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愣了一下后笑了:“怪不得你爸砸锅卖铁要把供你上大学,你这孩子上了大学后还真不一样了。”
钱建国家和村长家是没有出五服的本家,依着辈分,钱秀丽还得喊村长一声五爷爷。
钱秀丽听到村长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
阮晴然好心帮村民卖蒜,村长当然会全力配合,下午就让用广播在村里喊了话,让各队的队长去村委办公室开会,他事粗粗说了一遍。
小队长们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因为李伟出价太低,诱惑实在不大,所有整体上都表示愿意配合。
这事算是初步达成了意向,没料到第二天一早就又有了变数,原因无他,又有人进村收蒜了,这一次的价钱比起昨天李伟给的价钱稍好一点:一毛五一斤。
价钱虽然还是低得可怜,但是对农民来讲,有了之前完全卖不出去以及昨天李伟一毛一斤的比较,这一毛五一斤似乎也就显得没那么难接受了。
虽然昨天村长开了会,小队长也把村长的意思传达给了村民,但是要不要卖大蒜,这事却还是由村民自己做主。
有几家觉得他们这价钱比昨天的好,蒜放在家里太占地方,能换点钱是点钱,就同意卖掉。
他们一卖,带着其他的村民也有些心动,也跟着卖起蒜来。
阮晴然中午的时候接到钱秀丽的电话,钱秀丽告诉她村里又来了好几个收蒜的,已经有不少村民便宜卖大蒜了。
阮晴然听到这个消息头疼,这种事情她就算知道也不太好去阻拦,毕竟蒜是村民自己的,他们要怎么卖她无权干涉,更不要说她现在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帮村民卖出好价钱。
昨晚她又联系了几个平台,甚至还混进了助农平台批发商的群里,进群之后她对这个行业的了解更深了一层,才发现李伟说的那些事确实都是真实存在的。
正因为如此,她心里的忧虑更重了一层,如果像大蒜这种能存放的菜都被这些不法商贩截流,且以次充好耗费人们的恻隐之心的话,往后怕是再没有人会对滞销的农民伸出援手。
她伸手按了按眉心,还是决定趁着午休的时间去大安村看看。
只是她才出研究所的大门,就看见纪永思穿了件花衬衫,戴了副非常时髦的墨镜,架着大长腿十分骚包地半倚在摩托车上。
他这副模样让阮晴然想起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港台明星拍的海报,他冲她吹了声口哨:“小姐姐和我真有默契,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就出来了,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阮晴然这两天没见到他,还以为他回上海去了,没料到还在这里,她此时心里烦得很,没空跟他贫:“我还有事要忙,你也是有工作的人,赶紧回上海吧!”
“你可真没良心!”纪永思伸手在她的额头虚点了一下:“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要赶我走!”
阮晴然满脸不解地问:“帮忙?你帮我什么忙了?”
纪永思回答:“你不是要帮大安村的那些村民卖蒜吗?我帮你找人来买啊!”
阮晴然:“……”
第14章 纪永思威武
破案了,之前一直没有人来大安村买蒜,这两天来了一窝,居然是纪永思弄来的!
阮晴然伸手按了按眉心:“纪公子,纪大少,我求你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好好工作还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农民们侍弄庄稼不容易,你别祸害他们行吗?”
纪永思家境优渥,他父亲是某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据说那家公司市值上百亿,他是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平时就没为钱犯过愁。
他人虽然聪明,却性子散漫,不喜欢被人约束,尤其讨厌被他父亲盯着,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父亲就想让他进公司参与管理,他为了逃避进公司的事考了研,硕士毕业后他宁愿去上科院上班也不愿意去他父亲的公司。
他做事太过随心,他父亲也不好逼他太过,再则进上科院上班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他父亲也就由得他去。
阮晴然算算时间,他现在也差不多该去上科院报到了。
她这话却刺激到了纪永思,他把戴镜一摘:“谁稀罕继承亿万家产!什么叫我祸害他们!我明明是在帮他们!不行,这事你得给我道歉!”
阮晴然听到这话只觉得心累,纪大公子虽然食人间烟火,却从来没有真正体验过人间疾苦,也别指望他能有多尊重农民的劳动成果。
他们认识多年,她知道他一向做事恣意任性,没有太多道理可以讲,此时跟他争吵毫无意义。
她便说:“你跟我去一趟大安村吧,路上我跟你说清楚原委,如果你还觉得我的态度有问题,那我向你道歉。”
纪永思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个头盔,骑着摩托车载她去大安村。
路上阮晴然给纪永思仔细说了种蒜的细节和成本,再把昨天李伟跟她说的那些操作说了一遍,最后总结:“你能找来买家我真的挺感激你的,但是这些买家明显心术不正。”
“你家里也是开公司,你从小耳濡目染也算半个生意人,就应该知道亏本的生意不能做这个理,农民虽然不是生意人,但是也不能因为人家老实不会做生意,就逮着往死里欺负吧!”
纪永思:“……”
他听阮晴然说完这些刚好到大安村的地头,看见几个头发半白、身材干瘦、皱纹深长的农民用扁担挑着大蒜过来上称,那一担大蒜约有一百来斤,却只值十几块钱。
纪公子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毕竟他的一副墨镜就要好几千块,那么多的蒜居然只要十几块钱,还没有他平时喝的一杯奶茶贵。
他终于有些明白阮晴然为什么生气了,虽然《悯民》这首诗小学生都会背,但是从小生长在大城市的人,没有真正下地去种过庄稼,没有亲自体会这种辛劳,没有亲眼看见这种情景,是永远也体会不到这中间的辛酸。
他做事一向直接干脆,没等阮晴然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菜贩子的面前一脚踩在称上:“怎么滴?欺负农民老实就想压榨他们的劳动成果啊!”
