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骗。”
“那算什么,善意的谎言,一时的退让?”
“算磨合。”
孟揭是一语双关,点她今晚说的跟他磨合不了这个事儿,摆一个你说磨合不了,我偏要强求,偏要身体力行地跟你试试。晏在舒就笑了出来,笑着,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温度变得低了,她伸手,孟揭有默契地把她拉起来,整个儿抱着坐,又把她头发拨到背后,一下下轻轻顺。
而此时此刻的孟揭还不懂,他往前进一步,晏在舒会后退,进两步,晏在舒就无路可退了,他进入晏在舒的节奏里,仅仅围绕那条底线在打防守,剥掉了进攻的利爪和尖牙,变得貌似无害。
晏在舒被他面对面地抱着,静了会儿,认认真真看他眼睛:“那我重新问一遍。”
“你问。”
“你愿不愿意对目前的感情状态做出调整?”
“正向调整。”他强调。
晏在舒想了会儿:“这样,十秒原则,现在开始计时十秒,十秒过后,我们同时说出符合期望值的关系定义,行不行?”
孟揭点了头。
这十秒过得很快,但临到最后两秒,晏在舒却突然陷入犹豫,到最后一秒时,是孟揭掐点开口,他的声音很静也很淡,丝滑无阻,仿佛从来都是这样想的,他说的是。
“具有实质性关系的男女朋友。”
说完才挑眼看她,满脸都写着“这点时间你都想赖”的不爽,晏在舒脸一红,一指戳过去:“闭嘴,我说了啊,我要……”
“具有阶段性固定性行为的,随时能够叫停的,关系存续期间互相具有唯一性的,男女朋友。”
“这么复杂?”
晏在舒反呛:“你怎么不说你自个儿的简单?”
孟揭冷嘲:“你这精力要是分一点出来,可以多修两门功课。”
真的很讨厌了,晏在舒搂住他后颈,再度坐上去:“那你听不听?”
孟揭被她怼着咬了一口,他能说什么,他只能再退一步:“改一下。”
“嗯?”
“掐掉头。”
“那就是……”
被他打断,“是互相具有唯一性的,男女朋友。”
晏在舒愣了:“那不……”
又被他打断,晏在舒的平衡支撑点本来就在他身上,这猛不丁突然被拽偏,整个身体都晃了一下,天旋地转间,后背重压在床面,床垫甚至弹起了一点微小的弧度,但瞬间就被孟揭压回去了,他凑首亲下来,很短促,一下,再一下,亲得晏在舒的骂声都断续。
她说孟揭你也要玩美人计这套了是吗?
孟揭说:“有没有用?没用我们再磨合一下。”
***
他鼻尖上的第一颗汗砸到她锁骨的时候,晏在舒的反应其实还好,那痛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因为孟揭的吻给得及时,安抚度给得够高,事前准备也做得够足。
这间房间的空调好像跟整栋房子都不太一样,温度格外低,所以晏在舒体感很舒适,甚至被他抱着,由他的体温烘着,竟然还有点儿相互依偎的意思。
就是涨,难以言说的感觉,好比小时候练体育拉伸筋骨,仿佛整幅身子骨都被逐一拓开了。
在前一个半小时里,她都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花头,哪儿来那么多耐心,两个人就挤在这柔软的床上窃窃私语,他们这辈子可能都没讲过这样多的话。多数还是晏在舒在主导,她说她小腿好凉,说她刘海是不是湿了,说她鼻腔很热腿发软,问他能不能别伸舌头进去,更别咬那。
而孟揭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他夸她,嘴里跟灌了糖一样,讲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好听话。
他夸她脸红的时候好乖,讲她核心好稳,说她像果冻变来的,很……他附在她耳边,讲了一个单词。
