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一来就当旅游似的自己先玩,黎也估计他还没跟店里提,电话一来,说已经到了半天,真半天。他聊着坐到沙发,把黎也横放的脚搭自己腿上,一手举电话一手揉脚踝,动作缓慢,说不清两边哪边更专注。
黎也挺舒服,忘记回神,突然见靳邵把手机隔开一些说:“问你晚饭去店里还是找餐厅。”
黎也还没答,先听到电话里炸一声:“靠你还真给带回来了?!你俩在哪儿呢墨迹到现在?”
“现在?”靳邵凝眉眼珠子一转,“酒店,刚洗完澡。”
“……”电话死机了两秒,挂了。
黎也默声把脚收回去,准备穿衣服了,被他视线从前跟到后,追问:“所以去哪儿?”
……
磨叽完出门,时间段不怎么巧,晚高峰堵路上,过去也蹭个饭中了,路上催的时候,靳邵让他们不用管,先吃。
更不巧的店里也是高峰期,靳邵找半天停车位。提前了打了电话知会,说大厅有人接,靳邵一手一袋路上买的小礼物,黎也走前边。
因为是最早开的,五年一装修,没到时候,整体没有北京店那么潮流风,倒至少是独立一栋楼,比黎也最先见到在县里那个“不大正规”好上几倍。
按理说一店的人黎也都不认识,包括那个什么萝卜丁,她不记得脸,但这个接应的人,怎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还偏偏就是她认得的。
看见乔彤她倒不惊讶什么,只是恍惚想到没在二店见到这姑娘了,她跟靳邵的区别在于,她不怎么关心他这方面的事儿,当时也懒得多问,一见原来到这来了。
人在前台边帮忙边等,这会儿走出来,叫了声靳老板,结果只叫住了黎也,靳邵打算轻车熟路直接带她上去,被她拉了一下,两人齐刷刷投向身后跑进的姑娘。
三人干站了会儿,乔彤视线从靳邵斜到黎也时,靳邵递了个袋子给她拿着,“人都在楼上?”
“嗯,都没吃呢,等着你俩。”
这个“俩”就很值得深思,她说着,视线都定到黎也,说不清什么意味,被靳邵挡住了,三人一起进电梯。
休闲区清了场,有空的都来了,除了一店的还有樊佑自己叫的朋友,电梯到的时候,那里正经历一场发财树被浇死事件,萝卜丁抱着盆栽从吧台叫到半途,看见电梯口的三个人,又抱着喊着人过去了。
他一见黎也想了半天,转眼看见樊佑,才在记忆里找到熟脸,笑说是你啊:“你俩现在居然在一起?!”
“准确来说在一起过,”靳邵在后边补,“之前被她踹了嘛不是。”
黎也斜了他一眼。
这瓜越吃越有,萝卜丁嘴巴长成个o,怀里还抱着发财树。黎也没话找话:“这怎么了?”
“被人浇死了,你说这人是何居心,我现在在把内鬼揪出来。”他认真胡说一通,再想到问黎也:“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行。”黎也头也不回跟着走了。
靳邵在后边拐了一边走,东西先找来人接,交代下分发,乔彤在边上帮忙,这里一下凑了几个人,顺着靳邵的视线找黎也。
你瞅我我瞅你地偷笑,“该说不说,靳老板眼光真好,一逮逮个这么漂亮的。”
乔彤也看过去,她进来后没说话,但其实也不是还念着靳邵,就觉得惊奇,之前被拒绝,连店里的人都觉得靳邵眼光怎么了,她这样的都看不上。
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女人,外人上看下看地,也只能看见一个漂亮。
这帮人最会起哄,自己人玩笑没限度,注意到乔彤视线,也调侃说:“白瞎了我们乔妹三年呢,这下无爱一身轻了,追她的不知道多少,靳老板以后可反悔不了咯。”
乔彤一下拍打过去:“人就在对面呢,少说两句。”
“反什么悔?”靳邵拍拍手笑,收拾完正准备走,听到这话又回了头,抬下巴指出去,“那个女的。”
几道视线都齐齐看向吧台侧着身专心跟人搭话,而不曾注意这边的女人。
“我爱她八年。”
又齐齐看回说话的靳邵,见他无奈耸耸肩,“估摸也没药可救了。”嘴上叹,目光没移开黎也。乔彤看他,听他将自嘲的话说出了几分自豪的味儿:“现在打算爱她一辈子。”
这话后大家都一哄笑起来,她滞慢一拍,也跟着笑了声。
第92章
原计划打算是当天看完拳赛, 当天就赶飞机回桐城,计划之外的是拳赛安排在晚上。
一店开张年头久,名声也打得响, 拳赛办过两回, 夜晚氛围相当不错。流水线的日子过多了, 黎也其实还挺怀念当初一腔热血、对这种运动完全没有抵抗力的时候。
整场下来, 她兴致比靳邵高, 觉得有意思的场就会到前排欢腾鼓掌, 歇停了就跟靳邵一块儿靠酒台。他解领口捞袖子,顶上台子亲自给她调果酒, 两人隔着酒台前后站,她偶尔后仰侧耳听他说话, 他偶尔前倾落在她耳尖一吻,极其抓眼,极其显目。
不时扭头看他加这个摇那个,灯光晃得酒杯玻璃锃亮,范儿是足了,调出来黎也让他先喝一口,避免试毒。
谁知这一下又惹到怨妇,不容置喙推向她:“是毒你也得灌了,调我那么半天。”
这不免让黎也再环视以前他技艺生疏给她做饭的时候,她爱憎分明, 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两口就要装饱了, 这也就算了, 靳邵一定要她每样都尝,哪怕已经知道不好吃。
但这倒是预料之外的清凉好喝, 饮料似的,杯口离唇,黎也咽了口抿着点头,转而又想了啥,后仰,靳邵配合倾身,雀跃地等评价,等来她一句:“你该不会真干过点什么隐藏职业?”
