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添双唇扬起,笑得宠溺,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从前那样。
被他揉着头发,黎艾心里升起种很复杂的情绪,她好像有些眷念,想他揉久一点,又抵触与他这样亲密,胸腔里闷闷的。
“陈添,”车里安静一会儿后响起她的声音,她还抵着头,声音里的情绪不高,“今天你如果来晚一点我会死。”
再晚一点,那个男人会碰她,她会杀了他,然后自己去死。
“我不会晚。”陈添说。
黎艾这时才抬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百分百能肯定的。”
陈添并不反驳,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要是死了,我陪你死。”
黎艾长睫颤了颤。
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是想告诉你,你说你能护住我,但你不一定能,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会愿意看到我经历今天这样的事吗?”
“我也说了,你要是死了,我陪你死。”
“陈添!”
一股怒火直往上窜,黎艾忍不住怒喊了一声。
她以为发生了这种事,陈添会愿意放手,没想到他宁愿和她一起去死。
“陈添,”她情绪忽的又平静下来,但眼神的穿透力却更重了,“你根本不爱我,你这只是占有欲,你要真的爱我,就不该置我于这样的处境。”
她不是在说服他放手,她是真这样认为,她的情绪能这么快沉下来,原因也在这儿。
他并不爱她这件事,她难免心痛。
“我爱不爱你,我不知道?”
陈添全然没有被她动摇,连语气都没有一丝情绪上的起伏,“这世上任何一种感情的定义都是主观臆断,我爱不爱你,是我说了算。”
“还有,”他接着说,“我得提醒你,你这次被绑,可不是因为我。”
黎艾愣了下。
“我要是如你所愿的走了,你想死都没机会,他们会把你玩儿到废,”陈添用力扣着她的腰,刚刚还十足冷静的眼神里覆了层戾气,沉冷的嗓音像淬了冰,“懂吗?”
黎艾不愿意接受她靠自己没能力自保的说辞,使性子般瞪着陈添说:“你是我克星吧,你没来之前的二十多天我屁事没有,你一来我就被人盯上了。”
“黎艾,”他瞳仁漆黑,目光沉沉,一字一句缓慢有力,“你才是我的克星。”
心脏倏地一紧,黎艾的呼吸停了片刻。
她,的确算得上是他的克星,如果没有遇上她,他陈添的人生不知有多快活,何必来这儿将自己置身险境。
她不说话了。
陈添盯了她会儿,抬手,食指微屈敲了两下车门。
侯在车外的叶尧听见声响,拉开前车门,坐到驾驶位。
车辆驶离别墅。
黎艾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影,每当路过较为密集的绿化带,车窗上的阴影面会映出陈添的侧脸,像此前记忆里这张脸不时的闪现。
一颗心沉下去。
他们是彼此的克星。
-
回到住处,黎艾一整天没出门,她什么也没做,就躺在床上想,要怎么逃。
如今危险已经暂时解除,但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还不能单独行动,要是被仇视陈添的人抓到,指不定会怎么凌辱她。
想要安全的逃出去,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让陈添自愿送她出岛。
她之前本来已经想好了,和他把关系缓和下来,或者给他点甜头,让他跟她打个赌,可陈添这人偏偏就是要在她想把关系缓和下来的时候,干些不当人的事,说些难听的话,来惹恼她。
她演技确实不够好,没法在脾气被点爆的情况下还和他好好相处。
这一整天的时间倒也没浪费,还真让她想出了个算得上是绝妙的办法,只要陈添愿意给她一次逃跑的机会,说不定他们之间的死局就可以解开了。
但前提是,她不再做一名调酒师。
调酒师这职业太小众,很容易被找到。
从前陈添不知道她想当一名调酒师时还好说,现在他知道了。
她也不是非要当一名调酒师不可,一些想做的事,不一定要穷极一生去做,能体验过,就已经很好。
接下来,她想,她应该培养一个另外的爱好了,一个不管在哪儿都可以做,也不会引人注目的爱好。
因为觉得自己能继续当一名调酒师的时间不多了,当天晚上都过了十点了,黎艾还去了Sky。
出行还是五辆车,跟之前的车似乎还都不一样,还有一点不一样,车里没陈添。
她坐上车。
半个小时后,车辆抵达酒吧步行街。
大晚上的,她下车后闻修言还给她打了把伞。
“这伞不是拿来防晒的吧?”
