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很香,可黎艾实在没胃口,甚至有些反胃,但以免陈添起疑,她强行将送入口中的饭菜咽了下去。
好在她平时吃的就少,她不用强迫自己吃很多。
见她刚吃两口就放了筷子,陈添问她:“没胃口?”
“有点儿。”
陈添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会儿,那双眼睛似能洞穿她所有心事。
他没有让她再多吃两口,而是也搁下了筷子。
“要不要喝酒?”他问。
黎艾眉心一跳,“你想喝酒?”
“嗯,想喝你调的酒。”
“好。”
黎艾起身,去到吧台。
陈添也站起来,一手捞起还在吃东西的黎小二,抱着它坐到沙发上。
沙发旁的桌上整齐叠放着几盒烟,三盒男士香烟,三盒女士香烟。
陈添拿过来一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一口,头微仰,等烟过了肺,再缓缓将烟吐出。
白烟升腾,像一片浓雾,陈添微眯眼,透过逐渐消散的烟看向正在调酒的黎艾。
黎艾调好两杯玛格丽特过来时,他的烟只抽了一半。
她垂眸,看了桌上的那包LUCKY STRIKE特供。
这烟76万一盒,贵自然有贵的道理,她尝试着抽过,抽不惯,太烈,但今天她特想抽一抽烈的,越烈越好。
放下酒杯,她拿起那盒烟坐到陈添旁边。
“怎么愿意抽我的烟了?”陈添抖抖烟灰。
“尝尝。”
她抽出一支烟,正要塞嘴里,却被陈添压下。
他靠过来,近距离冲着她轻轻吹了口烟,而后勾唇,“来这儿尝。”
靠……
他只是说了句话,她全身就如果过电一般,阵阵酥麻感不知从何而起,流向指尖,流向大脑,像接吻才有的感觉。
他们也好像的确在接吻,用眼神在接吻。
“愣着干嘛?”陈添声音里也像蓄着电流,很低沉,很磁性,“过来。”
心跳忽然变得很快,身体里像被他放了把火,某种冲动骤然间就在血液里疯子。
她不想抽烟了。
扔掉烟盒,她朝陈添吻过去。
陈添将燃着的烟拿远,免得烟灰烫到她,另一只手放开怀里的猫,去扣住她的腰。
光线昏暗的吧台前,炙热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黎艾尝到了他唇间属于LUCKY STRIKE的烟味,残留于唇齿间的尼古丁已不够浓烈,却带着烈酒一般的醉人,沾染上的一瞬间就叫人上瘾。
她主动将舌探过去,像个无可救药的瘾君子,拼命汲取他口中的尼古丁与独属于他身上的气息。
如此来势汹汹,却后继无力。
还是被陈添反客为主。
陈添吻技很好,每一次都能亲得黎艾浑身酥麻,这次也不例外,她身子颤了颤,腰塌下去,头越来越仰。
陈添慢慢将她放下去,半跪在沙发上吻她。
他吻得不算重,却很欲。
黎艾被他吻得浑身发烫,脑子晕晕沉沉,都快忘记,明天她就要离开。
难得,他没有吻着吻着就开始解扣子,松开她的唇时,他眼底也没有往常那般的欲色,眼神颇沉,很深。
已经燃尽的烟被他扔进烟灰缸,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脸上凌乱的发,“今天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我妈跟你说的话?”
黎艾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别想太多,”陈添低下头来,用挺直的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嗯?”
刚刚还在躁动着,悸动着的一颗心沉下去,她没法告诉他,就算没有听到那些话,她也还是会离开他。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近到能清晰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与他对望着,目光都似要穿透彼此的灵魂。
“进不了议庭,我陈添照样能护你周全,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他语声笃定,“你信我。”
黎艾忽然笑了,终于,她能回答他,“我信你。”
她信他,只是这场冒险,她注定不能陪他。
“我们会好好的。”他说。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她笑着说。
她与他都会好好生活,相隔一整个太平洋。
-
入夜,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陈添昨天一整晚没睡,白天又开了一天的会,这时候已然入睡。
室内并非一片昏暗,头顶亮着一圈灯带。
借着微弱的光,黎艾看着陈添,从眉骨到双眸,从双眸到唇角,又自下而上,从他的唇到他挺直的鼻,用目光来来回回地不断描摹,似要将这张脸永永远远刻进脑海里。
她的双眼已经充血,布满血丝,眼皮沉重得灌了铅,可她就是不想合上眼,想再多看看他。
明天过后,这张脸,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直至黎明拂晓,他睁开眼的前一刻。
他睁眼,她闭眼。
陈添的生物钟是在早上六点,他每天六点都会准时起床,去健身房健身,所以他即便从特种部队退伍这么多年,他身上的肌肉还是十分结实。
在他去健身的这两个小时里,黎艾没睡着,但眼睛终归是得到了休息。
八点,陈添回到卧室,习惯性地在黎艾额头落下一吻。
如同童话里被王子亲吻的睡美人,黎艾在他的亲吻里苏醒。
“怎么醒了?”
平时她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黎艾揉揉眼睛,用极为自然的演技说道:“饿了。”
“让你昨天不多吃点,起来吧,跟我吃个饭再睡。”
“嗯。”
黎艾从被窝里出来,和陈添一起下楼。
佣人已经做好了早饭,两人面对面坐下,专心吃饭。
黎艾知道自己眼睛里的血丝还很重,最好不要和陈添产生对视,以免他生疑,可她就是忍不住去看他。
这不,仅仅只是第二次朝他偷偷瞄过去就被逮了个正着。
“你眼睛血丝怎么这么重?”
黎艾又揉揉眼,“没睡够吧。”
陈添倒也没起疑,只让她吃完饭赶紧上去补觉。
他今天还要开会,吃完饭就得去尚府大厦。
“我走了。”
黎艾表情一僵,但等她抬头,脸上却是笑容,她笑着抬起手,冲他挥手,“拜拜。”
面对她这少见的反应,陈添宠溺一笑,也朝她挥了挥,“拜拜。”
他走出房门,黎艾脸上的笑还保持着原有的弧度,眼泪却已经落了下来。
互相道了别,那就算是正式的告别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黎艾立刻转身上楼,关上门隔绝一切声音。
终于不用再伪装,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瞬间绷断,她身体往下滑,头埋进膝盖,在未拉开窗帘的昏暗房间里放声痛哭。
心脏像是被洞穿,从没这样疼过。
她也从未这般痛哭过,哪怕曾经她在最胆怯的年纪里被丢进她最害怕的小黑屋,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扇耳光,被亲生母亲诋毁,她都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她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让她被生下来,却从未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让她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却又让她在学生最重要的阶段被霸凌,让她因霸凌而抵触镜头,却又因霸凌而选择站在镜头前,拼命地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让她遇见陈添,终于感受到爱,也爱上他,却又让她知道,他们的相遇,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她哭得全身颤抖,手指发麻,哭了很久。
眼睛里的泪像早已哭到了快要枯竭,可仍有眼泪不停滚落。
她是这时候才知晓——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
陈鹤龄女士派来接她的人在下午一点抵达门口。
黎艾找出那封信放到卧室的桌上,戴上墨镜,遮住哭肿的双眼,抱起黎小二离开这栋海边别墅。
这些年,陈添送了她很多东西,其中甚至有一套价值12亿的珠宝,一辆全球限量仅三辆的跑车,全球独一无二的名牌包包,然而除了怀里这只他送的猫,她一样也没带走。
她抱着猫坐上车,车辆启动,驶向南城国际机场。
后视镜里,身后漂亮的海边别墅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