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式厨房里, 赵孟殊在挽袖下厨。
距离厨房不远的中岛台上,琳琳琅琅摆满精致的首饰盒,丝绒盒子并不稀奇, 值得瞩目的是用整块小叶紫檀木雕琢的首饰盒,五尺长三寸宽, 在昏暗幽沉灯光下,发散出温润雅致的光。
傅清瑜刚进门, 便被这个盒子夺去视线,目光在其上轻轻掠过,她按捺住好奇心, 朝洗手作羹汤的男人走过去。
高跟鞋踩在柔软地毯上,脚步声很轻。
这却瞒不过赵孟殊的耳朵。
“还顺利吗?”他温声问,随意洗了洗手, 回头转眸看她。
他穿着浅色家居服, 整个人显得温润又柔和,只是微微垂眸瞧人的模样,还是透出几分与生俱来的清贵矜冷。
“当然顺利。”傅清瑜笑了下, 从他身后去看菜品,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怎么要亲自下厨?”
因为孙婉留在平城,便没有再额外抽调佣人来深城, 佣人虽然不多, 厨师却是够的,三位厨师足以做好中西菜系, 实在用不着赵孟殊这位公子哥亲自下厨。
赵孟殊抬手捏她下颌, 垂眸看着她眼睛。他指腹仍残留微冷的水意,傅清瑜脊背微紧。
“说好了要给你补过生日, 忘了么?”
傅清瑜还真忘了。
她伸臂环住他劲瘦腰腹,挑开话题,偏头问:“那边是给我的礼物?”
“是。”他似乎并不在意她忘记这件事。
傅清瑜笑起来,“今天你的公务机降落机场,不仅带来了林助理,还带了这么多珠宝首饰。”
赵孟殊含笑,“一会儿去看看喜不喜欢。”
至于为什么不现在看,当然是因为现在要吃长寿面,吃蛋糕,吹蜡烛。
赵孟殊的厨艺比傅清瑜精湛许多,但只靠他自己也无法做一桌满汉全席,他做了几道傅清瑜喜欢的菜并一碗长寿面,其他的冷盘热盘便由厨师动手。
将厨房让给厨师,傅清瑜上楼洗漱换衣服,赵孟殊问她要不要喝酒,公务机不仅带了珠宝首饰,还带了几瓶好酒。
傅清瑜选了白葡萄酒。
沐浴完之后,在衣帽柜礼服裙中,她挑选一条妃红色缎面长裙换上。
她很少穿这样鲜亮的颜色。
一道窈窕艳美的妃红色身影出现在旋梯时,赵孟殊一贯平静淡漠的视线微微凝住,下一刻,他微微偏离视线,落在雨过天青大理石餐桌上。
他的绅士教养似乎是刻在骨子里,即使是面对女友,也不会过久凝视。
餐桌上的黑陶花瓶里,摆着一支姿态窈窕的桃花,花色清浅,馥郁芬芳。
漆黑幽沉目光注视着花枝,静静回味刚刚的惊鸿一瞥。
傅清瑜走下楼梯,轻轻挽住他手臂,手指细腻微凉。
赵孟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
“很漂亮。”他语调温和,目光不带亵渎。
傅清瑜轻轻挑眉,踮脚吻上他的唇,比他回吻更快的是紧紧箍住她纤柔腰肢的手掌,修长手指紧扣住她的腰,白皙手背清晰显出青色筋络。
明明是她先起头,他却吻得比她更深。
一吻毕,指腹揉捏她柔软的唇,他说:“抱歉,把你的妆弄花了。”
傅清瑜仰眸对上他视线,笑起来,“本来就是给你看得,女为悦己者容,不是吗?”
赵孟殊轻笑,俯身想要再吻她。
西图澜娅餐厅内传来突兀的咳嗽声,是管家。
镂空雕花屏风后,管家站姿笔挺,双手交握着,温和说:“傅总,要用饭吗?”
傅清瑜踮脚飞快亲了下赵孟殊,而后偏头看向管家,姿态优雅,语调端庄,“好,麻烦你了,去歇着吧。”
在看管家的同时,傅清瑜也细致扫了一遍西图澜娅餐厅。
短短几刻,简约冷清的西图澜娅餐厅已经大变样。
鲜花拥簇,烛光幽暗,琳琅菜品摆满大理石餐桌,酒香气浓郁芬芳。
最中间的是插着蜡烛的蛋糕。
一侧的座位前,放着一碗精致小巧的寿面。
傅清瑜坐在寿面前的座位上,然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在这里。”
赵孟殊便落座在靠她最近的位置上。
“可以许愿了。”他说。
月色很明,他的声音也如月光清润柔和。
傅清瑜弯起唇角,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静静许愿。
睁开眼睛之后,她望了赵孟殊一眼,然后倾身吹灭蜡烛。
“猜我许了什么愿望?”
