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她是真说的无辜又无奈。
邵戚元逼问:“孟苡桐你要是敢护着她,你等着——”
只是那头警告还没说完,这边宋弈洲就神色淡漠地接过电话:“等着什么?”
“额......”邵戚元静了好几秒,“哥,你这......”
“少威胁你嫂子,还有事,挂了。”
“......”
宋弈洲还真把电话给挂了,他们走到棠荷家楼下,孟苡桐狐疑,“你什么时候又成他哥了?不前几天还是平起平坐的兄弟吗?”
宋弈洲扬眉,一手把她搂进怀里,侧头,低声:“那怎么能让宝贝嫂子吃亏?”
这话,这语气,真的很有莫名其妙的禁忌感。
孟苡桐给了他一眼。
宋弈洲带她上楼。
楼上,棠荷、秦翊那边也都做好准备了。
虽然新年里很少有这么做的,但大家还是都做好了去墓地看杜禹的准备。
闵江那边是杜禹家人的墓,杜禹只刻了名字。
杜禹遗书上自己写的,如有一天出事,希望能葬在海宁,棠荷的家乡。
所以电梯门开,宋弈洲和孟苡桐走出去,第一眼都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棠荷,而幺幺和韩知逾则是被队友们护在后面。
宋弈洲和孟苡桐没了刚才在楼下的玩笑模样,都是认真的严肃,一致颔首,异口同声。
“嫂子。”/“嫂子。”
经过两天的沉默,棠荷咽下了两天前的所有崩溃,沉思,接受,人死不能复生,但要深刻思念与铭记,那会是最长久的存在。
她不再表现出两天前的脆弱,而是无以复加的坚强,弯唇,坚定地微笑。
“走吧,不能让你们大哥等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待月归
不谈这些年的功绩和成就, 杜禹无论是年龄还是处事作风,都是他们的大哥。
去的一路,孟苡桐都有格外注意棠荷的状态,在确定棠荷真的不是强颜欢笑的镇定之后, 她才很轻地松了口气。
这次开了两辆车。
秦翊的开在之前, 宋弈洲的这辆跟在后面。
因为宋弈洲手之前被玻璃划伤, 本来孟苡桐是打算开车的,但最后还是被这男人哄着上了副驾。车里就他们两个人,孟苡桐几次余光去看他, 都能看到他瘦削锐利的轮廓线条。
最后一次,被宋弈洲抓了个正着。
他还束着纱布的右手指尖缓慢地摩挲她手, 轻笑:“没不让你看, 光明正大点儿。”
“......”孟苡桐扭头,“说什么呢你。”
嘴上别扭,眼神却很诚实,没两秒还是抬起去看他。
“宋弈洲。”
“嗯?”
“老公。”
“嗯。”够宠溺的回应, 是他慢沉的声线, 轻敲在孟苡桐心头。
“等这次的事情彻底结束,我好好陪你一段时间吧。”这话来的突如其来, 宋弈洲车平稳变道后,偏头看她。
孟苡桐只和他对视了一秒,就微垂下头,羞赧轻声:“可以吗?”
她的性格, 一向决定果断利落,从不让别人来替她拿捏。但也正是这次从照片的事情到杜禹这件事, 整整四个月, 他们都处在一种紧张的高度麻痹里。
猜忌、忽视、锋芒、尖锐, 每一项都让他们忽略了他们结婚的初衷,其实只是为了再爱的幸福。
知道杜禹的情况后续会需要不少配合,孟苡桐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有些话,还是想和他说。
“那手上的工作?”他是军人,她是老板,她的事务从来会比他忙的加倍。
孟苡桐看出了宋弈洲眼底的疑思,她笑了:“都不做啊。”
这么轻描淡写的,她反牵住他指尖,“怎么?老板说不干,难不成员工还会逼着干吗?”
宋弈洲被她逗笑,“你这是带着员工集体罢工?”
