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她一起抽完烟,他就想来一场。
他望着那扇门抽完手里的一支烟,放在吧台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叶尧打来了电话。
放出来得挺快,估计都还没到局子,陈添把烟头摁进烟灰缸,接起电话。
“添爷。”
陈添“嗯”一声。
“您现在在哪儿?”
“我没走。”
“那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陈添侧头往一边看去。
闻修言站在那边。
被突然盯上的闻修言瞳孔不自觉猛地一缩。
“你,”陈添朝他扬了扬下巴,“过来。”
闻修言没有迟疑,立马朝他走过去,低头,双手握于身前,和叶尧在陈添面前的站姿如出一辙。
闻修言的雇主是陈鹤龄女士,陈添作为陈鹤龄女士的独子,他自然也要以礼相待。
“我见过你,以前美部的。”陈添说。
“是,现在退下来了。”
“退了怎么还在这儿?”
“我欠一位夫人一个人情,那位夫人是鹤龄女士的好友。”
他不说,陈添也知道他是自家陈女士派他来给黎艾当保镖的,“你刚应该也听到了,我要在这边待很长一段时间,就你一个人当她保镖,不够,要么你找我妈要人,要么,我给你人。”
“我等会儿就请示鹤龄女士。”
“随你。”陈添不在乎他要谁的人,又抽了根出来叼嘴里。
这支烟抽完,他身后传来叶尧的声音,“添爷。”
既然叶尧回来了,他们也该走了,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陈添起身,将烟头丢进烟灰缸,最后看了眼那扇门,转身离开。
他腿长,走路不光带风,还带走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闻修言退到一旁,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鹤龄女士的号码,将陈添准备在这边待上一段时间的事告诉了陈鹤龄女士。
听了,陈鹤龄女士没有太大的反应,在陈添说他要娶黎艾时她就知道这人不要命了,“他自己找死,不用管他,找批雇佣兵,保护好黎艾,别让她受牵连。”
“收到。”
挂断电话,闻修言收起手机,朝吧台后的工作间走去。
在门口,他敲了敲门,“黎小姐。”
黎艾给他开了门,手里夹着根细烟,屋里的烟飘出去,呛得闻修言咳嗽了两声,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抽烟抽得有多猛,就这会儿时间烟味这么重。
“他走了?”黎艾问,视线往吧台处扫了扫。
“走了。”
“你能帮我摆脱他的视线出岛吗?”
闻修言如实回答:“大概不能,但我会尽力去试一试。”
“谢谢。”黎艾靠在门上用力吸了口烟,烟丝快速燃烧,只剩下最后一小节,黎艾吐出烟,将烟头摁灭,丢掉,重新回到吧台。
“Daisy, give me the wine list.(黛西,把酒单给我。)”
她想要足够饱和的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陈添。
过去的二十五天,他不在,她一直很放任自己想他,现在他就在这里,她不希望自己再去想他,那是种折磨。
一时半会儿逃不走,陈添又偏要跟她耗着,但他们之间的问题越耗下去越无解,她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妥协,不会再和他在一起 ,陈添应该足够了解这一点才对,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一天不回去,难道他就在这边跟她一直耗下去?耗一年?耗十年?耗一辈子?
这怎么可能?
但他又那么肯定地说他耗得起。
她真的怎么都想不通。
陈添这个人,一旦决定去做什么,那一定是他有足够的把握。
她不知道他是在感情里犯了糊涂,还是真的有把握她会跟他回去。
不对。
黎艾忽然意识到,现在她都不清楚陈添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并不想她再回到他身边,完全就只是想报复她折磨她?
如果是这样,那还说得通,可是……直觉告诉她,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说不去想他,却想他想到大脑都混乱,黎艾甩了甩头,想把那些关于他的念头全抛出去,反正也想不明白,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她深吸一口气,拿来一颗柠檬,专心切柠檬。
切东西这么危险的事,她竟然切着切着走了神,思绪又飘到了陈添身上,将她思绪拉回的是指尖传来的疼痛感,她切到了手。
“嘶……”她倒吸一口凉皮,握住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切到手指,她心里也跟着钝钝的发疼。
她因为走神切到手,又因为走神而没用多少力,只是轻微划伤了指尖,但流了好多血,怎么止都止不住。
在不知道是多少次拿纸去擦血却发现还是擦不干净时,她的情绪忽然间绷断,眼泪毫无预兆地就砸了下来。
去拿创可贴回来的闻修言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整个人愣了两秒。
她的面具还覆在脸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颗又一颗的眼泪从她低垂的双眸中落下来。
闻修言犹豫片刻,拿着创可贴上前,帮她将伤口贴好。
被触碰,黎艾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毫无反应,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失神般的落着泪。
为她贴好创可贴,闻修言很有分寸感地往后退了一步,“黎小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黎艾摇头,将头偏到一旁取下面具,一把抹掉脸上的眼泪,又将面具重新戴上,转头对着点酒单开始调酒。
闻修言不了解她和陈添之间的感情,没有立场开口说什么,安静地退至一旁。
这天,黎艾还是比以往提前离开了酒吧。
她希望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但她实在做不到,状态并不适合继续调酒,甜酒都能给人调成苦的。
她开车回去。
酒吧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近,即便是晚上完全不堵车的情况,也要开二十多分钟。
到海边公路时,月亮从云层后透出,银辉洒在海面,粼粼浮光似银河坠落,银色月光与蓝色荧光汇成的银河。
看着海面隐隐浮现的那抹蓝色,黎艾蓦地一怔。
在过去的二十五天里,她从没在这里看到过蓝眼泪。
一种冥冥中的宿命感萦绕心头,黎艾失神般望着海面,全然忘记自己在开车。
等她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
“嘭——”
车子撞向路边的一棵椰树。
巨大的撞击力让黎艾被重重甩出去,若非被安全带拉回来,此刻她一定已经头破血流。
虽没受外伤,但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她疼得蜷缩在座位上无法动弹。
“黎小姐!”门外传来闻修言焦急的呐喊声。
闻修言的车子一直跟在黎艾后面,看到她撞车,他立马下车飞奔了过来。
“黎小姐!”他用力拍打着窗户,试图拉开车门。
黎艾忍着疼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缓了会儿,她取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真的没事吗黎小姐?”
黎艾捂着胸口,“没事。”
“我还是送您去医院检查检查吧。”闻修言实在不放心,虽然刚刚她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她撞上树时完全没踩过刹车,车子撞得变形严重,好在这是改装过的车,要是原装车,恐怕黎艾都没办法从车里出来。
“我真没事。”黎艾看了眼被撞得变形的车,深吸了口气,觉得心口堵得慌,那种堵不是生理性的,是出自情绪。
她很烦,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烦躁。
“那我送您回去。”
“你先处理车吧,也没多远了,我走回去。”
闻修言觉得不安全,“可是……”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黎艾打断他,一双带着美瞳也掩不住深邃的眸子定定望向他,眼里透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被她这样看着,闻修言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陈添看向他的那一幕。
这两个人,很像。
他低头,拿出下属该有的姿态,“您注意安全。”
其实没什么不放心的,黎艾身上带着枪,这里离她住的地方确实也不远了,顶多一千米。
“弄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黎艾转身,迈开步子往前走。
这一路只有几盏路灯,夜晚总是光线昏暗,好在今天月光够亮,没有路灯的地方也看得清脚下的路。
黎艾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现在是凌晨,美国郊区的夜晚总是很安静,耳畔只听得见风声和潮声,刚刚她因为看海而撞车,此刻却直直看着前方,连余光都未曾落在海面。
走出百米后,她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紧紧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