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不喜欢这名字,古板老学究的味道,无奈周家有周家的‘排序’,周京臣的姑姑叫‘周淮慧’,叔叔叫‘周淮安’,儿女辈排‘京’字,孙辈排‘正’字,名字必须老成稳重,不允许花里胡哨的。
“万幸是男孩。”程禧嘟囔,“名字不中听无所谓了,如果是女孩,周叔叔起名‘周正芳’,‘周正芬’了。”
周京臣闷笑,又迅速收敛,“孙女的大名,父亲也起了。叫‘周正翠’。”
程禧眼一亮,“叫‘周正钻’多好啊!翡翠太老气了,钻石时尚。”
他笑意又浮起,憋在喉咙,抿着唇,“阴阳怪气是吧?”
“什么名字啊...”她背对他。
“逗你。”周京臣扳住她肩膀,“叫‘周正玉’,不叫翠。”
“周正玉...”程禧叹息,勉强吧。
秘书捧了文件进入办公室,周京臣在转让比例的空白处填了‘5%’。
“您转让魏青瓷5%的股份,您手中的股份就跌出董事局前三了,是小股东了。”秘书不理解周京臣的做法,“作为大股东,董事和高管们畏惧您,一旦股份少了,势力削减了——”
“你觉得,魏青瓷为什么索要叶氏集团的股份。”周京臣喝了一口茶。
“魏夫人是生意人,在本市投资企业...”
“叶柏南和魏夫人有合作。”周京臣再次打断秘书,“我不娶华菁菁和祝卿安,也不可能娶魏青瓷,魏家不清楚,叶柏南清楚。为了摆脱祝家,甚至介绍叶柏文和祝卿安认识,我一步步抗拒到今天,又怎会妥协呢。”
秘书顿悟了,“叶柏南告诉了魏家,魏夫人清楚联姻没戏了,趁机要一笔补偿,您百分百答应。直接要钱,万一您反咬‘索贿’,魏副市长可冤枉了,所以要股份,您签了字,自愿转让,事后反咬不了。”
“然后叶柏南买下魏青瓷的股份,钱还是流入魏夫人口袋。”周京臣一语道破。
“魏夫人不缺钱。”秘书接过周京臣签完的协议书。
“混商场,需要合作方,小公司,魏夫人不入眼;大集团,市里不过那几个,叶柏南名下有叶氏集团,又多了一个宏华国际,和他交个朋友,不亏。”周京臣有一搭无一搭抚摸程禧的肚子,“魏夫人帮他夺股份,卖了他一个人情,有了人情往来,关系自然不一般了。”
秘书愤愤不平,“魏青瓷虽然和您回李家了,您连她一根手指也没碰,她凭什么索要股份?”
“我希望她全部要了。”周京臣起身,“你认为叶氏集团的股份是好东西吗?叶柏南失踪了两个月,这次出现,是冲我来的。在叶氏,我是他的下属,他算计我很容易,我股份越少,权力越小,越安全。”
......
周京臣提前一小时下班,带着程禧去徽园。
叶国章正在‘荷花馆’喝酒应酬。
几位小董事迎上他,“周董,您怎么在?”
他含笑,“叶董的酒量差,我特意救场。”
“您来迟了,客户刚走。”其中一位小董事指着后门,“公关部总监送上车了。”
周京臣装作漫不经心,“是哪位客户?”
“魏夫人。”
“有合作?”
“在谈。”小董事欢天喜地,“叶董继任董事长的第一单合同,一高兴,喝醉了。”
“周董也喝一杯?”另一位小董事邀请他去包厢,“新出的限量款招牌菜,不卖,只赠。消费一瓶六万八千块的洋酒,赠一盘荷花糕,我尝了,天下一绝。”
程禧一听,“宰冤大头啊?”