“应该是跟我有关。”他已经猜测到她的愿望,刚要说出口,女人纤细柔软的手指便抵在他唇边,她眸光里笑意盈盈,极其认真说:“不许说,说了就不灵了。”
赵孟殊微征,而后轻笑,“好,那就不猜了。”
傅清瑜点点头,语气轻快,“那就拆礼物吧!”
赵孟殊来拆那些不甚重要的珠宝首饰,傅清瑜则小心翼翼打开一直吸引她目光的小叶紫檀木首饰盒。
打开后,她目光微凝,顷刻间便估量出价格。
两年前在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出的一副帝王绿首饰头面,水头远不及眼前这个,便拍出八位数高价。
桌面上,一整套帝王绿翡翠头面安静铺陈在小叶紫檀木盒内,显出凝重的湖绿色,通透深邃,烛光映照下,渗出幽蓝的光。
赵孟殊并没有对这份礼物做过多介绍,他只是温和询问,“傅小姐,这份生日礼物还看得上眼吗?”
“很喜欢。”但她应该不会簪在头上,这是暴殄天物。
或许这样的东西,只适合留给子孙后代。
赵孟殊却从中捏起一支透雕盘龙纹发簪,修长手指轻柔拢起她一头如瀑般乌润长发,慢条斯理将通透莹润的发簪固定在挽起的长发上。
他指节如玉般白皙,按住她后颈,细致望了望,含笑说:“很衬你。”
傅清瑜抬手轻轻触摸,繁复的龙纹雕刻触感温润柔滑,身边人轻轻揽住她肩膀,清润透骨的嗓音落在她耳边,她听见他说:“熙熙,想不想搬到四十九层办公?”
抚摸翡翠玉簪的动作微顿。
由于赵家的历史残留原因,京颐集团旗下所有的的公司办公大厦楼层都建在四十层之下,只有一家公司例外。
——位于平城CBD核心区域的京颐集团总部。
而位于四十九层上,又只有一间办公室,占据整整一层楼。
——京颐集团CEO办公室。
傅清瑜几乎立刻便清楚他的言外之意。
他的手指覆在她后颈,漫不经心在她颈部细腻皮肤摩挲,漆黑深邃的双眼一瞬不瞬凝视她,微微含着笑意。
傅清瑜毫不犹豫回望他的眼睛,“入主四十九层,是每个京颐员工的梦想。”她含笑说:“董事长,我当然也不例外。”
赵孟殊沉静目光霎时变得温和,掌心向上扣住她后脑,乌润柔顺的发丝满溢长指之间,他在烛光下深深吻她。
他说:“祝傅总如愿以偿。”
翌日,赵孟殊五点起床洗漱,简单收拾完,他边戴袖扣边抬步匆匆下楼。
林亭已经在客厅等待他。
外面天还没明,一片蒙蒙的雾色。
林亭自沙发上起身,恭谨道:“赵董,谢夫人已经在等待了。”
赵孟殊淡淡应了声,抬步上车。
谢有仪正坐立不安等在临街一间咖啡馆内。
这么早,店里根本没有客人,也不知赵孟殊用了什么手段在大清早把店主薅起来煮咖啡。
望见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她有些局促起身,“孟殊啊,你要喝点什么?”
她从没有看透过赵孟殊。
现在尘埃落尽,赵昀和锒铛入狱,赵家尽在他掌控,她才后知后觉出他的可怕来。
“不用。”
他似乎不想在这里久待,只是随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微微掀起眸,姿态散漫但威压深重。
谢有仪的整颗心缓缓提在嗓子眼。
赵孟殊侧眸平静瞥一眼林亭,林亭便微笑着将一份文件递给谢有仪。
望着那份文件,谢有仪的面色渐渐苍白,指尖捏着那份文件,手指因用力而泛出细细青筋。
文件上,密密麻麻记载着她做赵夫人那些年,那些清晰而深刻的犯罪事实。
她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幽幽叹出口气,“赵董,您想让我做什么呢?”
赵孟殊垂下眼睛,修长白皙指节随意点了点桌面,漫不经心反问,“您觉得我需要您做什么呢?”
“是桑榆吗?”现在,她能为他做的,只有管治住桑榆了。
赵孟殊没回答,而是抬目望向她。
他的眉眼生得很是清隽雅致,微微含笑时总给人以温润如玉之感,但面对他的人,没有一个觉得他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
谢有仪因他的注视而面皮发烫,掌心发潮。
赵孟殊眼底漆黑冷清并没有笑意,说出的话更是带着不疾不徐的残忍,“谢姨,您知道的,这只是一部分的证据,您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关系着另一部分证据能否安然无恙回到您的手里。”
说完之后,他抬步离开,修长挺拔身影没有半刻停顿驻足。
他走之后,谢有仪脊背瘫软在座椅上。
这时,咖啡店店主为她端上一杯迟来的咖啡,他说:“您的事情办好了,就来这里,我会为您奉上另外一部分证据。”
谢有仪目光惊异而恐惧,指尖深深陷入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