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噎,怂了,“保证吃好睡好,健康毕业。”
周夫人又掉泪了,“造孽啊,你连骗一骗我也不肯。”
翌日中午,在东城的白鹤楼举办升学宴。
整栋酒楼一共有四十桌酒席,市里的前十名平均一人订了三桌,程禧夹杂其中,订了六桌,可谓人菜瘾大。
她原本自卑,和同场的十名考生相差了二百分,但周淮康夫妇兴致勃勃迎来送往,大有一种‘我女儿是状元’的自豪风采,渐渐地,她也气势十足了。
周京臣在主桌,瞧着周家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懒得参与。
而秘书又瞧他懒得参与的模样,心中奇怪。
说他轻视养妹吧,这段时间请得假,比他工作六年请得假还多,北航集团的周总工是大年初二加班的主儿,老总甚至惭愧;说他重视养妹吧,甩手掌柜似的,一坐,一喝,不搭理客人,事不关己。
矛盾极了。
“周总工,您不敬酒吗?”
“敬什么酒。”他语气凉飕飕,损程禧,“考个中等,当700分一样显摆,害不害臊。”
秘书附和,“那咱们撤?集团的公务多,您积攒了一星期没处理了。”
周京臣没动作。
片刻,“中途离席,不合适。”
秘书累了。
见过拆台的上司,没见过拆自己台的上司。
升学宴持续到下午,宾客散尽。
周家人上车,孙太太临时找周夫人商量事,耽误了返程,周京臣在另一辆车,先回了老宅,半小时后,程禧上楼。
卧房里,他捧了她的画册,靠着椅背,身型一动不动。
“哥哥...”
周京臣没反应。
“哥哥?”
画册坠地。
他手松了。
无意识。
黄昏盛夏的风,橘白的天空,浮云,窗纱飘拂。
书桌上的粉色小电扇在吹,周京臣支着额头,衣领敞开,小憩。
程禧鬼鬼祟祟溜过去。
二十岁那年的周京臣,意气风发,像一块不规则的璞玉,潇洒,狂傲;二十七岁的周京臣,英俊沉稳,像修饰完的玉雕,镇压八方,威势凛凛。
三十岁的周京臣...
也许,像一坛陈酒,更有岁月的风韵了。
她食指抚摸他喉结,鼓鼓的,有削薄细小的胡茬,肉感坚实。
谁有福气,大口啃他喉结呢?
嫂子。
小嫂子。
一堆嫂子。
总之,不是她。
程禧悲从中来,蹲下,凑近。
小口啃了一下。
没滋味。
她壮着胆子,朝上攀。
下巴,面颊...他一天不刮胡茬了,扎得慌。
程禧脑子浑浑噩噩,唇瓣贴在他唇。
周京臣嘴那么硬,那么毒,这一吻,却是柔软的,温润的。
融化的咖啡糖。
甘醇,浓郁。
男人喘息...有些粗。
她惊惶,屏息静气盯着他。
太紧张,导致没控制住门牙的力度。
嗑咬了他。
程禧胸口大起大伏。
中了魔咒吗。
发癫了吗。
她踉跄爬起,扭头跑。
“什么时候进屋的。”忽然,周京臣醒了。
眉目惺忪,嗓音沙哑。
性感,迷离。
一股戏弄人,蛊惑人的味道。
程禧心虚,面红耳赤。
太流氓了。
她是姑娘啊。
周夫人教导:姑娘矜持,高贵,必须男人追,男人宠,不能死皮赖脸。
不过...昔年,是周阿姨追了周叔叔。
周京臣告诉她:母亲追求很激烈,一场乌龙意外,烧了父亲的衣服,父亲裸着大腿、赤着脚去报警了,是李老太爷亲自捞人的。
李韵宁一战成名。
绰号‘女悍匪’。
所以,周阿姨的教导,不可信。
程禧洗完脑,微笑。
周京臣凝视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得逞的,顽皮的,“你在想什么。”
她收敛,“没想...”
“憋什么坏心思了吧。”他捡起画册,漫不经心翻阅,有蘑菇,有鸡蛋,有笋,还有糖醋数学老师,油炸英语老师...
乱七八糟。
“数学选择题满分,怎么考的?”
“丢笔帽。”她诚实,坦白。
他皱眉,“丢什么?”
程禧在笔记本上写了ABCD四个选项,演练了一番,“有几道题我会,有几道题不会,闭眼丢笔帽,落在哪个选项,选哪个。”
周京臣眉头拧成波浪纹,半晌,闷笑。
一肚子馊主意,不擅长学习,擅长耍花花肠子。
“运气不赖,蒙对了。”他打量她,“你脸为什么一直红。”
她捂住,“太热。”
周京臣眼神意味深长,她更无措了,“哥哥,你饿不饿。”
“不是刚吃饱吗?”
“我喝葡萄酒了,去刷个牙...”她语无伦次,逃一般。
初吻。
稀里糊涂的没了。
雄煞说,初吻在‘有氛围,清醒’的状态下,才美妙难忘。
她后悔了。
房门一开一合。
周京臣望着空荡的走廊,一片灯火醺黄,吞噬了她身影。
......
程禧去大学报到那天,周淮康夫妇一起陪她。
周京臣开车,她安安静静在副驾驶。
他衬衣有竹海雪水的香味,如他这个人,清冽,冰冷,又令人疯,令人醉。
“大学城在郊区,回家两个小时,周六早晨司机接你,周日晚上回校,大一寒假京臣带你考驾照。同学刁难你,别瞒着,周家不仗势欺人,但周家不是好惹的。”周夫人叮嘱了她一路。
“你周阿姨是校董兼名誉校长,提前打招呼了,上上下下会照顾你。”周淮康舍不得程禧,京臣自幼没养在身边,性子又寡,哪有什么天伦之乐;她承欢膝下,爱笑爱哭的,日子添了无数乐趣。
长大了。
是大姑娘了。
不再腻着人,撒娇闯祸了。
抵达学校,周淮康夫妇没下车,周京臣一手拎一个箱子,程禧拉着先走。一进校门,左右两条小道,她停下,等周京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