菜贩子也不认识他,便问:“你谁啊?想干嘛啊?”
旁边的村民也都愣在那里,不知道这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公子哥想干嘛。
纪永思做事一向很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说用钱砸,在这个手机支付横行的年代他随身的包里居然还装着几千块钱。
他把钱往称上一拍:“一块钱一斤,收大蒜喽!”
菜贩子:“……”
阮晴然:“……”
众村民愣了一瞬后立即反应过来,热切地看着纪永思说:“我家还有好几千斤,全卖给你!”
“我给你挑最好的大蒜,保证一个坏的都没有!”
纪永思:“……”
被他这么一搅和的最终结果是,没有人愿意卖大蒜给菜贩子。
之前过称的大蒜菜贩子还没有付钱,村民集体反悔,把蒜从车上拔拉下来,当场要卖给纪永思。
菜贩子已经忙了好一会了,结果却忙了个寂寞,在那里问候纪永思全家,要不是有村民拦着,他们怕是要过来打烂纪永思的狗头。
而纪永思本人也被村民们的热情给吓到了,他的那几千块钱,最终换来了堆成小山的大蒜。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阮晴然都没来得及阻止,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纪永思看着那堆大蒜整个人都是傻的,不时有村民跑过来问他:“还收大蒜吗?我家的大蒜可好了!”
纪永思有些艰难地摆了摆手,村民又说:“也不要一块钱一斤,九毛八毛都可以!”
阮晴然帮他打圆场:“纪老板今天只带了这么多钱,不收蒜了哈!”
村民们满脸失望走了。
阮晴然问纪永思:“这些蒜你打算怎么办?”
纪永思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他随手拿起一颗大蒜在空中抛了抛,深吸了一口气说:“小软绵,我脚上这双鞋子八千多块,一只鞋就能买这么一堆的蒜,我现在突然觉得脚好重,走不动路了。”
小软绵是纪永思给阮晴然取的绰号。
阮晴然的嘴角直抽,问他:“还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纪永思摆手:“不用,这一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
他说完十分认真地朝他鞠了个躬,她笑着躲开:“别闹了!”
纪永思这人的处事方式虽然完美地避开了阮晴然的审美,但是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他要觉得错了,就能坦然认错,这也是两人性格天差地别,却还能成为朋友的原因。
阮晴然指着纪永思问:“这些大蒜你打算怎么处理?”
纪永思轻咳了一声:“我爸的生日快到了,我打算给他送上别开生面的生日礼物。”
阮晴然:“……”
她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爸没打死你,心胸真宽阔!”
纪永思哈哈大笑起来。
纪永思说到做到,真的找来一家货运公司,把他买来的所有大蒜全部运回他家……
阮晴然几乎能想象得到纪父收到这一车蒜的表情,有这么个儿子,纪父一定很闹心。
第15章 君子温文山
经过这一次事情,纪永思也不敢再瞎折腾,下午就乖乖地骑着摩托车回上海了。
之前被纪永思放出消息过来买蒜的菜贩子,又反手被纪永思给折腾废了。
他一块钱一斤在大安村买过蒜后,给了村民一些期待,让他们觉得大蒜也许真的能卖出不错的价钱,不管是一毛一斤还是一毛五一斤,和一块一斤这样的“高价”比起来,实在是太便宜。
以至于菜贩子们杀个回马枪后,还想低价卖蒜时,村民已经不卖了。
阮晴然知道这事后,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纪永思一如既往高到爆的破坏力。
李伟为这事憋了一肚子的火,直接把下午到研究所地里做调研的阮晴然给堵了:“班长,我这一次被你坑惨了!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阮晴然笑着说:“这哪能算是我坑你?是你自己出的价太低,村民不卖给你,要不你把收蒜的价格往上调一点,利润抓薄一点,就当是做好事。”
李伟气不打一处来:“老子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收蒜,光路费都花了好几百了,你居然跟我讲,让我做好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要不赚钱,我跑这么远来受这舟车劳顿的罪!”
他越说越气,面目狰狞,扬起了手里的拳头。
他也不是真要打阮晴然,而是激动后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阮晴然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挥着拳着头了,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却忘了她此时站在田埂上,这一退就踩了个空,身体往后一仰就往后栽。
她惊呼出声,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她惊魂未定地扭头一看,看到了温文山关切的脸,她忙叠声道谢。
温文山将她扶稳后看着李伟冷声说:“怎么?收不到大蒜就要打人吗?”
他平时在阮晴然的面前是极温和的一个人,这一次把脸一板,整个人便透着冰冷的煞气,和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李伟被温文山吓了一大跳,忙辩解:“我没想打她,就是吓唬吓唬她!”
他说完又看着阮晴然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再遇到你!”
他怕温文山动手打他,不敢多说,扭头便走。
温文山眉头微拧,却没有拦他,扭头问阮晴然:“你没事吧?”
阮晴然忙摆手:“没事没事,今天谢谢温工了。”
她把手抽了回来,往旁边走了一步,却发现脚踝有点疼,估计是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
温文山看着她说:“扭到脚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又来扶她,她却直摆手:“真不用,这伤不打紧,用不着去医院,我回去喷点云南白药揉揉就好。”
温文山盯着她看了一眼,幽黑的眸光更深了些,只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去给你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