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瑜慢条斯理道:“梁总,你的直属上司是我,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命令你在你的项目里塞人,你便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事,出了事我担着。”
梁倾过来,就是为了听这句话。
她陡然松口气,眼神明亮,“我就知道傅总是想着我们的!”
她还以为离婚后傅总就全然撂下他们这些老部下不管了,没想到全然不是这回事。
“您跟董事长离婚后,到处有人传您很快就卸任京颐资本CEO,到别处去工作,让我们心底慌得很。”梁倾望着她,唇微微抿着,“傅总,您跟我们一个准话,您会走吗?”
傅清瑜眸色微顿,望见梁倾希冀又紧张的目光,柔和说:“不会。”
梁倾顿时笑起来,“有您在,我的心里就踏实。”
傅清瑜勾了勾唇,继续执起筷子吃饭。
投资20亿的大制作[血战黎明]很快开机,爆出的演员名单里果然没有傅清姿的名字,傅清姿在赵宅大闹一场,哭哭啼啼要找梁倾算账。
她紧攥着赵昀和的衬衣,委屈巴巴说:“她连您的话也不说了,您还说话算话吗?”
赵昀和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握拳微微咳了下,微笑道:“你都看到了,我已经把你的要求给梁倾说了,她不听我的话,我又能怎么样?”叹了口气,他又道:“是啊,你说得对,我现在说话就是不中用了,赵孟殊才是赵家真正一言九鼎的人。”
傅清姿娇纵脾气上来,不想理他,扭头带着泪就跑了,赵昀和无奈,只好起身去追,傅清姿走得快,一转眼人就不见,赵昀和在花园里找了片刻,无果。
一转身,碰到一个人。
是桑榆。
出院后,她无处可去,一直住在赵宅。
不知她跟赵孟殊之间发生什么事,她所有的银行卡和资产全部被冻结,现在是身无分文,只靠他给的生活费生活。
桑榆瘦了许多,穿一件鹅黄色裙子,脸颊苍白下颌尖尖,大眼睛里沁着泪珠。
赵昀和心中一动,微笑起来,“阿榆,听说你跟孟殊闹了不愉快?”
何止是不愉快,赵孟殊差点将她告上法庭,因为她让人写了本以她跟赵孟殊为原型的小说,侵犯赵孟殊的名誉权。
桑榆猛的扑到赵昀和怀里,“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沾湿他衣襟。
赵昀和伸手温柔抚摸着她发顶,对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唇角抽动,独自离开去寻找傅清瑜,而赵昀和则就近带着桑榆来到藏书阁。
桑榆哭倒在他怀里,赵昀和则坐在那张软榻上,是他当年特意为桑榆添置的。
藏书阁里晕染着淡淡墨香,随着桑榆哭声减消,又多了另一种微微带点辛辣的甜香。
佣人端了温水过来,赵昀和递给桑榆,“喝一点,嗓子都哭哑了。”
桑榆捧着水杯,大口大口吞咽。
喝完,她深呼一口气,哽咽说:“孟殊哥哥再也不理我了!”
她脸颊绯红,觉得喘不上气来,只以为是哭得缺氧,并没有留意到身上发烫发痒的异样,“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们一起看烟花,他笑得那么温柔。”
赵昀和略思索一会儿,问:“是七年前那次烟花吗?”
桑榆重重点头!
她的脸越发红了,浑身发热,她将领口解开,露出一小片白肤。
赵昀和抚摸上她白皙的脸,温声,“那个时候你醉的那么厉害,怎么知道一起看烟花的是他?”
桑榆没回答,她已经全然没有意识了。
赵昀和按住她,看着她迷蒙的眼,温声说:“阿榆,当年陪你看烟花的也是我呀,只可惜你太愚蠢,分不清愧疚与爱。”
他依旧忘不掉那夜赵孟殊薄凉的眼神。
他说:“你让我恶心。”
桑榆太累了,裹着薄毯睡在地上,月光照耀下,她不着丝缕。
赵昀和脾气很好看向自己的儿子,温和道:“要不是你故意不赴约,也不会方便了我。”
是的,今晚是桑榆的生日,陈敏静专门为她准备烟花秀,她邀请赵孟殊在摘星楼看烟花秀,但赵孟殊没来,她便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赵昀和来得时候,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见了人就往人的怀里扑。
赵昀和从来不是柳下惠,她这样主动,他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美中不足,还未结束,陈敏静便在摘星楼下叫喊着喊人,他只好叫了赵孟殊来解围,只有赵孟殊可以劝说陈敏静回去。
果然,接到赵孟殊电话,陈敏静立刻回去,摘星楼又恢复安静,只可惜,过了不到十分钟,又传来青年徐缓沉静的脚步声。
是赵孟殊。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摘星楼有事发生?所以在陈敏静走后,他立刻过来查看究竟。
桑榆依旧缠人的很,赵昀和克制住自己,穿好衣服去见儿子,他很理直气壮将所有错都推到赵孟殊身上,并道:“你来做她的男朋友,除非你想让你的母亲知道,她生日这天,她最在乎的两个人一起背叛了她。”
是的,这一天也是陈敏静的生日。
这也是她喜爱桑榆的另一个原因。
赵孟殊的眼神那么平静而薄凉,但还是淡淡点头答应他的提议,他似乎无所谓自己的未来跟谁绑定在一起,那么轻而易举背下黑锅。
时隔多年,桑榆依旧跟多年前一般热情主动,倒是让赵昀和有些吃不消。
结束后,桑榆意识还浑浊着,瘫在湿漉漉的软榻上,如一摊化掉的春泥。
