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手里攥着桑珠的照片,语气如常。助理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品出几分落寞的意思来。
助理有些夸张的笑着,“又开玩笑是不是,才27岁,哪里年纪大了!”
李铮的语气很平淡,“27,奔三了。”
下一秒,他将照片倒扣在桌面上,“你出去吧,把桑珠叫到这里来。”
海市秋季多雨,长达一周的雨天过后,天气终于放晴。
公司的司机接到黎砚知,随后将车开向龙湖别墅区。黎砚知住的那一带的有些年头,离市区不远,被天然湖泊半抱着,夏天的时候,很多年轻人在这里设立桨板基地。
车库里她常用的那辆代步车不在,纯白色卷帘门开着,一张方形大嘴。
进了门,李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是三人高的加长刷杆,客厅里的折叠长梯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地板上树影晃动,阳光不加节制的跃进来,铺满每个角落。
八米的挑空,各处可见的落地窗,还有花园里她用来晒暖的阳光房,打扫起来都是不小的工程。
这些事情平时都是谁负责的,黎砚知一点也不在意。窗户是不会自己变干净的,床单也不会自动每日更换,她的餐桌也不可能一按按钮就献上佳肴,地板更加无法自清洁,这些她都知道,她只是没那么在意。
她看过去,也只是觉得,李铮流汗气喘的样子,真狼狈。
她不自觉皱眉,“梁昭呢,就你自己在家?”
李铮往外头看了一眼,“梁昭开车去拿之前送去干洗的衣服了。”
他擦了擦汗,再抬起来时,眼睛里多了些许热切的讨好。和黎砚知习以为常的阿谀曲从不同,那是一种让她难以消化的,家长式的讨好。
“楼上都准备好了。”李铮接过她的行李。
所有期盼着游子归家的母父不都是这样,团圆之前,总是算着日子,欢天喜地地杀掉些家禽做菜煲汤。
“19岁,我调查过他,很干净。”
李铮看向黎砚知,对于这样的传统情怀,作为哥哥,他也无法免俗。
第75章 少爷?鸡头
李铮说这话时, 目色浅浅的看着他。日光打在脸上补充更多的细节,黎砚知能看到他眼睑上的细纹。
除去这些微妙的变化,李铮长了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 在保养上花费的精力和金钱可见一斑。
回来的这些日子,黎砚知偶尔也会想到从前, 从前的她, 还有从前的李铮。
她站在台阶上, 若有所思地捏住李铮的耳垂。堵死的耳洞捏在手里依旧有存在感, 就像李铮曾经的乐队一样在网络上留有遗迹。
那应该是李铮很轻松的日子,依靠政策进了最好的大学, 每天只需要花钱、玩乐、交朋友,都是富二代的圈子里,他也是最顶级的一个。在学校接受同学虚虚实实的奉承,在舞台上, 看着台下无数人举着应援为他而来。
李铮那时候脾气很差, 大概也是有恃无恐。他喜怒无常,又出手大方,身边的人被他的情绪攻击,又被拿到手里的好处安抚, 来来回回,也只能退下一节台阶, 叫他少爷。
想到这个词,黎砚知忽然笑了, 颇为开怀。
她松开手, 逐渐乐不可支。
她笑到钻进李铮的怀里, 笑到有些气喘。李铮默默接住她。过了一会他才低下头问她,“怎么了?”
黎砚知扶在他腰上的手往下走了走, 在他身后乱摸。
“服务我的那个男模也很年轻,而且比梁昭要漂亮,就是不知道底细,所以我没碰他。”
听到这句话,李铮身体明显放松一些,“那种地方没什么干净的,都不知道是几手的货不玩不是什么损失。”而且他看过照片,桑珠的颜值绝对在那鸭子之上,他继续补充道:“楼上的那个是公司的艺人,身家清白,知根知底的很好控制。”
黎砚知没回应他,继续顺着自己往下说,“他告诉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行话里,会所陪人喝酒陪人睡觉的鸭子,也叫少爷。”
“也”这个字的指向相当明显。李铮任由她摸着,不声不响,默认了这个称呼。
基于事实的讽刺不算羞辱,最多算是揭短。李铮有自知之明,从前他和黎砚知在一起的时间段,的确是白天在外面当少爷,晚上回到床上也当“少爷”。
“我就当过你一个人的。”李铮没什么羞耻心地对号入座。
黎砚知撇头,放开他的腰身,“我不是说你,”她看了一眼楼上,又将视线收回来,大方纠正他:“拉皮条的人是其它的称呼,你这种的叫做鸡头。”
片刻的安静之后,鸡头带黎砚知上楼验货。
路上,依旧敬业地为她介绍着,“桑珠没有性经验,但是上过课,之前私下给他报过“绅士班”,该会的他都会。”
黎砚知闲聊一样,“你没有亲自教?”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其它意思,不算是玩笑,更不是挖苦。
“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如果知道,我一定亲自教的。”
“嗯,你继续说。”
“桑珠不抽烟不喝酒,没有胃病,前两天查了hpv,做了常规体检和口腔清洁,身体的指标很完美。”
卧室门被推开,视线随着门板推开的角度延伸进去。话语中指标完美的男人,正对着门框,规矩地跪着。
听见开门声响,桑珠下意识抬起头来。
他的上身衣不蔽体,下身穿了件夏威夷草裙,光洁的大腿藏在茂密的草绳下,影影绰绰,他的皮肤是小麦色,阳光的颜色。
黎砚知看着,眼神逐渐晦暗起来,她走过去,眼神最终聚焦在桑珠的耳垂上。
上面挂着一颗绿松石,形状不算规则,此刻,正随着桑珠抬头的动作,小幅度地摇晃。
李铮看着黎砚知的背影,默默关好了门。
于是黎砚知获得了几次新鲜的体验,桑珠赤/裸着身体时,阳光照在皮肤是金色,人嘛,看见金色的东西,感觉到吉祥或者愉悦,是很正常的心理。
桑珠被扇巴掌的时候,绿松石耳环会有美妙的波动。
桑珠打了舌钉,火热的舌头上含着一颗低于体温的清凉。
