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离她家不是还有一段距离吗, 他怎么就可以走了?周斯礼握紧车把, “不需要送到家门口?”
这个学期开始,许杏就住进了柳絮街,颇有一种肩负起姑姑责任,照看她作息的感觉。
她转过身, “记着我的话, 离贺铭迟远点, 回去就把他微信删了。”
周斯礼已经不会再问缘由,“好, 我早就看他的朋友圈不顺眼了。”
想起贺铭迟的朋友圈, 他声音涩然, “你上次又骗了我。”
许嘉自然清楚他说的哪件事, “又不是第一次, 别较真。”
“嗯。”他淡然接受, “看到你和他频繁走近, 我心底有点不舒服。许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必须要通过他才能完成?”
他已经怀疑很久了。
她不可能忽然之间, 毫无意义地接近某人。她做的每一步,都有她的道理。他翻来覆去地想,没能想出来。
许嘉移开眼,“没有。”
周斯礼踩上单车脚踏,“那我先走了。”
“不问了?这不像你。”她颇感意外地看向他。
“反正你也不会告诉我。”
他自己猜去吧。
晚风吹来,漆黑碎发浮动,他一路骑回家里。他止不住心想,她只是言语伤人,却没有抗拒他的靠近和拥抱。他在她心底,应该是有点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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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起雨雾的春夜,贺家别墅灯火通明。上周末,他跑别的地方谈业务,刚刚从佣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放下红酒,厉声,“铭迟,你怎么能把她往家里带?”
“我们只是在后花园坐着看书,在客厅打了会游戏,除此之外,她哪都没去。”
他语气很无所谓,贺林气得指关节都发白,“只是这一次,万一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发现端倪了。”
“爸,那些东西藏的这么严实,她不会发现的。”
“不止是这个问题!”
楼上传来砸门声,他抬眼向上望去,佣人脸色微变,哆哆嗦嗦地走近,“夫人,好像醒了。”
贺林冷眼,“谁让你们给她换地方的?”
“地下室环境不好,她万一有个好歹,病了死了,股东问起来也不好办。”贺铭迟散漫将手抄兜里。
这话说得倒是有理。
贺林瞥了他一眼,打开箱子,这些是他上周末在别处取来的药物,吩咐,“将这个注射进去。这个能让她睡久一点。”
“好。”
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贺林想起许嘉一事,脸上就笼罩一层寒霜,瞪向贺林,后者回以微微一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爸,你在担心什么?难不成你讨厌她,还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贺林移开视线,留下一句“最好别让我再听见,你把她往家里带的消息”,就转身上楼查看情况。
“上周末,在你家还有本书没看完。”
她的语气听起来稀疏平常。
贺铭迟将手机贴在耳边,站在房间里,一边观察床上熟睡女人的神情,一边说,“抱歉,院子有几处要翻新,会很吵,可能会打扰到我们,我们换个地方吧。”
“行。”
“高考在即,你应该很忙吧,下周末我来你家找你?虽然教育体系不同,但知识流通,没准我也会几道。”
那边的回答不再干脆,贺铭迟侧脸,低声,“嘉嘉,周斯礼能做的事,我未尝不可。”
“是么。”
“你不信我?”
“当然不是。”许嘉笑了笑,“那来吧,想吃小蛋糕。”
“好,我给你做。”贺铭迟应得很快,“虽然不能保证像阿姨做得那么好吃,但我自认为不赖。”
“我很期待。”
周六早上,他来得很早,许嘉推开门,他站在门口提着两大袋。贺铭迟走进房门,“你家没有人?”
“我姑姑去工作了。”
贺铭迟敛眸,将东西先放地上,打开鞋柜找鞋穿,看到一双男士拖鞋时停顿了下,他取下那双拖鞋,换上,笑着说,“看来,除了我,还有别的男生来过这里。”
许嘉走到客厅沙发坐下,“谁规定我只能拥有一位异性朋友。”
“好奇而已。”
贺铭迟从袋里取出食材,摆放在桌上,扭头看向她,“你是想和我一起做,还是等着?”
许嘉走来,靠着门边站着,“我看着你做。”
他低头一笑,“没问题。”
许嘉看着他动作娴熟地搅拌着牛奶和蛋黄,“你以前在国外经常做?”
“是,那时候语言不通,就喜欢待在厨房看别人忙,自然而然就学到点东西。”
她思索片刻,随口道,“我记得你后妈是中法混血,应该有会国内的亲戚,朋友或者孩子?”
