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活动……多。”
“讲讲看。”
“你没上……上过大学吗你问我。”
“上得少,没印象,现在上别的……嘴硬的,没心肝的……睡完就走的……”他低声笑,“又咬?”
晏在舒本来被逗得有点气,但被他这一笑笑没了,她挨着力,挨着吻,思绪很快就被搅碎了,在他嘴边说着不解其意的胡话,她说一句,孟揭就凶一记,是知道她故意讲的好听话,出了门全不作数的,但还是被煽动了,被蛊惑了,饮鸠止渴一样,上瘾着。
孟揭又问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晏在舒艰难地说:“没存……存号码。”
“嗯?”孟揭单手抄着她,转个角度,够到玄关柜子上自个儿的手机,拨出个号码,“没存吗?”
柜子上另一只帆布包里有手机震动,孟揭抵着她额头:“我要看。”
晏在舒被这一转身折腾得不行,汗浸透了衬衫,在亚麻色的布料上洇出深浅不一的颜色,手机均匀有力地贴在她后背震响,让她脊骨一串儿麻。
“我不看。”
“我要看。”孟揭重复这一句。
晏在舒恼了,可她一伸手,他就攥她手腕,托抱着她的左手仍旧稳稳当当不让她跌落半分,也不让他脱离半分,见招拆招似的,还要伺机猛攻,闹得晏在舒红了眼眶,一句话被撞得四分五裂,孟揭只拣他爱听的复述。
“……你说好,那就看了。”
这浑球。
把手机拿了,却一眼也不看,仿佛手滑似的,让手机顺着衬衫滑落在了格子裙腰处,跟着不怀好意地说:“要不要存?”
晏在舒也硬气,“不要。”
“行。”孟揭忽然变得很好说话。
晏在舒察觉不妙,随后就听到了一道电话拨通声,跟着震起来的是腰腹处的手机,她吓一跳,“你拿开!”
孟揭偏不,他甚至让手机再往下滑,掉到了裙摆里,和衔接处就隔着一重柔软的裙摆,他慢了,那来电的频率就更明显了,贴着她要命地急催。
晏在舒没试过,也招架不住,几乎以同频的速度在发抖,指甲嵌进他肩膀,“王……王八……狗蛋,我不要这个。”
而孟揭对这称呼欣然接受,他又拨了一个,接着慢条斯理拿出手机,看一眼来电提醒上的一串数字,笑,笑完忽然划了下屏幕,把听筒部位贴在晏在舒耳边:“谁混蛋?”
“谁混蛋?”
两重声音一前一后地响在晏在 Ɩ 舒耳边,让她有片刻的迷茫,而后咬着孟揭肩骨,用力咬,喉咙口闷的全是黏腻的哽音。
窗外流风梳着薄云,屋里在低语,原本和风细雨般的亲吻也变得骤烈。晏在舒逐渐挨不住,在这蛮横下漏出了低泣,一两声,孟揭想听,还想听,他说不存电话可以,乱存电话也没问题,多念几遍用脑子记就更好,于是他真就一个数一个数地念,一个数一个数地撞。
晏在舒听着他念,也听着话筒里的电流声,还听到了女孩儿凌乱的呼吸,仿佛置身在四个人的浪潮里,快乐和羞耻都成倍累加。
太过契合有时候真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
***
他们衣衫不整地在厨房吃了点三明治,在楼梯口迅速投入第二场,零零散散的衣服掉了一路,最后推门进房时,孟揭只给她留了一条裙子。
这一场酣畅淋漓。
期间他的手机响过两次,他都没理,事后腾出手了直接关机,帮晏在舒整理好裙摆,把浸湿的一小块布料也揣手里,晏在舒看见了,但整个人出了场大汗,疲软,虚弱,只能象征性踹他一脚,孟揭躲都没躲,笑说:“洗干净还你。”
晏在舒洗澡时,祖宗真就裸着上半身,在洗手台边琢磨女孩儿内裤洗起来都有什么讲究,先看了圈柜子上五花八门的清洁用品,按着使用说明挤了点儿,把那一小块布料洗得干干净净,又搁她屋里那个壁挂的小洗衣机消毒烘干。
别说,一通操作下来,觉得自个儿挺能的。
等他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一推门,却看见卧室里还亮着灯,晏在舒就坐床边发呆,懵得魂儿都快散了,他看眼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不睡?”