周京臣示意侍者,“上一份招牌菜。”
“我不吃。”她坚决。
“小妮子知道替我省钱了。”他掐她脸颊,和董事们打趣,“从周家的小霸王,变成贤妻良母了。”
董事们大笑。
周京臣不在乎钱,那盘荷花糕终究是摆上了桌。
程禧怀孕后,食欲从没这样好过,一盘有四块,一眨眼没了。
“好吃吗。”他一边和董事喝酒,一边关注她。
“胀得慌。”她揉着胃口。
“不消化,去逛一逛。”周京臣吩咐了经理,陪程禧去池塘。
这季节,荷花馆的风景是最佳。
一池塘的荷花,角落是莲蓬,现剥,现吃,程禧买了一大把,兜在怀里。
绕过长廊,立着一扇红木镂空的屏风,题了字;岁寒三友,春花秋月。
简简单单八个字,写尽了春、秋、冬三季,这座园子又是荷花馆,象征夏季,十分雅致。
程禧瞟落款:周京臣题。
他的字是颜体,遒劲方正,融入了瘦金体的潇洒,在年轻一辈,书法造诣是排得上名号的。
富家子弟喜欢马术、高尔夫,官家子弟喜欢书法、围棋,周京臣自幼是严格按照官家子弟培养的。
“雨过天晴了。”这时,池塘另一端传来浑厚磁性的男声。
程禧透过镂空的格子打量,为首的男人个子太高,被屏风骨架遮了脸,依稀露出发顶和身躯,一迈步,一交错,纷飞的衣袂,锃亮的皮鞋,乌墨的短发,在晚霞与水色的辉映下,风华灼灼,诡谲的诱惑感。
第299章 他磨人得很
她心一揪,“是哪个馆子的客人?”
经理也透过屏风打量,“订了梅花馆。”
幸好,在西边。
这边是东边。
隔了一片池塘。
程禧暂时不知如何面对叶柏南。
他待她好,也待她有不该有的‘歹心’,‘歹心’没伤害过她,却借了她的手,利用了周家与程家的恩怨。
她不懂,他到底是好人,是坏人。
“这里的荷花,胜过别处。”男人经过溪岸,眺望池塘中央。
经理附和,“荷花是从公园移栽的,长势繁茂,许多太太小姐在吃饭的间隙,会拍一张,或是画一幅。”
“哪位小姐画得好?”
“梁局长的千金。”经理稍作思索,“梁小姐是市书画家赵教授的弟子。”
“哦?”男人略惊讶,“我也是赵教授的弟子,原来梁姜是我的同门师妹。”
梁姜。
程禧记得,梁夫人打麻将那天,提起梁小姐在叶柏南的公司当翻译,叶柏南很照顾她,她对叶柏南同样有好感。
“周公子的妹妹呢?”男人半玩味,半认真。
“程小姐不擅长作画...”经理小心翼翼,周、叶两家的情感纠葛太复杂,周公子横刀夺爱,叶大公子耿耿于怀,明显是意难忘,睹物思人了。
同行的一名中年男子开口,“周淮康降职退休,李韵宁娘家也内讧,周京臣陷入困境。周家打算与魏家联姻,掌握官场人脉,解除困境。”
“他不会娶魏家小姐。”男人笃定,“周公子是情种,不像他父亲,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议论周家了。
脚步声,谈笑声...慢慢逼近。
“市里的娱乐场所是保利俱乐部一家独大,方家老二的确有道行,上上下下疏通了关系,保利的生意也不干净...”
“禧禧。”忽然,男人驻足在身后。
程禧脊背一僵。
在场的男男女女,顿时识趣,后退。
叶柏南目光停留在她腹部。
幽黯,深邃。
一时,看不出情绪,“四个半月了。”
她点头。
“难受吗。”
程禧摇头。
“你和我生分了。”叶柏南怅惘,感慨,“连一句实话,都不想对我讲了。”
泥土湿,她拎着裙摆。
踏上一级石阶。
“女人十月怀胎,哪有不难受的?生产是鬼门关走一遭,我又哪能不担忧你。”叶柏南跨下一级石阶,朝程禧过去。
突然,包厢门口晃过一道影子。
“柏南,别来无恙。”
周京臣站在那,逆着西沉的夕阳,“去什么地方享乐了,整个叶氏集团不闻不问。”
叶柏南猜到他在,一副心平气和,眼底却笼罩了锋利的冰碴,“有京臣坐镇叶氏,我牵挂什么呢?叶氏一定是蒸蒸日上。”
“你是宏华国际的老板吧。”周京臣也心平气和,“五千万注册资金,果然首富叶家是财大气粗。”
“商场的风吹草动,瞒不了京臣。”叶柏南眼中的锋利更甚,是暗箭,是软刀,“有机会来宏华国际参观,我亲自招待你。”
周京臣一张脸辨不明喜怒。
没回应他。
两人擦肩而过。
一面是冷静,一面是杀气。
......
老宅一直打电话催促,周京臣匆匆结束了酒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