孟苡桐也笑。
可越当这趟有目的地的路途越接近那个位置,他们还是情绪难以遮掩地变沉。
玩笑,也不再适合开。
抵达墓园停车场,孟苡桐下车,跟着宋弈洲往棠荷的方向走。
这是幺幺这四年第一次来这里,也是除了家庭相册里认识的杜禹,她第一次在暖阳之下看到墓碑上杜禹微笑的明朗模样。
棠荷原先不想哭的,今天或许是个好日子。
但幺幺看了眼照片,扭头牵住她手,淡淡地缓和眉眼,只含着明媚笑说:“妈妈,是爸爸。”
孩子稚嫩的声音,高悬的刺目阳光,棠荷不争气地还是眼睛花了,“嗯,是爸爸。”
“来,幺幺,把鲜花送给爸爸。”是新鲜混装的白、黄一菊花,花束系着很短的一节飘带,棠荷蹲下,伸手抚去墓碑上,杜禹模样上沾染的灰烬。
“阿禹,我带幺幺来看你了。”
四年来,第一次,棠荷不知道自己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才真的敢踏上这一程。
只知道,这之前,都太艰难。
孟苡桐和宋弈洲送上花就退居在后。
今天,以他们为首,全队的人都是棠荷和幺幺的庇护。
照片上的男人模样,好像不久之前才见过。
开她和宋弈洲玩笑,在她和宋弈洲吵架之后给她出主意,还会在她想见宋弈洲但拉不下面子的时候出面把人拎到她面前。
孟苡桐虽然不像他们和杜禹那样有深刻的情谊,却也是心里难受的。
他们都是一身黑色,宋弈洲今天的黑色西装,淡漠高挑,却久违地压住了他的桀骜和冷傲。
在杜禹面前,他是身份上的队长,却更是那个备受照顾,见面便会自敛锋芒的兄弟。
宋弈洲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却在最后,棠荷和杜禹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之后,倒尽了那杯由他敬起的酒。
他那晚打火机点的每一根烟,都是杜禹喜欢的。
今天同样也点起了一根,很轻地放在墓前,宋弈洲半蹲下身,对着杜禹看着他微笑的眉眼,不知怎的,心被触动。
杜禹以前总说他冷心冷肺,学不会真的和人谈感情。
就连和孟苡桐的事,也是他无数次叮咛嘱咐,好像才真的把他劝动一般。
宋弈洲现在朝着孟苡桐伸手,孟苡桐听话走近。
他牵着她的手,与杜禹平视的角度,很低的声音说:“以前你总担心我把人弄丢了找不回来,现在我把人带到你面前了。杜禹,我和桐桐结婚了。”
是杜禹以前总说的:“唉!你说你要是能一步到位,直接和小丫头结婚多好啊,省的我还天天挂念你不成。”
那时的宋弈洲还笑:“就你成天操不完的心。”
杜禹当时的表情是什么,宋弈洲都不记得了。
大概也都不会比现在照片上的他明亮吧。
孟苡桐说:“杜禹哥,无论是嫂子,还是幺幺,还是宋弈洲,我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不会让你担心。”
棠荷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些话,还是没能忍住,背过了身。
他们这一圈的人都重情重义,认定了都会如家人一般好好对待。就这点,棠荷这段时间早有体会,她想,也许她是不幸的,却也是幸运的。
幸运失去了爱,却还有这么多会彼此珍惜的存在。
这是幺幺第一次在墓地上见杜禹。
按理说,韩知逾是不该下车的,但还是被带着来了。
不知怎的,看着这一圈墓地,他们谁都没发现,突然间,韩知逾比平时会有的沉默更沉默了。
这则沉默一直持续到他们从墓地离开,抵达吃饭的餐厅都还维持。
餐厅是分楼上包厢的,但点菜都在一楼点。
孟苡桐觉得韩知逾奇怪,难免在他们下楼点菜的时候,侧身关注地碰了碰他脑袋,“怎么了?”
韩知逾摇头,“没什么。”
他本来性子就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更别说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
那天秦翊开玩笑说他和幺幺差五岁,实则不然,幺幺的四岁是满打满算的,韩知逾的九岁却是虚岁,实足只有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子,孟苡桐习惯性把他看的还稚嫩。感觉他状态不对,她微俯下身,靠近,“没事,有什么事和姐姐说,现在包厢里也没什么人。”
除了身边的宋弈洲和对面的两个队友,其他人都不在,棠荷和幺幺下楼点菜去了。
韩知逾看了一圈,很低的声线问:“姐姐,我之前怎么没去过那个地方?”
“什么?”孟苡桐愣,脸色不经意微变。
她刚想用微笑驱散这莫名的低沉,却无意撞上了韩知逾抬起头,蓦然没什么温度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你为什么没带我去过?”
说的就是墓地,孟苡桐的神色一秒沉了。
这似乎是韩知逾早就料到的,他现在好像不再有八岁孩子的稚气,而是被多年压迫到早就被揠苗助长的孩子。
他说:“我知道,我只有知逾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