他也很会跳舞,小时候学过民族舞,身体软得不可思议。如果黎砚知有要求,他甚至可以劈着叉或者下着腰给她口,不过黎砚知拒绝了,她不想让自己的房间看起来像一个马戏团。
又是一次结束的时候,黎砚知将压在桑珠肩膀上的腿放下来,桑珠有些缺氧,湿漉漉的像溺水的可怜人,扶着床檐猛咳。
黎砚知停下来看他,不说话,桑珠呛到挤出眼泪,她却没有表情。
她的态度,并非漠不关心,也不像冷漠。
很多人在私下与她结交时,之间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对于桑珠这样的人来说,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树。草原太过寂寥,她生长在雨林里,拥挤、潮湿,在漫长的瘴气里长出庞大的形状。
相比于冷漠,带给人更多的感受是威压。
桑珠很快捂住嘴,卖力地往下咽着口水,止住喉咙间呛水一样的不适。
杂音消失,黎砚知上身往前探了探,仔细端详了桑珠一番,随手将床上的毛巾扔给他,“明天交一份简历过来。”
桑珠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脸瞬间变红,他下意识辩解道:“我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黎砚知打断他,“你不用解释,我和你说不着这些。”
说完,她从床上下来,随便套上件衣服站到窗边。她的卧室有着整栋房子最佳的视角,白色的实木窗框柱大片的绿意,桂花树的高度不够,只漏出一点灿黄的尖儿。
“你等会有事吗?”黎砚知打开窗户,室内立马穿堂而过一阵扑鼻的桂花香,“李铮昨天收集了一罐桂花,做了好多甜点,你如果没事可以留下来尝尝。”
“他喜欢热闹,多一个人一起他也高兴。”
她的语气像是谈论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简直如同挽留串门的亲戚一起吃饭般自然。
桑珠弱弱开口:“黎导,我下午还有节课要上。”还有,按照时间来看,那个他素未谋面的,黎砚知的正经男朋友,马上就会回来。
果然,他刚说完,卧室的木门便传来三声沉闷的敲门声。
铛、铛、铛,不徐不疾,桑珠却被吓到一样,立马抬起头来朝她请示,“黎导,铮哥来敲门了,我得走了。”
这是一个暗号,李铮一敲门,就代表梁昭的车已经快到门口了。
桑珠等着黎砚知的回应,两只手无意识地搓在一起,心脏咚咚直跳,可黎砚知却一脸淡定模样,不仅不着急,还有心思继续捉弄他:“真不留下来吃饭?”
桑珠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黎导~”
黎砚知笑了,看着他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水渍,大发慈悲道:“去洗把脸再走。”
“谢谢黎导。”桑珠一下从地上窜起来,抱起自己的衣服,小偷一样钻进黎砚知的洗漱间里。
第76章 抓老鼠
浴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水声非常克制, 能听出来水龙头的阀门只拧开一点。这让黎砚知想起她从前那伙邻居,很多人都用这种方法骗过水表来偷水。
海棠玻璃模糊了具体的线条,躲在后面的人只能显出大概的形状, 但依旧能看出桑珠此刻缩头缩脑,偷感十足。
卧室的床尾对着白色的壁炉, 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 不到使用的时节, 上面已经成了她的香薰置物架, 当然,也有低温蜡烛。黎砚知扫了一眼, 看到桑珠摘下来的耳坠。
上面挂着的那颗绿松石不大,但颜色在阳光下相当瞩目,蓝料,和桑珠的气质相宜。
对着日光看, 有接近玉石的光泽。黎砚知拿在手里正瞧着, 卧室门倏然被推开。
浴室里的水声和卧室大门推开时带过的风声一同停止。
分秒不差,异常精准。
黎砚知适时想起李铮介绍桑珠时说过的话,桑珠之前经常会去山上挖虫草,野外的经历让他的听觉和反应速度异于常人。
这种天赋让他非常适合当小三。现下看来, 果真是所言非虚。
黎砚知动都没动,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来人。梁昭两个胳膊一边架一箱瓶装水, 卫衣开衫耷拉到小臂,有些狼狈。
浴室里桑珠的大黑影子一闪而过, 梁昭毫无察觉。
黎砚知面色淡淡, 手里还在把玩着绿松石耳坠, “回来了。”
梁昭这一趟是去补办护照的,《魔女游戏》的取景地有不少在国外, 梁昭也少不了要跟着跑。可就是这样的时刻,他的护照却莫名奇妙找不到了。
外国人补办签证的手续又很繁琐,这几天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奔波。
梁昭将身上的箱子卸下来,从一边抽了几张消毒湿巾擦手,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可能是因为今天工作日,来办理业务的人很少,开证明比我想的要快很多。”
“回来的路上,铮哥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剧组拍摄的地方比较偏远,让我转道去药店给您买点常用药,”说着他神色有些沮丧,“他真细心,我都没有注意到这种事情。”
李铮对黎砚知的用心面面俱到,总显得他不够仔细,这段时间,他压力很大。
黎砚知不喜欢听没有重点的陈述,也没心思为他开解,“那你就和他多学着点。”
梁昭乖乖点头,房间又恢复安静平和的氛围。梁昭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黎砚知不常与他交流,也习惯了黎砚知的哥哥不怎么待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