晏在舒揉一下眼睛,抬眼一眨不眨地把他望着:“好饿啊。”
可怜死了。
大半夜里,孟揭就下楼给她炸九层塔,做他嫌费太费功夫太油腻的盐酥鸡,还煮了绿豆粥,又切了盘莲雾和蜜瓜,她说这样不行,每次跟他做都是有氧跟无氧的结合运动,搞得她卡路里消耗太快,总发昏,总脱力。
孟揭就来劲儿了:“发昏是因为饿吗?”
“不然?”晏在舒咬一口莲雾,横一眼过去。
行吧,孟揭识相地收回眼,晃晃指头,摆出投降的架势,他事后的情绪绵延特别久,总是愿意让着她。
她瞪他,他就笑。
晏在舒更气了。
于是孟揭往她嘴里递第二块莲雾,她就没脾气了,扑哧一下笑出来。
***
累趴了。
睡到第二天下午,晏在舒起床就直奔健身房,拉伸了肌肉,又上楼冲了个澡,下楼吃了顿清淡的早午餐,才觉得活过来一点儿,孟揭一直在书房,晏在舒探头看了一眼,他在跟某个项目组搭档远程校对数据,她站门口没进去,往外指指,比了个口型:我出门了。
电脑上,蓝绿色调的数据还在跳,孟揭朝她按一下手掌,是等他一会儿的意思,可晏在舒戳着手机:赶时间。
说完真就走了,走前没忘捎走车钥匙,在车库里研究了好一会儿,整间车库都断断续续震着车鸣,两分钟后,收到条消息。
-孟揭:【方向盘调过了,还重不重。】
何止是方向盘,几乎上次试驾时晏在舒提过一嘴的问题,孟揭都给校准了,几个不适合现在用的配件也给换了,车上甚至放了几盘CD,是晏在舒喜欢的那几款。
-晏在舒:【刚好,调试很耗时间?】
-孟揭:【两三天。】
晏在舒慢慢打着字:[还成……]
但孟揭又堵来一句:【反正女朋友不在,不闻不问不关心,其实也没差。】
烦死!
晏在舒打字的力道变得重:【我晚上还回来!】
-孟揭:【我一会出门。】
这是几个意思啊?晏在舒又打字:[那我开回碧湾……]
孟揭又堵来一句:【车要开去保养。】
【……】晏在舒回:【晚上我接你?】
孟揭这次回得很快:【不耽误你的事吧。】
晏在舒几乎咬着牙:【耽误啊,我约了朋友吃饭。】
孟揭就没再回了,晏在舒一路开出小区,风吹着,老式发动机的声音响着,晏在舒余光里的手机屏幕一直暗着,又开出了百米远,她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噼里啪啦打字:【你几点结束?】
-孟揭:【十点,五湖社区。】
得寸进尺的王八蛋。
***
晏在舒约的是学姐成莎,顺带喊上了唐甘,三个姑娘打卡了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成莎一直在说宣传视频的效果特别好,短短几天转发破十万,登了主媒头条,还引起了一串儿跟拍模仿的联动反应,说庆功宴那晚她没去真是可惜了,几个活动策划和宣发都被点名表扬,没点到晏在舒,让她这个搭档特别不甘心。
晏在舒听着就笑:“本来就是人是迎新季的节目效果好。”
“真不是,当场看的节目也就中规中矩,掌声还没浪高,最后出来那成品还是你做的呀,”成莎下着菜,说,“就是能打,画面节奏都没得讲。”
唐甘跟着哈哈笑,搂着晏在舒脖颈,说:“完啦完啦,这是瞄上你了,立马就要丢活儿过来了。”
晏在舒立刻抬手:“我这算临危受命有奇效,真要上阵就不一定有这效果。”
成莎在那长吁短叹:“算了,我也不敢,就拍摄迎新季宣传视频这事儿,你们系徐教授已经给我们头儿打了三个电话,是不是立马要选课题组了?”
晏在舒点个头,话题又往各自专业的内容去了。
吃完饭,成莎跟男友约了看电影,在商场门口跟她们告别,而唐甘说两天没见她人了,刚好车上带着球拍,她俩消了食,就找了个夜场网球场地,唐甘是半职业选手,打过国际赛的,俩人打小就是球搭子,两圈儿下来,唐甘就把她看透了:“你怎么那么虚?”
晏在舒摆摆手,把毛巾敷在额头:“最近作息不好。”
“作息不好?”唐甘扛着球拍,往她边上一坐,“那是男朋友活儿好咯?”