话音一落,男生忽然停下动作。许嘉打量着他的反应,问,“怎么了?”
“不过我和他们都不怎么熟,基本不来往。”
“这样。”
贺铭迟合上烤箱门,“烤个五十分钟就好了,再等等。”
“不急。”许嘉走回客厅坐着,拿起遥控器,“看电影吗?五十分钟,够看一部短电影。”
“好。”
客厅里只回响着电影主角互动的声音,这部影片他早就看过,兴致缺缺,转头看向她。她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靠着扶手,神情专注。
他低头看着脚上这双男士拖鞋,“你和周斯礼,平常也这样?”
这个问题把许嘉问倒了。
她垂眸细想,自己和周斯礼平常是哪样?
她如果需要他,不用一个电话,一条消息就能把他叫来,不需要的时候再将他撇开。他自己做的也很好,被她晾在一边的时候,就能将那些垃圾情绪消化好。
许嘉很清楚周斯礼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这种烂好人,清楚她的底细,知晓她的家庭,看她时自动罩上一层怜爱的滤镜。
因为这层滤镜,他无法看清自己。
他觉得他真心一片,能感化人心。
很天真,很可爱的想法。和他一样。
说起和周斯礼的关系,她不认为自己和这种好人能扯上什么关系。她不在乎他的喜恶,也不理解他的情绪。他或许对她有强烈的好奇,但一直被她拒之门外。
就算有关系,她和周斯礼的关系,飘渺,苍白,浅薄。全靠他一个人在撑着。
虽然早期和自己有些不愉快,后期实在是——很会讨好她。她有时候会想,周斯礼是不是特意作了伪装,在她面前演戏,别有意图,还是他本身就这么可口。
想到他拙劣的撒谎手法,她的思绪截然而止。
他没那个演技。
许嘉蜷了蜷手指,这双手的确对他做过太多。她和周斯礼,才不会将时间浪费在音乐会,电影,做小蛋糕。
她只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她笑,“你为什么总是提起他?”
“回国后,我在你的身边,好像只看见了他……好像没有别的朋友?”
“是吗。”她唇角轻扯了下,轻声,“真是有点糟糕。”
电影看完了,蛋糕吃完了,贺铭迟跟在她身后,上了楼。上一周,她在自己家里,也是挑了本书看了一下午。两人的话题少之又少,要想一起消遣时间,只能选这种方式。她说她拿周斯礼当消遣,平常也是这么消遣的?
她的房间,有面墙装着一排排木架,上面摆满了书,他仰头看去,“太多了,不如你替我挑一本。”
许嘉应了声行。她踮起脚尖,视线搜寻的片刻,贺铭迟正好望见地板上的小物件——躺在椅子底下,椅子上挂着件外套,不难猜测小物件是从外套口袋里掉落下来的。
他捡起小刀,微微一转,竟然看到了上面有个“周”字。
这是巧合?
当然不是。
他嘴角的笑慢慢凝结。
如果只是将他当作消遣,又怎么会将他送的东西随身携带?
贺铭迟敛起快要漫出眼底的幽暗,随即,似笑非笑抬起眼,就见她盯着自己。
许嘉一脸淡然地笑,“怎么了?”
“你的东西掉到地上了。”他递过去。
许嘉仅扫了一眼,“帮我放桌上就好。”
“还以为是很重要的物件。”
“有什么特别的,全天下小刀不都长这样?”
贺铭迟瞧着她神情,不愿错过一丝变化,“我下周来接你放学吧,上次百日誓师的事,还没和周斯礼正式道歉,约了球局也没去,我内心实在过意不去。”
“也行。”许嘉低头思忖,迟疑道,“不过一中的保安可能不会让你进。”
“这不是问题。”贺铭迟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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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贺铭迟线上提出的邀请,周斯礼本来当没看见,却也没想到他追到了学校里来。彼时,他正和程野猜拳,看谁先发球。
余光见到某道身影走近,他偏过脸,“……你怎么会来这?”
“我来接许嘉放学,见她还在班上写题,就来这附近转转。”他卷起袖子,“回国几个月,很久没运动,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贺铭迟当然不知道许均昌和程野认识他,两人很快就认出这是照片上和许嘉在壹方城的男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如果换做是十四班那些高大个,他们肯定提防,万千谨慎,但来了个身形和程野相差无几的情敌,在球场上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