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陈添换成用一只手抱她,另一只手摇了摇她脑袋,“等会儿再睡,跟你说个事儿?”
黎艾把眼睛眯开,“什么?”
“明天跟我回家吧。”
黎艾心头一怔,愣了会儿神才开口:“我们……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陈添停下来,眉眼半搭,“别装傻。”
黎艾有些心虚地把眼睛垂下去。
“都要结婚了,还不见未来婆婆,说不过去,”陈添抱着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她不希望我娶公众人物,所以可能会跟你说些什么,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回来后告诉我,然后听我说。”
如果没有打算离开,听到他这番话,黎艾心里一定会觉得很暖,此刻她却只觉得心酸,像一颗柠檬被鼓动的心脏压碎,酸涩的汁水混合着血液被心脏输送到全身。
她突然很想喝酒,和他一醉方休。
因为她喜欢调酒,所以陈添在每个城市的每栋房子里,都有一个吧台,这栋房子当然也不例外。
路过吧台时,她对陈添说:“放我下来吧。”
“不睡了?”陈添放她下去。
“不睡了,想喝酒。”
黎艾绕到吧台后,打开制冰器,从柜子里取出调酒需要的工具整齐摆放在吧台上,“你喝什么?”
陈添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你调什么我喝什么。”
黎艾会调两百多种酒,她垂眸,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个个鸡尾酒的名字,片刻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眸色沉了沉。
屋内的灯光在这时忽的变暗,天花板上的主灯都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银河坠落般的星空顶,四周的灯带落下如流水般浮动的蓝光,氛围静谧而浪漫。
陈添拿着手机还在调灯影效果,黎艾站在吧台后看着他,蓝色的光晕映入她眼底,像深蓝色的泪滴。
陈添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待他调好灯光时,黎艾已经低头开始调酒。
今天黎艾上衣穿的吊带,露出了两只纤细的手臂,她举起雪克壶摇晃,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特别漂亮。
她虽极易感冒,身体素质却不差,浑身都是常年锻炼而形成的薄肌,力量比起同体型的男性也毫不逊色,身形兼具美感与张力,加上逆天的身材比例和被称为内娱浓颜天花板的一张脸,视觉冲击力极强,调酒的每一个动作都有种拍杂志大片的质感,很赏心悦目。
陈添单手支腮看着她,只看着她,没有做其他任何事情。
不多时,黎艾将调好的其中一杯鸡尾酒送到他面前。
这杯鸡尾酒颜色很梦幻,底部呈冰蓝色,中段透明,可见杯中浸泡的块,一片柠檬贴着杯壁浮在柠檬黄的酒水中,像夏日下的深海。
陈添轻旋酒杯,“这杯酒叫什么?”
“Farewell letter。”
离别信。
黎艾的声音有些低。
陈添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感伤,他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他不知道,她是用这杯酒在向他告别,还以为她是在对过去告别。
他举起酒杯,对她说:“祝你重获新生,以后只做喜欢的事。”
知道他误会了这杯酒的意义,黎艾不再压抑情绪,任泪光溢满眼眶。
她很想哭,但到底还是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也将酒杯举起,和陈添碰杯,什么也没说,在与他对视片刻后仰头,喝下这杯酒。
略有些发苦的味道混合着烈酒的灼烧感入喉,却像渗进了心脏,胸腔里苦意弥漫,火烧似的疼痛。
灼烧感和苦味在不断加重,吞咽变得越来越困难,明知继续喝下去会被呛住,黎艾依旧没听,在喝下最后一口酒时被呛得剧烈咳嗦起来。
见她呛到,陈添当即放下酒杯,单手撑着台面翻过吧台,到她身边给她拍背,可惜效果甚微,黎艾还是咳得很厉害,眼泪都咳出来了,也算哭一场。
大概,她就是想借故哭一场,才明知会呛还要继续喝。
“喝这么急干嘛?”
黎艾没回答,用咳嗽掩饰。
陈添给她接了杯水,黎艾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两个人齐齐转头,视线里,陈添的手机在吧台上亮着,有人给他打电话,来电人显示:【陈澈】。
黎艾知道陈澈这号人,陈添是接管家族生意后才去的青港,以前一直生活在南城,南城是陈家老宅所在地,这边陈家人最多,陈添在这边要好的兄弟也多,其中一个叫陈迟俞,陈澈是最亲近陈迟俞的小辈。
陈添伸手按下接通键,再按了个免提。
“添哥。”手机里传出一道特有少年气的声音。
“说。”
“潭溪这人你知道吧?”
