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介意他没澄清两人的关系, 只是因为自己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他,不知道该怎么还人情。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说。”裴之礼很贴心,“阿姨对我挺好的,你这个人......我觉得也挺好,是想真心和你交朋友的。”
睿雪板着上身看过来,他又补充:“上次你买糕点的那家味道也很好,点的火锅也很好吃,不嫌弃的话,下次多给我推荐些好吃的店铺吧。”
知道他言外之意,睿雪叹息着,语气颇为惋惜的开玩笑:“裴律师,和我交朋友你也太吃亏了。”
湖面吹来的风小了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若有似无的饭香,两股香气纠缠在一起,勾地人馋虫作祟,气氛松弛。
舒朗的笑声越过耳畔,传来裴之礼不在乎的声音:“毕竟吃了你家保姆阿姨好多点心,应该的。”
她问:“你就不问问我,她是谁?”
“肯定是认识你的朋友,总不能是我的朋友,毕竟昨天之前我都没见过她。”
灵巧地避开问题,巧妙缓和了不愿启齿的往事。
睿雪垂下眸,面上终于多了几分笑。
“滋滋——”
桌上的对讲机响起来,随后是睿阳没有情绪的嗓音:“姐,吃饭了。”
“知道了。”睿雪回,“走吧。”
两人正要起身,对讲机又响起来,这次睿阳的声音压低不少。
“妈在窗边一直看着你们呢,还不让我叫你们。”
一阵风吹过,桌上的对讲机像是一块没反应的石头。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庭院看去,奈何眼力不佳,除了排排中式木兰窗户什么都看不见。
和裴之礼对视,露出抱歉的笑:“今天这顿饭事肯定不能少了——”
“没事,我擅长应付。”他知道她的疑虑。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越过长桥,落后半步的裴之礼忽然道:“你脖子是落枕了吗?”
-
“前些天我还遇着老唐了,把蒋祀好一个骂。”
两人走到屏风后,睿雪就听到睿沈霄的声音,拉着往前的裴之礼,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
“说是有个项目吊着他大半年,最后给了贺家小子,最后给出的价还比他的底半分之五,骂蒋祀是脑子糊涂了。”
睿臣谦嗯了声:“这几年逢年是做的不错,又有国家扶持,将来的路好走。我听说他在伦敦还有产业?”
“嗯,是。”睿沈霄的声音低下来,“要是两家婚约还在——”
“睿沈霄你说什么呢?你说什么还在?”
急促的脚步声中,闻玲的声音响起:“这好日子你别惹我生气,到时候被小雪听见还以为咱么同意他了,再叫小裴听见,人家怎么想?”
睿沈霄哄着:“好好,是我说多了,不提了不提了。”
话题很快被引开,睿雪看着屏风的花纹出神,反思起是不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家里人这么不待见贺逢年。
同时她想不通,明明从小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她都能知道他不是传言那样,他们怎么就......
怀里的煤球动了下,睿雪回神,看到了裴之礼搭在小猫头顶的手。
“挺乖的。”
她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接话:“是呀。”
“进去吧。”
“好。”
...
餐桌之上是热闹的庆贺声,众人落座。
起初气氛还算愉快,可话题的最后都是下一辈,很不幸,睿雪就是下一个话题。
闻玲推了推睿雪的手臂:“怎么不吃鱼?”
睿雪一顿,夹了一块鲍鱼塞进嘴里:“吃了。”
“......”闻玲又道:“别光顾着自己吃啊,招呼招呼小裴。”
“他自己又不是不会夹。”
闻玲瞪她:“那能一样吗?你快点。”
“我不。”
“你这孩子你今天——”
“妈妈,好好吃饭少说话,大寿星多吃点哈。”睿雪夹了块糖醋小排放进她碗里,又在她看过来前和睿阳说话。
接收到视线的睿沈霄咳了声,眼神不自然,“那个......小雪啊,怎么今天不见你吃这黑鱼?不喜欢吗?”
睿雪抬头,目光扫过闻玲:“不喜欢。”
“你这孩子,你——”
裴之礼见状出手:“阿姨,上次睿雪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被鱼刺扎到了,就.....不吃鱼了。”
“你们上次一起吃饭了?”
见闻玲态度缓和了不止一百八十度,睿雪没忍住给裴之礼投去了个“你瞧吧,后面有你受的”的眼神,裴之礼只是笑。
“是,遇到了就顺便吃了个饭。”将话题重新转移到鱼刺上,“是我太粗心了,不知道睿雪有这个习惯。”
“不怪你不怪你,是我家小雪太挑剔了,你别嫌弃就好。”
讨好的语气混合着桌下不停戳自己的手指,睿雪感觉自己就要在爆发的临界点。
放下筷子没了食欲,舌尖抵着牙齿揉动着僵硬的脖子,深呼口气。
从昨晚接到她的电话开始,一切坏情绪蓄势待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睿雪讨厌回这个家。
她明明已经用工作忙这个借口搪塞所有回家的机会,最后以闻玲搬出睿臣谦失败告终。
真的很讨厌感情的事被过渡插手。
按着抽动的额角,她语气严肃:
“妈妈,我们只是朋友,你别乱点鸳鸯谱了,很烦。”
-
“经过今天这顿饭,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开诚布公和家里人说了。”
睿雪苦笑:“我都不知道我的脾气有一天竟然会被我妈妈压着,准确来说,是我妈妈的子宫肌瘤压着。明明是她身上的瘤,却像是长在我的神经上,压迫着我。”
“我看叔叔的态度有所缓和,有没有可能——”
“那只是我爸对他才能的认可,那些新闻我爸耿耿于怀。”
想到今晚的不愉快,睿雪扯出笑:“真抱歉,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我妈妈有点......”
一摊手,把偏执憋了回去。
“我要走了。”他忽然道。
在睿雪疑惑的目光里,裴之礼松了握着门把手的手:“今天你知道你和我道了几次歉了吗?再道下去我真要跑掉了。”
“哈哈哈......哪有这么夸张。”
“......”
今晚无风,目送裴之礼的车子离开后睿雪没急着上楼,而是抱着已经睡着的煤球往石板路边的公倚走去。
煤球因为姿势变换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瞧见睿雪没走才比闭上眼,往她手臂上枕了枕。
低首的睿雪唇角不自觉地勾着笑。
这时,腿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闻玲。
目光黯了黯,不自主地叹了口气随后点开那条语音。
“小雪,到家了吗?裴律师走了吗?”
睿雪打字:[走了。]
闻玲:“没请人家上去坐坐?”
睿雪再叹:[这都几点了。]
这次,闻玲回地慢了些:“人家到底送你回家,你怎么这样?今天吃饭的时候就没给人家好脸色。”
重叹一声,只觉得天都塌了。
头顶似是被什么笼罩着,睿雪喘不过气,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不能惹妈妈生气”这几个字捆到窒息,堆积的情绪早晚有爆发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无关于任何人,只是他们的家庭氛围出了问题。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放大就是,有人要后退。
但不是她。
抬头望着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睿雪又叹,拿出手机。
[贺逢年。]
[我在。]
掌心几乎是在信息发送的下一秒就传来震动,睿雪怔愣着,莫名的情绪推动着她燃起希望。
像是溺水挣扎着爬上岸的人,浑身湿透,急剧取暖地朝着火光走去、跑去。
抑制着不自主加快的心跳,她又问了今早问过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八秒后,他的消息传来。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最想要的魔法技能吗?]
睿雪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我要选一个技能,那我要时空转移!
心口被重重一垂,她四下张望,手抖着打字:
[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