闻修言笑笑,言简意赅道:“防弹。”
黎艾是从侧门进的Sky,侧门是员工通道。
从侧门到吧台这一路上,她碰到了所有今天当值的员工,除了一个人,佩恩。
佩恩是领班,今天他当值,不该看不到人才对。
“Daisy, isn't Payne here today?(黛西,佩恩今天没来吗?)”黎艾问黛西。
“Yes, I didn't see him today, didn't he ask you for leave?(是的,我今天没有看到过他,他没跟你请假吗?)”
猛然间,黎艾像意识到什么,神情有些慌张,她立马拿手机给佩恩打电话,但连打了几个都无人接听。
黎艾放弃打电话,转头问黛西:“Do you know where his home is?(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黛西摇头。
黎艾立马又去问了其他人,但没人知道佩恩究竟住在哪儿。
“Fuck!”
问完最后一个人,黎艾忍不住骂了声。
她并不认为没有一个人知道佩恩的住所,他们只是不敢告诉她。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肯定的猜测,黎艾离开Sky,让闻修言带她回去找陈添。
回去的路上,车内气氛很沉重。
闻修言暗暗透过后视镜看了黎艾好几眼,她一言不发的坐在后座,眼底像覆了一层冰,寒意凛人。
闻修言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但他什么也没说。
回程走到三分之一,闻修言停了下来。
前面也有几辆车停着,像特意在等他们。
刺眼的车灯照得黑夜一片虚白,一人倚着车头,修长的五指正转着手机打发时间。
黎艾紧盯着那个人影,用力推开车门下车。
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她没说话,只盯着他,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知道你会想来找我,”陈添很平静地与她对视,“免得你来回跑,我来这儿等你。”
黎艾也不和他多说,直言:“带我去找佩恩。”
陈添偏了下头,示意她上车。
黎艾冷冷看了他两秒,而后往前走,上车。
陈添从另一边上车,门一关,车辆启动。
车内的气氛更加冷凝,陈添就坐在黎艾旁边,但她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
十分钟后,车子来到市区里的一处住宅区,这里的街道无人清扫,房屋破败,一下车,臭味扑鼻。
黎艾条件反射地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其他反应。
另一辆车上也有人下来,领着他们往前走,进了栋没有电梯的居民楼。
爬了三层楼,黎艾看到一扇门打开着,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应该就是这儿了。
黎艾脚下顿了顿,心脏一瞬间收得有些紧。
最后几步阶梯,她走得很慢。
走上最后一阶楼梯,转身,她看到佩恩蜷缩在地上,身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
“佩恩。”黎艾蹙着眉轻喊了他一声。
听到她的声音,佩恩浑身一抖,脚在地上猛蹬了几步,像恐惧到极点时的条件反应,嘴里还发出了两声不知是痛苦还是害怕的呜咽,整个人蜷缩得更厉害了,双头紧紧抱着头,黎艾完全看不到他的脸。
站在她身后的陈添朝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往里走,一把将佩恩拎起来。
“做好心理准备。”耳边传来陈添的声音。
黎艾眼皮跳了跳,没出声,双眼紧盯着前方。
视线里,佩恩低垂的头被人强行抬起。
那张脸入目,黎艾瞳孔骤然一缩,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佩恩的双唇被活生生割掉了,牙床全暴露在空气里,上面沾满了未干涸的红色血液,脸上也都是血,一双眼深深嵌进燕窝,整张脸已经不成人样,可怖得像怪物。
黎艾双拳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她却浑然感觉不到疼。
半晌,她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陈添,双眼因过于用力而充血。
“你干的?”她问他,声音很紧,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