“……你妈的骂人还是夸人?”怨妇直接拎她脖子了,她乐得不行,两个差点闹得若无旁人,真被盯了才老实。
预估结束得十点左右,两人是刚打算提早离场就收到了樊佑的消息,说隔天见不到了,卡在夹缝里给他安排顿夜宵就当心意。
不好拒绝,愣是干耗到收场,樊佑找的地方,安排妥当,还组织了一帮人,庆生阵仗都给他整好了。在附近夜市订了家烧烤店的二楼包厢,吃什么另说,酒是管够,个个扬言谁都不准扫兴,结果一个比一个早趴,游戏还没玩几轮,牛皮都吹不动了。
这里头包括黎也是靳邵没想到的,毕竟他开始就跟樊佑交代了,给他过生日那酒就不能再冲着黎也。但黎也自己也没想到,她一直觉得自己酒量是个迷,非要说很差也没有,一罐啤的那还是能站着喝完,半杯就倒那一定是酒的度数就有那么高。
今天可能是太高兴了,没喝酒的时候就挺上头,她也不参与聊天,光是看着他们划拳、喝酒、打嘴炮,就能当下酒菜。
听他们说以往也经常出来撸串,没那么多人,四五个说走就走,还是找个摊有味道,氛围那真是比不了的。
熟悉的换了一波人,聊天范围少划了一个圈,三言两语都会带点拘束的客套应承,当年也想不到,点根烟吹瓶酒,大着肚子用嘴巴放屁,牛皮吹得比天高,最适配是年少轻狂。
可当大家意识到人生中这样时刻就已经很少了,其乐融融、几张面孔凑在一起就不容易,又会很自然地融入这一阶段。不知道是什么定律,酒醉饭饱后,气氛就是容易惆怅,个个晕着眼意兴阑珊。
黎也是在注意到靳邵把她面前的酒杯收走以后,才恍然什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
这会儿有那么些认不清东南西北,似乎听见靳邵凑近说了两句什么,反射弧超长,等她想起来问,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
店里的酒水饮料太局限,靳邵没问到酸奶,问到个附近的便利店,来回不到十分钟,这已经是他能把控的极限,却还是没把控住某个人。
回来最后一段路小跑,过了个人行道,远远看见烧烤店门口,女人搁墙边靠着,微眯着眼直直锁定过来,靳邵一滞,步子放慢,手上边扭着酸奶盖,往回走。
夜市外边不比包厢的热闹少,市井里的烟火气亲和,摊位林立,人潮汹涌。记得也是那么一个喧嚣不息的夜晚,那么一个在灯火里穿行的人,他找到她,看向她时,眼底铺了一层边缘光,灿亮的黄白。
说不清对这双眼睛的迷恋,好像每次看见他,先注意到的都是眼睛。人到面前时,她用力眯了下眼,他还没问她怎么没听话老实待着,她先问他:“你上哪儿去了?”
这话刚落,酸奶递过来,“赶着伺候你去了。”
开好了盖,她愣,接过喝了一口,难言表情,说不好喝,他接回来扭紧,说:“就这条件。”
黎也抖抖肩,眼神不聚焦,掏手机朝边上斜了下锁屏:“十二点了。”
“出来干嘛?”
