就没别的题材好拍了吗?”
董玉书问她在笑什么,且惠说:“没事,我想去睡觉了。”
“去吧,盖好被子啊。”
且惠回了房间,谨慎地关好门,想了想,还是没反锁。
万一妈妈要进来呢,那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她靠在床上,先给沈宗良发微信,问他睡了没有。
但很快,他的电话又拨了回来。
且惠划开,小声地喂了一句,“沈宗良?”
“那还能是谁?”沈宗良站在暖阁的过道里,手里拨着一盆月季,“刚才你妈妈在身边?”
且惠细声细气地说:“嗯,我们两个在洗碗,你就打来了。”
沈宗良皱着眉笑,“不得了,你在家还动手洗碗呢?”
“当然了,我是乖囡呀。”且惠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摘了一片花叶子,“什么时候回来?我指定不让你洗碗。”
且惠生气地念:“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我才刚到家!”
沈宗良笑:“你当我喝了酒,说醉话呢。”
“你还在外面吗?”且惠问。
他看了一眼客厅里,“在我妈妈这边,应该会很快回家。”
“为什么?”
“我怕我说话太难听,她会气到。”
“......”
第47章 chapter 47
已经是深夜了, 马路上树影车声,不断地从窗帘边掠过去。
且惠把手机贴在耳边,一边注意听着门外的声响, 一边和沈宗良说话。
她不必照镜子,就知道自己此刻偷感很重。
一长串的哈欠过后,沈宗良才说:“你都困得不行了,快睡吧。”
“嗯,今天坐了飞机, 好累了。”
“乖乖躺好。”
沈宗良挂断电话,再抬眼,王姨端着黑漆托盘,从雕梁画栋的客厅里出来了。
她看见老二站在黄杨木花架子旁, 晚饭时就着蟹肉,他吃了两杯黄酒,现在眼睛里还水光盈盈的,灯光下倒像个多情公子。要不说男人的样貌不能尽信, 看着是这副样子的,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尖。
人家徐小姐柔情脉脉的,每个话头都在奉承沈家。
他倒好, 不说拣软话讲,反倒借着局势, 敲打起人来了。
夫人使眼色提醒他,他也只当没有看见。
见王姨过来,沈宗良把掐下来的叶子放进托盘,让她丢掉。
他收起手机说:“王姨, 跟我妈说一声,先走了。”
王姨不敢揽这个差事, “夫人心里正不痛快呢,要走你自己去说。”
沈宗良明知故问,“我人回家了,饭也陪她吃了,还待到大半夜,她还有什么可不痛快的?”
王姨说:“那三小姐是抹着眼泪上车的,被你吓坏了。”
“您看见的,我甚至没有大声说话。”沈宗良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她家老徐胆大得很,生的女儿这么脆弱?”
她话里满是担忧,“看着吧,夫人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越这样她越要安排。”
王姨心想,你大少爷都不用大声,光是那个冷冰冰的表情,就让人望而生畏。
沈宗良勾起一侧的唇角,“我随她。”
说着,他大步走到门厅前,喊了一声:“妈,我过去了。”
姚小姐还靠在沙发上生闷气,别着脸没理他。
饶是这样,沈宗良还补了一句:“年三十我和大哥一起回来,您就别请外人了吧。”
当下一个抱枕照着脑门飞过来,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又丢回了沙发上。
王姨站在过道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真是头世的冤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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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惠是在江城考完的雅思。
口试是下午四点二十,她提前一个小时坐地铁到了,一直等在考场外,做些录指纹、拍照这类的准备工作。轮到她时,考官是一位和蔼的白人老头,全程态度都很亲切,一问一答,且惠认为自己发挥地还不错。
出来时,董玉书急急忙忙问她怎么样。
且惠笑着说:“蛮好,还是不能背制式的稿子,会被看出来。”
她做过很多次翻译,熟悉老外讲话的腔调,一点不紧张。
董玉书辅导过不少学生,这方面她有经验。
她说:“也不太大意,还是要等成绩出来。我有个男学生,都和考官称兄道弟约着看球了,结果喜提4.5分。”
“......”
过完初七,亲戚都走得差不多了,董玉书也已经开始补课。
往年这个时候,且惠早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了。
她和妈妈的蜜月期很短,在家住不了几天,就要招遭她讨厌的。
初八晚上,董玉书从外面回来,看见且惠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见不得这样子,脱掉外套就问:“考完雅思就放松了是不是!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
且惠一直在等妈妈问这句话。
她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那......我买明天下午的票吧。”
“也好,走之前去看看你爸爸。”
且惠脖子隐隐泛红,她为了能回去真是拼了,摆出一副提笼架鸟样。
可是她也不能够讲实情。
她要是说,她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得赶回去见上沈宗良一面,才能稍稍缓解。
董玉书大概会坐下来审判她一整晚,问她是不是疯了。
她的身体里散落着太多无法拼凑在一起的思念,在这么多个夜晚。
且惠很难说出她究竟最想沈宗良哪一部分,就只是想他。
大概想念作为爱的象征和隐喻,就是无法被描述和形容的,才引得古往今来许多文人为它赋词。昨晚她和幼圆打电话,聊起这些,幼圆笑说:“沈宗良都把你逼成一个诗人了,好本事啊他。”
晚上加紧收拾好东西,且惠本来想发个微信告诉沈宗良一声。
但董玉书一叫,她就放下了手机,走到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