“知道。”
潭溪是现在势头正盛的小花,这两年演了好几部热播剧,综艺还上得很勤,算得上小火,陈添也算半个圈内人,不可能不知道她。
“她打我哥主意!”陈澈语气听起来很是气愤。
“把你哥整犯病了?”他哥也就是陈迟俞,陈迟俞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导致他不能和异性接触,一接触就容易产生不适的应激反应。
“那倒是没有,我哥病快好了。”
“那你打这通电话来什么意思?不是让我封杀她?”
“封杀!心机都耍我哥身上来了,我不想再看到这张脸,这个人留在娱乐圈也是个祸害,心眼儿坏死了,赶紧封杀。”
“行。”
就这一个字,这名女星的星途就到此为止。
当红小花,一个电话说封杀就封杀,这就是最顶层的资本阶级。
整个世界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游乐场。
黎艾没再听他们俩人的对话,不想听,如果不是知道陈添要娶她,听到这些,她会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玩物,不止是富人的玩物,也是上天的玩物。如果真的有上天存在,祂明明可以让众生平等,却非要创造出各种差距,让有的人生来就拥有一切,而让有的人本就不曾拥有什么还不断失去,让有的人安稳的度过一生,又让有的人一生都逃不开苦难……
何其不公。
等陈添伸手挂断电话,黎艾玩笑似的问他:“如果我不打算退圈,如果我们分手了,我惹到你下一任,你也会这样一个电话就把我封杀了?”
“都说了,我娶你,”陈添反问,“哪儿来的下一任?”
黎艾:“我说如果。”
陈添:“没有如果。”
黎艾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第15章 第 15 章
早上十点,一辆黑色卡宴缓缓驶入一座中式院落。
陈鹤龄女士喜欢苏州园林的建筑风格,这栋院落的设计丝毫不输苏州本地的各个著名园林,水景精湛,奇石林立,布局十分典雅精致,处处是景,造价难以估量。
黎艾坐在车里,平静地望着窗外,表情看不出一丝要见家长的紧张与拘谨。
她当然不紧张,她又没打算和陈添结婚,全然不在乎陈鹤龄女士会不会喜欢她。
她今天穿了一条很大方得体的米白色长裙,头发也盘了起来,平时私下她都穿得很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今日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虽不在意陈鹤龄女士对她的看法,但以表尊重,还是穿得正式些。
车子往院落里开了好一阵子才停车,透过窗,黎艾看到陈鹤龄女士穿着一件柳绿色旗袍站在屋檐下,俨然是在等他们,身边还站着两个小女孩。
作为长辈,陈鹤龄女士完全可以在室内等他们,此番出门迎接,也足以看出陈鹤龄女士对她的尊重。
昨晚陈添给她看了陈鹤龄女士的照片,照片上的陈鹤龄女士已然很是美丽,不料本人更美,几十载的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陈鹤龄女士的气质长相与黎艾见过的许多阔太和女企业家都不一样,她身上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冷,丝毫看不出是一位每日与金钱打交道的女商人,也不像决策施令且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她的双眸并不犀利,却深邃,像乘坐潜艇进入深海才能看到的景致——
无尽的幽暗与深蓝、沉敛、平静……
沉静之下,是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强压,却又能让人清楚的明白,一旦打开舱门,离开安全地带踏入禁区,会顷刻被千万吨水压的海水吞噬、碾碎。
对上那双眼,黎艾感觉心脏骤然间停了一瞬。
只一瞬,分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但黎艾就是能感觉到,陈鹤龄女士并不欢迎她,但似乎对她却又没有一丝厌恶感,只是非常单纯的排斥,像身体里被注入他人血液的生理性排异反应。
下车,陈添搂着她来到陈鹤龄女士面前。
“伯母您好。”黎艾不卑不亢地向她问好。
未等陈鹤龄女士开口,她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先开了嗓,“姐姐真漂亮,比电视上还漂亮!”
黎艾微微一惊,垂眸看向她们,温柔地冲她们笑了笑。
陈添弯腰,“你俩怎么跑来了?”
“来看姐姐!”两个女孩儿齐声道。
陈鹤龄女士摸摸她们的头,笑着对黎艾说:“外面晒,我们进去吧。”
里屋也是清一色的古式装潢,凡是现代化的家具都做了改造,整个空间的格调十分统一。
进人家门不随意乱看是基本的礼貌,这黎艾当然知道,但房间的布置真的太有古意的艺术性,很难让人控制目光。
“看你对这宅子还挺感兴趣,我带你逛逛吧。”陈鹤龄女士说道。
黎艾不好拒绝,遂道:“麻烦您了。”
“带我也逛逛呗。”陈添搂着黎艾不放手,笑得一脸混不吝的样子。
“怎么?怕我刁难你女朋友?”陈鹤龄女士轻轻睨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
“当然是好人,最豁达大度,宽以待人的好人。”
“少给我扣帽子。”
陈添继续笑。
“嘭——”
身后传来物件掉落到地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