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钱能解决一切,日后做人做事也秉持这一观念,直到后来真的看到孟苡桐选的还是宋弈洲,他不理解,他试图真的去问孟苡桐为什么。
你为什么还是选的他?
这通询问消息是在他们领结婚证前一晚发出的。
孟苡桐只回他:【我不能因为钱再失去他一次。】
不能因为钱再失去他一次。
如若再有一次,或许不会再爱人了。
原来在感情上,不论他们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宋弈洲都一直是她最后的底线。
楚黎川根本理解不了孟苡桐这句话的意思,可直到今天,一如既往,宋弈洲是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楚黎川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宋弈洲,我真的很嫉妒你。”
这句话,楚黎川说的口吻太过怅惘。
宋弈洲晦涩的目光看他。
“如果没有你,如果真的只有我,我想过无数次,只要她能在我身边,只要她愿意,她想要什么我都会去做,去满足她。她不想我出国,我可以留下,她不想我从商,我也可以妥协。可是为什么......”楚黎川声音越说越低,“为什么......她连正眼都没给过我?”
楚黎川有太多自认的傲骨,他甚至承认自己是虚伪清高的,只有这样,这些年的硬扛,他才能用这些来安慰自己,不过是没有家,不过是还没有钱。
迟早会有的,迟早都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他早就把拼搏的主心骨定义在孟苡桐身上。
他这么努力,只想把最好的未来全都送给她,让她不再被人算计,不再因钱而愁,不再需要自己咬牙去面对社会现实的那么多不公平。
可就在他真的快能够准备好这一切的时候,宋弈洲回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孟苡桐一步步地动摇。
甚至是宋、孟两家的联谊,他再一次待在她身边的理由,太过正大光明。
楚黎川这一次,真的嫉妒了。
看着他们在首映礼的亲密,他嫉妒;
看着他们在球场的锋芒,他嫉妒;
亲耳听到她在自己面前承认宋弈洲会给她幸福,那一秒,楚黎川几乎听到了自己心疯狂破裂的声音,他表面还在隐忍,还在强忍呼吸快要汹涌的急促。
却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嫉妒到快发疯。
只能用恶性的高强度运动去麻痹自己,她不爱抽烟的人,不爱喝酒的人,他就可以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什么都不碰。
直到知道他们两家家长见面,他都可以逼自己去信,他们是分手过的,感情绝对不可能顺遂。
只要她愿意,他一定还有机会。
可再迎来的,是他们民政局领结婚证的消息。
楚黎川几乎跌入深渊的崩溃,如果不是崩溃,他都不会激进地在他们领证那晚逼宋弈洲到餐厅,给他看那份韩知逾的文件。
他试图从细枝末节去让宋弈洲知道,五年过去了,他早就比他了解孟苡桐更多。
但那晚宋弈洲送他的一字一句,都把他逼到了绝境。
原来他就算离开她身边,她的一切他也都清楚,他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可只要她受到伤害,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保护她,去为她架设安全境地。
尽管,他甚至都用不了自己的名义。
所以楚黎川到那一刻才懂,为什么虞淇球场那天会说:“他用命换的她五年安宁,等同于拱手让了你五年,你都做不到和她干净的开始?你还想要什么?”
宋弈洲那晚也问他:“楚黎川,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不可能再做兄弟?”
还是他太自私,太自以为是,自以为只要他为她付出,那就会是她想要的。
而现在,他那句“为什么她连正眼都没给过我?”刚说完,宋弈洲的神色就沉下来了,他瞳孔幽深,淡声问他:“知道我最讨厌的你哪一点吗?”
“什么?”楚黎川目光微晃。
宋弈洲直视他,“你太会利用她的心软。”
楚黎川心头一震。
“但你根本不算了解真正的她。”宋弈洲说。
“你一直都觉得是我趁人之危,但从头到尾,难道你不了解孟苡桐的真实性格吗?表面看上去坚强、有韧性,但这样一个本该受尽宠爱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有现在的锋芒,你真的有了解过她吗?”
这话太过淡漠,却又极致的逼心。
楚黎川反驳不出,宋弈洲也根本不需要他反驳。
他说:“因为只有表现的强大,才能藏住她心里的柔软。她太讲感情,对自己在乎的每一个人都同等的好。可就是这样,太容易让人握住把柄,太容易让人看到她嘴硬心软的软肋,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让自己爱的、在乎的人受一点伤。”
宋弈洲这一秒,不是身为她丈夫这个身份在炫耀,而是真真正正地认真说:“所以,这么好的她,我离开的这五年,你真的觉得我是甘愿放手吗?”