特别不怀好意的一个词儿,但他说得格外正经。
那时候晏在舒仰头望着天花板,眼前一阵阵发昏,羞愤又恼怒地盯着他,可那视线没杀伤力,好像跑过整场马拉松,连眼睫毛都耷拉了,看起来简直像在勾着孟揭讲得更坏些,更过分些。
但是孟揭没有了。
接着就听到一阵塑料质地摩擦声。
她睁开眼,一直注视着孟揭,孟揭也看着她,眼神有距离,但距离很快就消失了。
原来是这样。
那一瞬间在对视里拉得特别长,双方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只用眼神攒成丝,若有似无地缠连着,这感觉微妙,晏在舒在这时候意识到一件事,她对这事的理解似乎停留在肢体接触的层面,酣畅淋漓地滚一遭,再干脆利落地退场也就是了,简单又高效。
但孟揭带给她的体验截然不同。
他要跟她接吻,以眼神,以呼吸促成一场黏腻的情绪交互,他要跟她拥抱,在琐碎轻柔的皮肤接触里营造出那种亲密无间的氛围,他还要讲sweet talk,很可恶的是,他要她给反应,如果晏在舒把脑袋偏开了,他就会追着她卡着她下巴亲回来,接着做各种讲起来匪夷所思偏偏他一做又特合情合理的事。
晏在舒轻声叫他名字。
孟揭应,给了她足够的时间缓冲,又牵起她的手拢在掌心里,“好乖。”
晏在舒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意识细碎,反应也慢吞吞,孟揭格外喜欢她这样,低头下去:“吻我。”
于是晏在舒就亲了他一下。
他又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你牵我。”
于是晏在舒翻出手,五指一点点挤到他指缝里,皱着眉看看相衔的地方,再看看他,又乖又认真的样儿真是前所未见,他扣紧了指头,把交叠的手摁到枕头旁,俯首,再送进一分。
晏在舒是这时候开始出汗的。
台灯晃了两下,那昏蒙的光影浮在半空中,要沉沉不下,要叠叠不稳,额头凝的汗密密一层,随着接吻的程度越深,晏在舒的眉头也一点点皱得更紧。
“收着点儿力。”孟揭没撒谎,他鼻尖的汗一颗颗往下砸,肩臂全是一片润亮,小臂青筋爆起来了,说话都带着咬牙的劲儿。
晏在舒就松开手。
孟揭说:“不是手。”
晏在舒脸瞬间红,她说她有点疼了。
孟揭把她手拉起来,亲了一下,而后把拇指卡进她牙齿间:“那你咬吧。”
晏在舒问那他疼了怎么办。
孟揭笑:“还能怎么办,我能把你打一顿吗,忍啊。”
晏在舒呼吸开始乱:“孟揭,原来你床上床下是两个人。”
孟揭伸手过去把台灯扶稳了,免得在跌宕中砸到她,那深深浅浅的柔黄色光影敷在他右侧手臂上,他反应很快:“这样一想,跟我谈是不是不亏了?白天谈一个,夜里睡一个。”
她愣一下,笑出声:“你有病是不是……”
而就在这一秒,孟揭就强横到了顶,那柔亮的光斑一晃,悉数抖落到了晏在舒身上,她瞬间就哑了,整个头皮发麻,又适时被孟揭吻上,他吻得很轻,没那么强的攻击性,带她找呼吸的节奏。
后来晏在舒说,“我讲错了……你他妈,床上床下就是一个人,都挺混蛋的。”
他是挺混蛋的,这点他得认。
他也不会让晏在舒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事儿上,才研究出这么个流程,先让晏在舒彻底舒坦两回,情绪来了,状态到了,才顾得上他自己。
因为他必须让晏在舒觉得这事儿是有意思的,是可持续发展的,但他忽视了一件事。
两次下来,晏在舒已经特别软,特别腻了,他是刚破闸而出的狮子,但晏在舒经不住他这样撕咬,这样讨要,第三次来得又急又匆促,让晏在舒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埋在枕头里的眼睛都渗出了生理性泪水。
