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的董事在包厢闲聊,你娶梁小姐。”程禧动作轻,腔调也轻,“哥哥转让了魏小姐5%股份,是你的意思吗?”
叶柏南睁开眼。
四目相对。
她心口一凛。
“禧禧,替你哥哥探我底细,是吗。”他眼底映了光,犀利的,森冷的,“如果不是这个目的,你根本不肯招待我,你躲我,疏远我。”
叶柏南骤然扼住她胳膊,五指发力,“是我的意思,我不仅要魏青瓷的股份,我还要收购叶氏,灭了李氏。李家人保李氏,我只有一个条件,李韵宁自杀。”
程禧静静注视他。
“我注册宏华国际,结识笼络官场人脉,周京臣猜到我马上动手了,他想撤出叶氏,抛了股份,休想。”叶柏南眼底的一簇光,愈发阴骇,“叶氏这潭浑水,我有办法撤,很多人保我,可周淮康失了权势,没有人保周京臣了。”
她如同什么没听到,换了一只手,继续涂抹他额头。
这么镇定,从容。
叶柏南蓦地笑,“禧禧怕我吗?”他抬起手,拨开她垂下的发丝,“我不舍得对禧禧动手。”
他掌心温热,干燥。
透过衣服,厮磨她肚皮。
程禧不由紧张。
叶柏南似乎没发现她紧张,或是发现了,装作不懂。
“在徽园太匆忙,来不及问你。”他一半力量,一半柔和,流连她腹部,“孩子淌着周家和李家的血,即使周京臣废了,你也算给周家留了根。”
她只觉得,一半是烈火,一半是寒冰,“为什么废了。”
“这两个月,周京臣控制了叶氏集团的董事局、财务和生意,他撇不清。既然脏了手,不如脏到底,叶氏的烂摊子,他一人承担吧。”
“他是辅佐叶国章,所有工作董事长签字,承担责任的也是叶国章,是叶家人。”程禧死死地攥着刷子。
“辅佐叶国章的人,真是周京臣吗?”叶柏南诡谲笑。
她怔住。
手一松,刷子掉在地上。
“是你...”
“叔侄联手,这一局,漂亮吗?”他起身,系着衣扣,“人间天堂查封,并非我败了,我需要一个契机,把叶氏集团交给周京臣,不拖他下水,我怎么上岸呢。”
叶柏南走向水池,看着镜中涂满了黑泥面膜的一张脸,不急不恼,浓浓笑意,“禧禧,倘若你一辈子这样折腾我,可能挺有趣。”
他俯身,一厘厘清洗,水流声中,他恍惚又说,“你答应过我一件事,不要忘了。”
程禧递给他毛巾,“你也答应过我。”
叶柏南偏头,“什么时候?”
“在芙蓉村。”
他回忆了一会儿,没印象。
“你不会言而无信吧。”程禧逼了他一句,“你反悔,我也反悔。”
“我守信。”他坦荡。
她暗暗吁了口气。
叶柏南从没答应过一件事,她仗着胆子诈他罢了。
互相牵制,总好过,被他单方面捏住。
“我母亲大病初愈,去探望她吗?”他一边擦拭水珠,一边问。
叶太太其实是一个好婆婆。
程禧和耿家退了婚,耿世清坐了牢,稍有头脸的人物不愿得罪耿家,明着不表态,私下讥讽她,什么‘得理不饶人’;一个不值钱的养女,赔上了耿家的小公子...唯有叶太太怜悯她受了委屈,她顶着‘叶家长媳’的名分,挽回了颜面,堵住了圈子的流言蜚语。
后来,她在烟城住院保胎,叶太太虽然去找叶柏南,但亲自进病房探望了她,本是她的错,叶太太反而宽容安慰。
于情于理,应该登门探望。
“我记得叶阿姨爱吃九华斋的芝麻莲子糕,你开车绕过去,我捎一盒。”她下楼,叮嘱经理看店,一扭头,接待厅的沙发上,坐着一名靓丽时髦的女人。
二十六、七岁,长卷发,戴了墨镜。
“是叶先生的女朋友。”经理汇报。
程禧上前,客客气气,“梁小姐。”
女人摘了墨镜,“你认识我啊。”
“我不认识您,我认识叶先生的女朋友。”
讲话中听,女人态度和善了,“他新买的越野车在门外,你叫他出来。”
程禧吩咐经理去二楼叫叶柏南。
梁局长的夫人姓姜,夫妇感情极佳,自幼青梅竹马,大学毕业结婚,唯一的女儿取名‘梁姜’。
在官太太圈,众人羡慕的一直是周夫人,周淮康地位高,周夫人也妻凭夫贵,而梁局长是4月份从外市平调的,梁夫人在本市的名气小,周夫人‘下台’后,梁夫人‘上台’,梁局长作为警界最年轻的一把手,梁姜在官家子弟圈风头无限。
“你来这边干什么?”叶柏南一步步走下来。
“这家美容院是一位新老板盘下了,打九折,我凑个热闹,结果看到你的新车。”梁姜从沙发上起来,“那你来这边干什么呢?”