“......”楚黎川无声的对视。
宋弈洲眼底全是惘然和涩意,“我和你不一样,我身上有任务,无论我多么想见她,我都做不到想回到她身边就在她身边。整整五年,我不能离开我的任务地,你就觉得我看到新闻上你和她的消息,我不嫉妒你吗?”
最坦诚的流露,是剖析出自己真正的阴暗面,而坦然以对,无坚不摧。
宋弈洲说:“我嫉妒你。”
“但我更恨我自己。”
“明明当年只要我心狠一点,只要我不同意和她的分手,只要我笃定她会心软,她割舍不掉我们的感情,我们就不会分手。因为她太会付出,只要我说一句我的任务会有多煎熬,她会是我坚持的信念,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她就算自己受苦也绝对会坚强撑下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但楚黎川——”
宋弈洲这句话,他自己都说到酸涩,“你真的觉得我能这么自私吗?”
这是楚黎川所窥探不到的,他们的过去,他又怎么能猜到答案。
宋弈洲说:“我不能。因为只要她和我提了分手,就代表只要离开我的束缚,她会有自己更好的前程,不用再煎熬我们可能会长达五年的遥远异地。而且那时孟家出事,她不受牵连的唯一办法也只有出国,所以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把这么好的她绑在我身边......”
宋弈洲低头,目光涣散,“就算那时连想她会离开我这件事都会让我心脏抽疼,我也必须放她走......”
“我必须放她走......”
这是一种信念,更是一种抉择。
楚黎川根本难以想象他印象里这么骄傲、这么凌厉的宋弈洲也会有这样狼狈妥协的境况。
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他。
原来机场那天,他看到的也真的是他。
原来那天,孟苡桐眼底的所有期待都不是因为他,而是全为眼前这个他而存在。
楚黎川闭眼,荒唐还是浓烈酸涩的苦笑。
究竟是怎么世事弄人走到了这一步,他都从没能走进过她心。
原来所谓的慢慢靠近,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他到底还是荒凉过客。
楚黎川拿出了最后那份有关#16杜禹演习事故#的标签文件,而这份标签文件下,压着的每一份:
#09韩知逾领养#;
#11闵江福利院婴儿夭折#;
#11杜禹滑坡事故#......
一项又一项,都是有力打击邵慎柯,但楚黎川今天原本没想拿出来的底牌。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
“你们部队那个军人的事故,如果可以,代我向家属说一声抱歉,节哀。”
随后,熟悉的录音从楚黎川自带的录音笔里流出:
“既然你说,五年前是我没能力帮邵家吞掉孟家,现在也没资格参与你们之间,那邵总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亲自找上门,是觉得我还会和当年一样,配合你们做害人害己的虚假交易?”
“邵氏一向公正亲民,怎么会是虚假交易?不过是良心向善,想帮帮那些以后必定会读书困难的孩子罢了。”
“要不是当年宋弈洲横插一脚,孩子的身份问题怎么会被认定为拐卖?”
“所以邵氏没错,你更不会有错,全是宋弈洲手下那个部队的错。是他们那次的出手挡了你的财路。后来孩子刚送进福利院就夭折没了,你要他们一命抵一命,就连现在活着的他们,你们都不打算放过?”
......
害人害己,虚假交易。
拐卖。
那次的出手挡了你的财路。
要他们一命抵一命。
......
一命抵一命。
这五个字,宋弈洲难以置信地真的抬眼目光犀利,却也撞上了楚黎川默认甚至打算同归于尽的决心。
宋弈洲冷到极致的低声:“一命抵一命,什么意思?”
楚黎川没说话。
“砰——!”的一声,身前的桌子被踹开,宋弈洲起身朝着楚黎川过去就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极冷的眉眼汹涌着怒火,气势汹汹,隐忍到暴怒一触即发!
“楚黎川!什么叫一命抵一命?!”
楚黎川像是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紧抿的唇,脸色发白。
宋弈洲是铁青的脸色,居高临下,不容置喙:“说话!”
他太少这么失去克制地发火,而今天注定逃不过,楚黎川已经不打算再把自己摘出去,明知就算他想摘也摘不净了。
“你们演习前一晚,你那个队员突然不见了两个小时对吗?那期间,是邵慎柯拿他妻女给他的警告,因为查到他手里握了太多我们的把柄。如果他不打算息事宁人,那等到演习结束,不仅他活不了,他妻女也是死路一条。”楚黎川苍白地看着宋弈洲浑然的重戾,竟还是笑了下。
“听说,他的女儿小名很好听,幺——”
后面的“幺”字还没说完,宋弈洲直接一拳挥在了他脸上。
“砰——!”
这次,场面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