晏在舒指她一记,表示不跟她谈这话题,唐甘偏就逗她,一手搂着她脖子一手勾起点儿衣领,“嚯”一声,“大地主看起来跟个仙儿一样,私底下玩这么开的?”
晏在舒脖颈到耳下一溜儿涨红,撂了球拍就卡进唐甘肘下,腿一斜,力一上,差点儿把她带过肩翻出去,俩人就这样闹腾了会儿,闹得唐甘不敢再扒拉她衣领子,又肩挨着肩,脑袋挨着脑袋,坐在这周末晚间的露天网球场上吹凉风。
唐甘提起吃饭时成莎那话里话外带的意思:“成莎想带你进校宣传部,不乐意?”
成莎的意思确实给得挺明显,对唐甘起哄式的附和也没有反驳,可以理解成对晏在舒的临场发挥能力挺满意,也可能校宣传部就缺这么个会拍会剪的好手,再加上这次迎新季收官战打得这么漂亮,合情合理邀晏在舒进宣传部。
可说到这事儿,晏在舒就有话讲了:“你不觉得离奇吗?往年宣传视频也有出挑的,但没爆成这样儿的,班上都说最近学校里莫名其妙多了几个打卡点,都快成旅游观光地了。”
“A大本来就自带话题度,没什么不可能的。”
“隔壁奥新还是国家级科研中心,人家今年百年庆,折腾出这种阵仗没有?”
“科研圈嘛,毕竟更垂直一点儿,数据投放没高校那么杂,再说,奥新跟这类社交平台都有合约的,人家自带流量降温器。”
“……你怎么回事?”晏在舒狐疑地看她。
“你怎么回事?”唐甘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问,“就算后边有人在推,那又怎么了,校方有了名,平台得了利,普罗大众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吗?
晏在舒直到坐上车,还在想唐甘的这番话,可能她真是校方运作下被惠泽利益的池鱼,但心里边隐隐有点儿怪异,连带着想到话剧团队里的新伙伴,想到风格大变的裴庭,想到唐甘临走时晦涩的眼神。
唐甘比她懂。
晏在舒也了解她。
她没明讲,就意味着这些事情算不上坏事,只是对现在的晏在舒来说还太过严肃。
她心里搁着事儿,没注意时间,再看表时,已经10:15了,车子就停在五湖社区边上的露天停车场,跟前是灯火通明的大厦,西装革履的行人匆匆而过,风大,从高楼之间奔啸而来,发脾气一般,把满地枯叶卷到半空,咔嚓咔嚓响。
晏在舒拿手机,往孟揭那发条定位,再发条消息:【出来了没?】
消息没得到回复,晏在舒手把着方向盘,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走人了,耐心迅速消耗的烦躁感和打小就恪守的诚信礼貌相互掐架,把情绪架在火上烤。在她第三次拿手机时,侧前方,二十米开外,大楼前走出来四个人,三男一女,一辆早就候在边上的特殊牌车辆缓慢靠过去,在他们跟前停。
孟揭跟为首的男人还在交谈,以对方说为主,大多都很简短,孟揭偶尔点个头,没什么表情,讲了两句,那男人也就叹口气,看着他,两三秒后,在他手臂上一拍,上了车。
当下有犹豫要不要下车打招呼,但脑子反应也不慢,看到这祖宗在家时明明穿的白T休闲裤,一出门就换了偏正式的衣服,而父子俩的相处模式也挺怪,看起来孟爸爸想谈,而孟揭始终在避,看得出父子间情感交流生疏,所以晏在舒识相地没有上前。
前脚那辆车开走,后脚孟揭也动起来了,风这样疾,他的衬衫衣摆翘起,头发被吹得凌乱,可那张脸还是帅,甚至在风里走着,拢着手心点着烟,一丝儿烟雾从指缝里漫出来,明明一眼都没往她的方向落,又不疾不徐稳稳当当地朝她走时,晏在舒的呼吸也跟着缓下来了。
所以在孟揭抽完一支烟上车时,她没说什么,慢慢往停车场外开,孟揭的情绪不高,她的情绪也不高,可能是某种同甘苦共患难的微妙情绪作祟,二十分钟后,车子驶上离开海市的高架桥,孟揭也从密集的手机消息里抽出注意力来,问一句:“去哪儿?”
晏在舒没立刻答,她先是开了篷,降下车窗,风立刻四面八方地围过来,又塞了一张CD,等音乐声滚动在阵阵掠过的海风里,递进耳朵的时候,她才看他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