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蓝袍子不适合我。”他斟了一杯茶,“下次再登台,我演拜堂成亲的戏,穿大红喜袍。”
“京哥儿坏!”佣人戳破,“他占禧儿的便宜呢。”
周京臣闷笑,将茶水递给程禧,自顾自又斟一杯。
戏散场,是中午。
老夫人吃多了糕点,不饿,程禧也没食欲,简单喝了粥,离开饭堂。
沿着花园的游廊朝厢房院子走。
“今天怎么不招惹我了。”她闹,周京臣恼,不闹,又不习惯,“心情不好?”
程禧踩着台阶上的树影,“董永和七仙女每年七夕节见一次,如果一年见不到一次呢?”
“忘了吧。”周京臣手臂护着她,防备她摔下台阶,“董永会娶八仙女。”
忘了...
周夫人说,见面三分情。
不来往了,渐渐地,一分情都没了。
哪怕重新见面,隔夜的开水再煮沸,味道也变了,不新鲜了,不甘甜了。
程禧忍住哭,“有八仙女吗...”
“你算是。”周京臣揽住她腰,稳稳放在地上。
她抿唇,“你夸我漂亮啊...”
“你算八戒,也是‘八’字辈的。”他评价完,摘了一朵蔷薇,卡在她鬓角。
程禧看着他。
白肤,粉花,乌发。
清丽纯净得掐出水。
“别的女人,是人比花娇,你是——”
她撇开头,肯定没好话。
“人比花更娇。”他一本正经,一字一顿。
程禧一怔,“你不欺负我了?”
周京臣负手而立,“你不惹我生气,我也不欺负你。”
她轻轻触碰那朵花。
不惹他生气,他会不会不习惯呢?
按部就班、日复一日的生活,偶尔寂寞无趣,怀念她存在的时候。
鲜活,毛躁,悸动。
“我困了。”她恹恹的,没气色。
周京臣凝视她走进西厢房,关了门。
老夫人的佣人恰巧路过,他拦住,“禧儿昨晚去哪了?”
“在厨房煮完面,偷偷去祠堂照顾大小姐了。”佣人感慨,“大小姐脾气骄横,没少委屈禧儿吧?她倒是不记仇,又贴心,怪不得老夫人稀罕。”
周京臣微微晃神,“从祠堂出来,她哭了没?”
“没注意...”
他皱眉,心不在焉接了沈承瀚的电话。
“李韵晟在人间天堂和一个闽南的大老板为了海灵争风吃醋,脑袋打出血了。”
周京臣回过神,“拘留了?”
“那个大老板本来要报警的,结果叶柏南出面,大老板买了他的面子,自认倒霉。”沈承瀚乐了,“你猜,赔了多少钱?”
“一百万?”
“一毛钱没赔。”沈承瀚骂了脏字,“这面子,真他妈大啊。”
周京臣返回东厢房,站在木格子窗前,“因为欢场女人被拘留,李韵晟在李氏集团的口碑会彻底崩塌,他很清楚,如今是他、李韵华与我三股势力搏斗的关键时期,最忌讳丑闻,犯法。叶柏南是一场及时雨,帮他解决了大麻烦,而且他目睹了叶柏南的道行,无论是人脉、智谋、财力,统统碾压了他,他更加信任,服从了。”
沈承瀚也明白,叶柏南又设了一局,牢牢地套住李韵晟,沦为自己的牛马,傀儡。
“阴谋,阳谋,叶柏南没有不敢玩的,没有玩不赢的。”沈承瀚发愁,“我估计叶柏南是攥住闽南大老板的把柄了,对方配合抢海灵、打架,迷惑了李韵晟。”
窗柩外一大片蔷薇在风中摇曳,周京臣眼前浮现出程禧长发戴花的面容。
“他下一步,是娶程禧。”
沈承瀚试探,“禧妹妹安插在叶柏南身边,其实有益无害。”
“不可能。”周京臣没犹豫。
“那我没办法了。”沈承瀚缴械投降,“我和叶柏南不在一个段位上,他心机城府远胜过我。”
周京臣挂断了电话。
傍晚,周夫人来房间找程禧,程禧正好出门,准备去中堂。
李家的规矩多,整整一下午不露面,晾着老夫人,作为孙辈,实在太失礼。
“京臣知道我三天后送你出省了?”
程禧一懵,“我没提。”
周夫人一言不发,琢磨着。
京臣去北厢房诈她的口风,是不是在祠堂刺激了禧儿。
她没上钩,含糊其辞地敷衍。
京臣没证据,发泄了一通,罢休了。
禧儿不是嚼舌根的姑娘,这点把握她是有的,所以京臣质问,才咬住不认。
“即使你不舍得走,也藏好情绪。京臣敏锐,你哭哭啼啼垂头丧气的,他当然察觉了。”周夫人叮嘱,“你母亲的病是无底洞,周家花钱填这个洞,你无牵无挂的,踏踏实实走吧。”
第207章 别逼我
程禧萎靡。
周夫人停下脚步,审视,“变卦了?”
“没变...”
“乔尔开除你,你怨我,在徽园的包厢里,一群太太们面前犯性子,我以后不管你了,你去外省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吧。”周夫人压迫性十足,“你要自由,我给你自由,我唯一的条件,你和京臣一刀两断。新手机,新号码,代步车,我置办齐全了,普通人的日子比不上周家小姐的日子,你既然喜欢辛苦,喜欢上班,熬不下去了,也自己熬着。”
程禧不吭声。
“每三个月,给老宅邮寄一份电话单。”周夫人下命令,“收件人写何姨。”
这是检查她联系了什么人,有没有私下勾搭周京臣。
“禧儿,你当作报答周家的养育之恩吧。”周夫人打一巴掌,再喂一颗甜枣,“阿姨不逼你联姻,也不逼你还债,只让你出省,没刁难你吧?”
程禧摇头。
周夫人安心了,“好女儿。”
......
程禧跟着周夫人跨过中堂的门槛,佣人在忙碌奉茶。
周京臣一张脸阴郁,坐在老夫人左侧,祝董坐在右侧,客座上,是一对母女。
贵妇人雍容优雅,小姐艺术气质。
不算美艳,素净,秀丽,眼缘舒服,没攻击性。
“美兰。”
“大小姐!”叫‘美兰’的贵妇人迎上周夫人,“云楼说您回李家了,我特意带着卿安登门拜访。”
程禧趋于本能,看向周京臣。
他沉默。
那张脸愈发阴翳了。
“卿安。”周夫人挥手。
祝卿安走过去,“周伯母。”
周夫人仔细打量,笑着对祝太太讲,“像你,有涵养,知书达理。”
“周公子才是一表人才,常言道:郎才女貌。论样貌,是卿安高攀了。”祝太太谦虚。
周京臣的外形确实出挑,市面上美男少,美女多,倘若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被他压一头,很寻常了。
“京臣,你也过来。”周夫人扫了他一眼。
周京臣拇指摩挲着果盘,一下,又一下。
仿佛听,又仿佛没听。
无动于衷。
“京哥儿,大小姐唤你呢!”佣人提醒他。
祝太太不晓得什么情况,只晓得周京臣是官家子弟,权贵场的人物,不免心高气傲,摆一摆架子,于是示意祝卿安先打招呼。
“周公子。”祝卿安瞟他,又垂眸。
“卿安腼腆。”祝太太解释,“她姐姐意外夭折,我和云楼怕旧事重演,几乎寸步不离养大她,她没接触过男人,甚至没出过省。”
程禧莫名有些羡慕。
爹妈宠大的。
她亦是豪门温室的娇花,虽然人娇贵,心怯弱、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