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康一僵。
“柏南不是那种人——”
“也许他本性不坏,是父辈的恩怨,逼坏了他。”周京臣漫不经心抻了抻衣领,“听我的,周家尚有一线生机,不听我的,叶柏南心机深重,周家、包括李氏家族,会毁在他手上。”
周淮康直勾勾盯着地板的影子。
“提前退休。”
“什么?”周淮康大惊,不甘心。
周京臣声音微哑,重复了一遍,“身体不佳,因病退休。”
“我年底要升正职了!”
“您退休后,我会接管一切。”周京臣伫立在卧房中央,居高临下,“叶家和周家有一场恶战,您祈祷自己的一妻二子,甚至养女,能平安吧。”
周淮康剧烈咳嗽着,无力瘫在床上。
......
中午,周夫人打来电话,吩咐周京臣带着程禧去北城区的棋牌会馆。
叶柏南正好留在老宅用餐,周夫人吩咐他也去,结识一下人脉。
其中一位牌友是新晋局长的夫人,女儿今年大学毕业,对从政不感兴趣,准备去一家大公司上班,专业是翻译。
北航、云航集团有跨国业务,周夫人打算牵线儿子、女婿的公司,卖局长夫妇一个人情。
去会馆的路上,周京臣一手抓方向盘,一手虚浮在程禧腿上,浅浅的暧昧,“送你那套房子在装修,喜欢什么风格,田园风,复古风?”
程禧望着后视镜,叶柏南的车匀速尾随。
“不喜欢。”
“欧式?”周京臣耐着性子,“年轻女孩喜欢森系,绿色的,蓝色的,你可以自己做主。”
她抿唇,“我不——”
“程禧。”他语气寒凉,“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程禧手指攥着裙边,鼓足勇气,“我不当情妇。”
周京臣一言不发。
车拐过路口,又行驶了片刻,他打破沉默,“除了名分,什么也不缺。”
“柏南给名分。”程禧嗓音轻颤。
“为什么。”
她一怔。
“因为爱情吗?”
周京臣那轻蔑的、淡漠的神情,刺痛了程禧。
“我给不起他任何东西,他不图我什么回报。”
“你是周家的养女,足够了。”
程禧一晃神,车靠边停。
周京臣脱掉浅灰色的薄夹克,丢在副驾椅,甩上车门。
她跟着,上电梯。
娱乐场所大排查之后,其余场子人人自危,凡是不熟悉的客户,不容易进场。叶柏南下车被保安拦了,联系了周夫人,周夫人同意放行,保安才放。
“你们不是一起过来的?”周夫人挂断电话,“柏南在门口呢。”
周京臣慢悠悠解着衬衫扣,“是一起,他没赶上电梯。”
“你成心给他下马威!”周夫人戳穿,“禧儿嫁柏南没得商量,你认妹夫便罢了,不认妹夫也得认!”
孙太太和局长夫人不敢掺和,自顾自码牌。
“三缺一,禧儿,坐对面。”周夫人催促她。
程禧落座,牌很烂。
一连四圈,她输得头昏脑涨。
怪不得,太太们各有各的圈子。
叶太太那圈子,组个牌局百万起步,周夫人的圈子身份特殊,太大的,惹祸,太小的,没劲。
输赢在五、六位数。
那也要了程禧的命了。
孙太太凑近,“禧儿小姐,去过夜店吗。”
程禧怕周夫人听到,小声说,“大学同学聚会,在酒吧玩过一次。”她比划,“只一次。”
“酒吧没什么意思。”孙太太不稀罕,“几千块钱玩一晚上,便宜没好货的!十几万,上百玩一晚上,那多有意思啊!”
孙太太打出二筒,程禧碰了一杠,“我先赢一百块钱——”
周夫人蹙眉,扔了一筒,“四张二筒在你那里啊?我的筒子一条龙没戏了。”
“去人间天堂开开眼界嘛!”孙太太手肘捅程禧,“未来的老板娘啊,视察一番呗。”
周京臣在不远处的圆桌上喝茶。
“我不去。”程禧摇头。
“哎呦!周家管教女儿太严格了,管傻了!”孙太太又好笑又着急,“自家的产业担心什么呀!”
周夫人是自豪的,周家的公子和小姐是出了名的家风好,有德行,归功于她教导有方。
“禧儿,去见见世面吧。”周夫人高兴,自然松口了,“你公婆的生意,里面蛮规矩的。以后叶先生安享晚年,叶家大大小小的买卖都是柏南和你的。”
叶柏南这时从洗手间返回包厢,走向牌桌,俯下身,环抱着程禧肩膀,“赢了多少?”
“你损我呢。”程禧犹如一只炸毛的鸡,一点即燃,“输了!”
他闷笑,“输了多少?”
“输惨了!”她腮帮子鼓,兜了一嘴的气。
叶柏南上下打量她,“衣服不是完好无恙吗?”
“嚯!常言道最毒妇人心,男人心更毒啊!”孙太太瞪他,“你盼着未婚妻输光了衣服,光溜溜坐在这?我们无所谓,你别忘了,周公子在呢!”
太太们全笑了。
程禧捏着幺鸡牌,臊得眼球充血。
“柏南不计较吃亏,我忌讳什么?”周京臣端着茶盏,大大方方笑。
没分寸。
引人浮想联翩。
孙太太瞟她,她脑袋埋低。
“大哥,禧禧输了钱,是你拿,还是我拿?”叶柏南缓缓直起腰。
“都一样。”周京臣噙笑,看着他。
“我拿。”他打开皮夹,若有所思摩挲着一排银行卡,“不单单是禧禧输牌的钱,我准岳母的医疗费,我也应该拿。”
周京臣笑意一收。
“大哥,准岳母现在住在哪家疗养院?听禧禧说,你安排搬到南郊了。”
第172章 第一次的纪念日
周夫人不乐意,“搬到南郊了?”她瞪周京臣,“你顾着华家,又顾着程家,你不嫌累啊。”
气氛骤然凝固。
叶柏南伫立在一盏白灯下,细条纹衬衫,扎紧的下襟,款式衬得他比平日里清瘦,有一股阴谋气,“周家照顾了准岳母八年,以后我负责照顾。”
“哪家疗养院?”周夫人表面笑,眼底是震慑之意,“京臣,你竟然没告诉我。”
众目睽睽,逼得他不得不开口,“新世纪。”
香港巨头投资的新世纪,内地有四家,均开在一线城市。
九位数的家庭验资,每月七位数的养护费。
若不是攀着周家、叶家,程禧连一个月的花销也担负不起。
又有多少人担负得起呢。
顶级的医疗团队,顶级的仪器和进口药,程母身体习惯了,倘若医疗降级,会痛苦排异,会不适应,迅速恶化。
程禧看窗外。
周家用金钱滋养了她,一旦失去金钱,她和过季的桃花一样,枯萎凋零。
叶柏南打电话通知秘书,去南郊新世纪接程母。
她仰头。
他恰好弯腰,“我照顾,愿意吗?”
背后依稀是一缕烫人的目光。
灼烧她。
在她皮肤上捅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愿意,周京臣怒了;不愿意,糟蹋了叶柏南的一片心意。
她抿唇,“在哪都行。”
“自家男人,客气什么。”周夫人打趣,甩出九条,“瞧你嫂子,娘家的葬礼是夫家一手操办,她不是开美容院吗?近期生病住院了,没工夫打理,你哥哥派了下属去打理。女人啊,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示弱就示弱,男人吃这一套。”
原来华菁菁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