声音撞在一起,搅浑得靳邵没听清她喃喃了什么,只见她把手机塞回去,又伸出来什么,步子往前跨。
那一瞬间,靳邵自觉把唇放低一寸,结果是他想岔了,这姑娘倾过来,手一抬,一条项链从他脖颈往后环,她正身迎着,抱着他的姿势,近得嗓音直贴耳根:“生日快乐。”
僵住那会,靳邵觉得生日快乐这四个字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人在说出来的时候,什么样的音色,好像都能不自觉地温柔,平和到他以为他姑娘被夺舍了。
黎也耷拉脑袋,打量项链的旧复古工艺吊坠纹理和双G互扣,自己都觉得品味在线,说:“你脖子上还是戴点什么好看。”
靳邵才缓缓下移视线,倒没事先想象黎也送他什么,或者什么都不送也没关系。他早就没有了生日的概念,只是回国后,樊佑会帮他记着,组几个人出去喝点酒,老爷们唠唠嗑,这一天就过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这么多年再回想,反倒是在小城里,她一口一个捡来的送给他那个音乐盒时来得难以忘怀。
他也从不许愿,他人生中每一道坎坷都在提醒他事与愿违,而当他以这样的心态去凝视她的眼睛,那些都烟消云散。
“还能许愿吗?”靳邵盯着她,问。
她茫然四下顾盼,因为酒醉,显得有些微凝滞的呆,说:“这儿又没蛋糕卖。”
“谁说许愿一定得要蛋糕。”
黎也看着他,困惑,但点头,“也行。”
于是,靳邵就眼睁睁见她伸进兜里左掏掏右掏掏,十秒后掏出了一枚火机,咔擦,点起火苗,还是防风的幽蓝焰火,递到他面前。
“你凑合一下。”她学他的,来句:“就这条件。”
八成是喝蒙了,拿着防风火机让他吹蜡烛。过了会儿,他稍弯了脊,大掌覆在她捏火机的手背,忽然就说:“不用许了。”
火苗倏然回收,靳邵从她手里抽走,在她惊疑神情中,笑着说:“你今晚就帮我实现吧。”火机也踹口袋,“这个没收了。”
打着实现愿望的名头,靳邵手机上给樊佑发条消息就拉着黎也往外走,她喝多了除了偶尔乱跑,反应力也会大大下降,靳邵这么说的时候,她没分析出什么意思,被他拉走一条街了,也忘记问。
没着急叫车,沿着临街店铺,攘熙人流,靳邵揽着她不紧不慢地往前晃,将要走进一家小超市时,黎也余光瞥见靳邵翻出了收缴她的火机把玩,并质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折寿的知不知道?”
早有预料,这个问题现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但她也不好说,“那太早了,上高三那会儿?”
靳邵按着她的肩,带着她脚一起停了。
感受到灼烫目光,她也没所谓,瞥他:“现在说折寿,晚了。”
黎也总算想起问他想带自己去做什么,但他没回答,也没动,脸也板着,僵持有一会儿,憋出来句:“为什么?”
黎也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又不是乖女孩儿。”
她就是喝多了也受不了靳邵这个怨妇表情,他不动,她反倒主动拉着他往前走了,虽然也不知道走去哪,还是被靳邵掰了个方向,进了小超市。
他一边带着她往深处的售货区走,一边听着她迷糊眼迷糊嗓子再讲点迷糊事:“我也不期望到时候给你多守几年的寡,咱俩估摸都活不到一百岁,你前脚走,我后脚就——”
就被捂了,靳邵搭她肩头,手伸长一绕堵她嘴,把人弄懵了,听到话更懵:“你再说下去,我不舍得搞你了怎么办。”
黎也:“?”
先还在想他怎么不答话,刚把他手掰下来,就停步在一排货架前,一抬头对上两排整整齐齐的东西——
脑子砰了一声,嗑了一剂醒酒药的效果,唰一把推离他,面对面,或许人喝多了就是啥刺激都大吧,靳邵是挺愣怔地见她副仿佛直呼眼瞎的吃惊样,瞠他说:“你他妈能不能干点人事儿?我眼泪差点儿就憋出来了。”
他又是一愣,再一乐,拽着人臂弯又拉回怀里,“多大点事儿,上哪儿憋不是憋。”
像挑选什么日用品,虽然大差不差,拧着她肩膀向货架看,嘻皮笑脸地给她清点,说:“你先挑挑,蓝莓、草莓、水蜜桃,还有什么青苹果?这儿还有个香橙,啧,不然都要了吧?”
“要什么要你要死?”黎也转了下发现转不过去,手在底下掐他,闷沉沉一声:“……用不完。”
她又不拒绝又不是特别同意,靳邵就很高兴,他俩还真没有过这种体验,从前都是他厚脸皮,一听她这么想,笑得脸都红,摆手说:“我也不是畜生啊,咱囤回去慢慢儿用。”
然而他没想到黎也喝多了也不好哄着来,她就表面给人种顿感,急了智商直飚,推辞说:“你自己挑。”
当场要走,让靳邵诶了一声拉着腰拽回来,她还意图挣开,五秒就崩,一是不远被人看乐子了,二是被他一句话给控了——软硬不吃,他就玩赖的:“说好的愿望呢。”
“……”
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