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人真的不喜欢过生日。
宋弈洲想是有的,但那应该不会是孟苡桐的。
因为他认识的孟苡桐, 是会在吹蜡烛前小心翼翼把三个愿望里的其中一个送给他,美名其曰喜气共沾,而她自己还会许一个护他平安愿望的。
也是会吹完蜡烛,嬉笑着最喜欢的蛋糕第一块要给他吃, 说是寿星今天说什么都要听的。
更是就算必须要扛下生活太多疼痛,也依旧会热烈积极期待下一轮生日的。
她曾放弃过一个愿望, 问他, 哥哥, 现实也可以变成童话的对吗?
如果我今天再许一个想要童话的愿望,说出了,也还是可以实现的对吗?
宋弈洲笑着和她说过,可以。
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孟苡桐原以为那不过是年少轻狂里,黄粱一梦的虚幻。
却没想重逢,结婚,宋弈洲现在把这些全都重新摆在她面前,蛋糕,戒指,还有那一墙照片,孟苡桐呼吸都在轻颤。
她眼睫沾了泪渍,光下泛着莹光,看着他,不自觉妥协下目光。
她看不了他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伸手就去拉他,“宋弈洲,你起来。”
宋弈洲没动,只是一手牵住她要挣脱的手,一手捧住她脸颊,看她少有拘谨的模样,低声问:“现在还喜欢吃巧克力味的蛋糕吗?”
孟苡桐有想哭的冲动,说不出话。
宋弈洲淡声说:“回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重新回到过去,过去五年,我们分开了太久,你问我结婚难道不怕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斩钉截铁说不怕,但我还是忽略不了五年前我自以为会做到却没能实现给你的那些承诺。我说过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但我五年前没做到;我说过会让你的现实变成童话,五年前我同样没有做到。这么不守承诺的我,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让你重新甘愿接受我。”
宋弈洲的话,一字一句敲击孟苡桐的心。
她原以为的冷硬依稀在滚烫里,慢慢融化。
孟苡桐的喉咙哽塞,她想说,想否认他所谓的不守承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弈洲瞳孔浓深,不尽望她,“当两家长辈提出结婚的时候,我庆幸过,但更害怕。我怕这种方式太过激进,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所以当你在球馆问我,是不是把联姻当成我习以为常的一种任务,只为了在这个年纪,亦步亦趋完成这项使命的时候,我有想过放弃。”
孟苡桐从不知道他会想这些。
球馆那次,是孟苡桐自己情绪不稳定。
她一向敏感,敏感到虞淇对宋弈洲是什么心思,她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还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她在打那一场球。
却没想根本不用虞淇表现,她就已经先露了在意的马脚。
孟苡桐知道自己不争气。
当她在洗手间外把脾气都变相撒到宋弈洲身上的时候,她是懊恼难受的,她想他们的关系或许会越来越僵,或许可能要再次擦肩而过。
她心如死灰做好了所有准备,认清爱情于她的奢侈。
所以她根本没想到,宋弈洲会出现在方荟雅的包厢,成为那根救她于水火的引绳。
她气霍聿山弄伤宋弈洲,方荟雅歇斯底里的时候,她都有想以牙还牙的冲动。
但想到宋弈洲可能还在,孟苡桐忍了下来。
方荟雅说她婚姻没好下场,没资格拥有幸福的时候,孟苡桐想的是,她根本配不上幸福这两个字。
又何谈下场。
但她没想警局外面,宋弈洲会直白问她,承认他就这么难吗?是需要他做什么,弥补过去的一切......
他还把他的钥匙给了她。
孟苡桐心突然就陷了下去。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他这么徘徊。
他的一次次低头,换来后面她不设退路的妥协。
他们结婚,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
孟苡桐一直以为现在的宋弈洲只会比五年前更有自信,有傲气。
但当这么一个向来对什么都有把握的男人这么没自信地在她面前说出“结婚,我有想过放弃”的时候,孟苡桐居然刹那,胸腔闷的厉害,呼吸困顿到唇齿打颤。
鼻子酸,喉咙酸,心胸都发酸,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她一下就反拽住他的手,嗓音哭腔:“宋弈洲!你有完没完!”