赵昀和让佣人带她洗漱,他则拿起盛放温水的水杯到水池前洗干净,刚洗完,眼前忽然一阵阵发黑,他握住冰凉的大理石洗手台,等突兀的昏沉感过去,眼底陡然出现一丝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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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瑜是三天后才得知赵昀和住院的消息,作为前儿媳,公司晚辈,她理当过去探望。
跟赵孟殊离婚后,赵宅已经换了新的管家,傅清瑜也没有联系过她留在赵宅的钉子,在那之前,她并不知道赵昀和因什么住院。
去探病之前,傅清瑜先了解清楚了具体情况,知道了赵昀和是因体虚主动住院,身体并没有大碍。
她微微敛眸,猜测着赵昀和做这件事的目的。
去探病那一天,她跟京颐资本高管层一起到访,幸好病房阔大,不然这些人都没有下脚处。
傅清瑜是特意挑着赵家其他人不在才过来,到病房时,留在病房照顾赵昀和的只有护工和助理。
来了那么多高管,赵昀和眼里只看见傅清瑜,她罕见穿着浅色系衣裳,杏色长裙衬得她眉眼清婉,削弱平时的清冷疏离感。
“还不错,知道来看看我。”赵昀和虽说是装病住院,但脸色的苍白并不作假。
傅清瑜给足他颜面,姿态柔婉,“虽然已经不再是赵家人,但我时时刻刻都记挂着赵家对我的恩情,看望您,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怕您嫌我叨扰您。”
赵昀和笑了笑,抬手示意助理带其他高管去外面用餐,指了指床边软榻,让她坐在他近前。
病房里安静了,赵昀和便露出庐山真面目来,“之前我给你京颐集团1%的股份,目的是让制衡赵孟殊,但这个任务,你完成得不好。”
傅清瑜挑了挑眉,“您想我怎么做?”
赵昀和微笑,“我并不打算治他于死地,只是不希望他这样顺风顺水,一个人既聪明运气又好,这样的人是会折寿的,我这样做也是在帮他。”
傅清瑜道:“董事长的权势与地位都大于我,我很难对他形成掣肘,在京颐内部,他是上司,我必须事事以他为先,不然会有损公司整体利益。”
赵昀和轻轻摇头,“我不会做有损公司的事。”他沉沉看着傅清瑜,含笑道:“十年前,他在哈佛专心学术,主攻生物。曾经,他很想一直在哈佛任教,做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但后来他深陷学术造假疑云,不得不退出学术圈。”
他笑容微深,“当年关于他学术造假的消息已经被我压下去,现在,我希望你能重新掀起这个波浪。”
傅清瑜敛眸,笑了笑,“您确定董事长造假了吗?”
赵昀和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需要他背上这个黑锅。”
傅清瑜没有问他这样做的原因。
因为她明白。
儿子太春风得意,难免显得父亲意气消沉,赵昀和只是没那么大的气量容下如日中天的赵孟殊而已。
她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我会尽力去办。”
说完,傅清瑜提裙起身,悠缓离开。
走到寂静无人的地方,傅清瑜面上的笑意全部抿去,她毫不犹豫的把刚刚病房里的对话录音全部发给赵孟殊。
过了半小时,赵孟殊回她消息,[哪里方便,我们见一面。]
有些事情,仅仅通过短信是无法沟通的。
傅清瑜已经回到别墅,洗完澡之后,才看到消息,她略思索片刻,给了一个别墅旁的咖啡馆地址。
楼下,孙婉在小心翼翼画着植物科学画,画的是一品红,向辞熙坐在一边矮凳上,做她的指导老师。
孙婉不喜欢向辞熙奶奶,不愿意去隔壁找向辞熙玩,她就趁向辞熙有空的时候把他约到这里来。
出院后,向辞熙没那么冷酷,温和许多,跟别墅里的家政工人也能有说有笑。
家政阿姨问:“多大年纪了,上大几啊?”
向辞熙垂眸专注看着画卷,边温和答,“21岁,研一。”
“好年轻啊,你是跳级吗?”
向辞熙轻轻“嗯”一声,鼻尖忽然涌上一股清幽馥郁的花香,熟悉的香气。
他眸色微顿,克制着目光,没有望那边看。
孙婉抬头,望见傅清瑜,“咦”一声,“熙熙,你要出门吗?不吃晚饭啦?”
傅清瑜穿着雾霭蓝宽松针织衫,下搭一条白色修身百褶裙,刚洗过的乌润长发松散垂在腰臀,随意拎着铂金包,闻言,她含笑道:“是,你跟哥哥一起吃饭吧,我出去吃。”
孙婉叫向辞熙“哥哥”,傅清瑜也随着她一起叫,并不是要占向辞熙的便宜,实在是她懒得想对向辞熙的称呼。
傅清瑜独自开车去咖啡馆。
赵孟殊提前订好包厢,由于路途遥远,他还没到,傅清瑜先点了一些点心填肚子,然后不紧不慢喝着果汁等他。
包厢很温暖,没有任何香薰的味道,只有淡淡的瓜果清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以后,怕是赵孟殊莅临的所有会所包厢,都不会有香薰味道了。
门自外侧推开,先进来的是赵孟殊的新助理林亭,他恭敬撑着门,等后面的人抬步走进。
赵孟殊抬步进门,没有穿正装,身上带一丝很淡的消毒水味,应该是去过医院。
林亭走到傅清瑜近前,跟她问好,“傅总。”
傅清瑜起身,含笑,“林助。”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
傅清瑜将目光放在一直没说话的赵孟殊身上,他也在看她,目光清冷幽沉,没有一丝狎玩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