“我不喜欢撒谎。”他表情不太高兴。
“同事议论,新老板和你有过一段旧情。”梁姜如实坦白了,“我没见过她,特意见一面。”
第303章 程禧,你让开
叶柏南沉默。
程禧不想惹麻烦,主动澄清,“我们分开三个月了,昨天刚碰上。”
梁姜等他开口,他依然沉默。
隔了半晌,“充一百万。”
他掏出钱夹,刷了卡,将VIP美容卡塞在梁姜的包里,“女人喜欢收礼物,现在开心吗。”
梁局长工资不高,梁夫人是省企退休的小领导,衣食无忧,谈不上大富大贵,百万单价的‘礼物’,除了房子,梁姜没收过其他了。
不惊喜是假的。
“被我逮到,哄我啊?”
叶柏南不承认,不否认,示意她,“先出去吧。”
梁姜迈下台阶,余光一瞥,他站在门口,没跟上。
“你不送我?”
“我回山上,不顺道。”叶家大公子在圈里是公认的绅士有礼,偶尔不绅士,格外明显。
“你专程送我一趟,不行吗?”
“我母亲休养,有客人探病,我带个路。”叶柏南耐着性子向她解释。
梁姜又瞥程禧,“她是叶家的客人?”
“嗯。”他不甚在意掸了掸袖口,像是没入耳,随口一答。
“客人啊...”梁姜安心了,“我周二陪叶阿姨吃饭,叶阿姨这几天想我吗?”
叶柏南仍旧嗯。
“我明天上山,你有时间送我了吧?”
他身姿挺拔,在午后阳光深处,风华玉立,神采烁烁,“探望的客人多,我母亲累了,你改日再去。”
梁姜返回台阶上,整理他衣领,袖子,“沾了什么东西啊...黑不溜秋的。”她一点点搓掉,“我父亲邀请你去梁家过中秋节。”
叶柏南抿唇,“叶家今年新丧,团圆节日不宜拜访。”
确实有这讲究。
梁姜没辙了,“那明年春节去。”
他淡淡应声。
山里气温低,程禧穿了风衣,坐在后座。
叶柏南亲自驾车。
“你认为她怎样。”上山途中,他问。
“样貌好,家境好,匹配你。”山道颠簸,程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垫着腰。
他不语。
神色阴郁。
半山公馆位于半山腰,有十七幢庄园。十幢西洋风格,七幢中式风格,叶太太住在其中一幢中式庄园。
熄了火,正要下车。
叶柏南在驾驶位,没动。
程禧意识到不对劲,敞开车窗。
庭院里,叶太太披着毛毯,面容苍白;周淮康拎着礼袋,哀哀戚戚。
“你做完手术,恢复好吗?”他神情担忧,又落寞,“我买了营养品,你补一补。柏南有出息,你不缺荣华富贵,我多多少少尽一份心意。”
叶太太一言不发。
“我清楚,你心里对我的恨又加重了。”周淮康泄了气,“你在乡下老家,柏南失踪,我不是不牵挂你们。你回来一星期了,我今天才过来,你体谅我有家庭,有儿孙。”
“我哀求你帮柏南悬崖勒马,你出卖他,让周京臣胁迫他。”叶太太愤怒,失望,哽咽,“周淮康...我原本相信血浓于水,周京臣是你儿子,柏南也是,你这么算计我们母子吗?保一弃一,三十年前,你弃了我一次;三十年后,又弃我儿子一次吗?”
这时,车门‘砰’地撞开。
叶柏南步履飞快,踏进庭院,抄起石桌上的花盆,摔在周淮康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