“分手是我提的,委屈也是我让你受的!”孟苡桐忍无可忍,近乎发泄的口吻说,“我五年前这么对你,你按理就该讨厌我!就该和那些不喜欢我的人一样讨厌我!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还要和我结婚?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整个室内响亮到只有她歇斯底里的声音。
她试图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让他明白这样的付出,可能于她而言是蜜糖,却极有可能成为对他再一次难以消释的伤害。
孟苡桐终究是心疼他。
宋弈洲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心疼,他再没给她抗拒的机会,起身,抬手就把她搂进怀里,孟苡桐反抗不了,手死死拽住他的衣边,指尖发白。
越甜腻的巧克力香,越像是一点猩红,化于两人心头滚烫。
宋弈洲抱着她,哄道:“感情里哪有不受委屈的?桐桐,我的目标只有你,因为喜欢想回来找你,因为喜欢想和你弥补所有过去,有更多未来,就算是受了委屈又能怎样?这是我自私在用婚姻达成,你不怪我,我又有什么资格讨厌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会托住她的所有话,将彼此身份置换。
就算吃亏,他也不会让她在感情里处于弱势,她是他理所当然的上风。
孟苡桐在他怀里流下眼泪,闭眼,哽咽小声:“宋弈洲,是我对不起你。”
宋弈洲轻抚着她长发,帮她把这一场憋了太久的情绪发泄出来。
孟苡桐难过说:“你太迁就我了。”
宋弈洲低头,轻吻了下她头发,低声说:“男人生来拥有包容的特权,对爱的女人。”
孟苡桐忍不住,想扬起唇角,却笑比哭都难看,她就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我该庆幸,我得到了这场特权。”
宋弈洲弯下身,替她把眼泪擦掉,他看了眼时间说:“还有不到四十小时,我们把愿望许了。”
孟苡桐慢一拍地看向时间。
时钟的秒针快速行走着。
宋弈洲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昏暗到只剩壁灯的环境,他把蛋糕放到她面前,最简单的流程,孟苡桐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温馨。
好久了,她从十几岁开始就早就没有这样过生日的概念。
还是高二住院之后,她和宋弈洲真的亲近开始,每一年他帮她过的生日。
现在,火光四散,视线模糊。
孟苡桐闭眼,脑海中的画面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五年前,他最后一次帮她过完生日,不到一个月两人正式结束了关系,分手。
期末结束的时候,她在基本所有学生都走光的校园里,因为听说社内还有遗留没处理的母带,她联系了那个学长,而后一路往综教楼的方向赶。
究竟跑了多久孟苡桐不记得。
只记得严寒的深冬,她只穿了件衬衫,外面套了件薄外套,跑得浑身都是汗。
冲进教室时,学长正好从拍摄内室走出来。
撞上跑到头发衣领全凌乱的孟苡桐。
冷风把她的衬衫刮到都快将心慌映透。
学长先是看了眼墙上时间,而后奇怪看她,“不是约的十点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墙上时间,明明白白显示的只是八点。
孟苡桐急喘着气说:“母带在哪里?”
学长刚拿出来,就见孟苡桐已经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是连账号密码都准备好的,“学长,这些我能买下吗?”
......
没人知道,当时孟苡桐为了走正常渠道买下那些东西,几乎花光了她到此为止攒的所有钱。她本可以靠人情让学长送给她所有的授权,但没有。
自从宋弈洲之后,她怕和任何人有人情往来。
买下所有,彻底私有,试图侵吞逼心的思念。
......
现在三个愿望,还是老规矩,孟苡桐默默许完两个,就伸手,慢慢地把蛋糕推到宋弈洲面前,“还有一个,你的。”
宋弈洲看她,够温柔,他轻笑:“这次我不抢你的。”
孟苡桐执拗,要他许。
宋弈洲笑说:“那我想要现在就能实现的愿望。”
“什么?”
“给我换个称呼。”
“......”孟苡桐眉心一跳,真是蓦然不好的预感,她身子后退了些,提防,“你要换什么?”
很轻的一声,宋弈洲直接把她连人带椅拉过来,将她置于自己呼吸之下,含笑,“你说呢?”
低沉蛊惑的,孟苡桐紧张地微妙屏息。
宋弈洲轻摸了下她耳朵。
孟苡桐瑟缩,“宋弈洲。”
“不对,”他低笑,侧身,在她耳边淡道,“该喊老公了。”
“我的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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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晚,孟苡桐都因为宋弈洲的这些话而心神不宁。
但隔天早上,他去军区,她同样很早回了公司。
昨晚发她地址的邵戚元已经出现在她办公室,孟苡桐进来的时候,邵戚元沉着脸色给了她一份文件。
他的脸色不好,身上衣服更是昨天那套,换都没换,难免有隐含之意。
孟苡桐看他一眼,移走了视线,“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