她发着抖,这会儿连轻轻碰一下指头都能让她起一串酥麻感觉。
但孟揭。
他大爷的孟揭,还在往死里摁她,她想停一会儿,可是节奏完全掌控在孟揭手里,空气稀薄,呼吸滞涩,肺泡仿佛被戳出来一个个小气孔,半句话都讲不出来,在两三下有气无力的掐挠之后,又陷入了孟揭的节奏里。
然后意识逐渐被碾碎,碎掉的部分在身体里缓慢重聚,沿着血液循环的方向往脑袋顶汇集,翻过来又抱过去,孟揭把晏在舒略显茫然羞耻的脸卡正了,注视她,直勾勾地注视,然后在无声的注视里抵达那无人之境,晏在舒很低地哭一声,整张脸红透了,汗津津的。
而她自己觉察不出。在长达七八分钟的时间里,她甚至记不起今夕何夕,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精神上的放空状态里。
孟揭一直吻她,把她的脸侧过来,吻她脸颊和耳廓。
恍恍惚惚的。晏在舒的身体仿佛开始软腻化泥,那一丛丛冷调蔷薇沿着胸腔往外攀出来,在孟揭温柔和缓的亲吻中舒展,把这一刻变得好香。
床垫陷进去,成为了柔软的盆地,那土质松软,盛着两个人也毫不费力,孟揭足足亲了她十几分钟,然后才退出来,抱她去浴室。
洗澡时这混蛋说没帮谁洗过澡,把沐浴露往她身上使劲儿抹开,揉出来的泡沫团在手心里,朝她脸上弹,她骂,可又实在气短,骂了两句就歇气儿了,孟揭就站边上笑,笑着笑着又抬了头。
她摆摆手:“我没力气了。”
孟揭说:“我抱你。”
水柱打在他们周身,溅起了一蓬蓬水雾,晏在舒头发全湿了,一缕缕黏在耳下,黏在手臂上,她的后背蹭过玻璃门,挤得啵滋啵滋响,手肘也撞过浴缸边,立马就青了一块。
孟揭后来把她手肘脚踝都护得很仔细,没让她再伤着,也没让她膝盖挨过浴室地面,浴室里水雾弥漫,闷,还潮,分不清哪儿是汗,哪儿是水,最后她嗓子里都带了哭腔,说你给我滚,孟揭说好,但还是没留情。
这场闹到凌晨两点。
回房间时,孟揭看了眼床,潮得不像样子,乱得不成样子,他懒得换,干脆抱着人转到她房间。
晏在舒房间干干净净,还和走之前一样,连书的位置都没变,床单是新铺的,换回了她第一次跟孟揭在这张床上越界的那床。
这会儿也没心思跟孟揭计较,晏在舒坐在梳妆台前,孟揭在给她吹头发,吹得她三五秒就要点一次脑袋,是真的累,也是真的困,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浑身是虚的,脱力的,孟揭笑她,笑完拿手掌托住她下巴,最后顺了两把发尾,确定干了,就抱着她进卧室。
真就一步路都没让她走过。
服了这祖宗一个接一个的鬼心思。
第42章 末代风冷
环岛路那家拌面确实很好吃。
临近正午时分, 阳光从树顶筛下来,白得近乎透明,但空气是浑浊的, 浮着一层层热浪, 在外头待两分钟都得出身汗。
晏在舒坐在岛台前拆袋子, 孟揭出门一趟,热着了,撂下打包袋就说先上楼冲个澡,晏在舒慢吞吞拆第二盒面时他就下来了, 可以看出冲得很简单, 发梢还滴着水,上衣是边下楼梯边套的,晏在舒抬眼,只看到那T恤下摆一晃, 遮住了他腰侧长长短短的抓痕。
“给我。”
孟揭一下来就接走了她手里的保温袋,把面倒进碗里,倒花生酱,问她:“吃不吃辣?”
但问的同时已经把辣酱去掉了,补一句:“算了, 你这会儿别吃。”
把面拌好,敲两颗泡好的溏心蛋,对半切开给她码上去, 又转身把火关了, 盛两碗汤出来,端出盘切好的牛肉和鲍鱼片, “咔”一下,又倒上两杯苏打水。
晏在舒全程没动作, 就支着下巴在岛台边看手机,孟揭洗了手,往她脑门上弹一颗水珠:“吃饭。”
“你真……”晏在舒抽张纸胡乱擦着脸,“混账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