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多的浓情都成了过去。
沈屹骁不是拿她没有办法,只是现下不想与她计较,但是从昨晚开始,她就时不时拿一声「您」来呛他。
这种心理上的不爽,沈屹骁不打算继续压着。
“别让我再听到那个字。”说完,他侧过身,依旧用刚刚那道不轻不重的语气要求道:“洗漱完过来吃饭。”
夜浓也懒得再同他扭捏,没好气地瞪了眼他的背影后,径直去了昨天就去过一次的卫生间。
松岚绿的双人洗手台上,除了男人的洗漱用品之外,两个椭型盆池中间还放着一只未拆的盒装牙刷,一管新的牙膏,甚至连漱口杯都准备好了。
不是酒店,却备着这些东西,可见这所房子里,平时没少来客人。
夜浓走到门后,将门轻轻关上。
因为没带卸妆用品,夜浓就只刷了牙。
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她随意的语气里依旧带着几分客气。
“那就谢谢沈总的早餐了。”
只是看到餐桌上的餐食时,夜浓眼波突然停顿住。
无论是布满新鲜水果、杏仁再搭配甜奶油的华夫饼,还是烟熏鲑鱼浇配荷兰汁和鱼子酱的英式松饼,又或者那盅能闻到玉桂糖鲜甜的热燕麦。
都一如五年前他带她住酒店时的早餐标配。
真不知是他刻意,还是说面前这些早餐依旧是他的习惯。
夜浓在餐椅前坐下,余光瞥到邻边,和她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沈屹骁面前的那盅热燕麦里放了香蕉片,而夜浓的没有。
五年过去了,还记得她的忌口,这是在炫耀自己的记忆力?
夜浓拿起勺子,在瓷盅里慢慢地搅着,余光又往他那边瞄。
也没瞧几眼,就被旁边的人逮了个正着。
“夜小姐就别吃着碗里惦记锅里的了。”
夜浓手里的动作一停,扭头瞪他:“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含沙射影?”
沈屹骁表情却做无辜状:“我说什么了,让你这么激动?”
夜浓一点都不想跟他提过去的点滴,可这人却在她雷区蹦跶。
她扬眉:“不错,当初是我提的分手,但分手就一定是有第三者吗?就不能是我对你烦了、腻了?”
沈屹骁压着情绪,努力让自己不去深究她的后半句,然而他轮廓却绷得紧:“我有说我们之间有第三者?”
“你再说你没说?”夜浓声音很冲,对他丝毫不客气。
沈屹骁:“......”
夜浓转过身来,捏起刚刚的勺柄,怒气冲冲地搅着:“吃着碗里惦记锅里这句话,就应该送给你!”
可真会无中生有,别说当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眼里容不下第二个女人,就是分手后的这几年,他也没多瞧哪个女人一眼。
他语气里有着很不满但又压抑到最后不得不认命的不爽:“你有没有良心?”
夜浓侧头剜他一眼:“没有,被你吃了!”
沈屹骁被她的话噎住,默了两秒,想起昨晚她满脸堆笑时的客套,和现在满身是刺的本性,还真是两个极端。
他嘴角浅浅一勾:“原来夜小姐昨晚的恭维礼貌都是假的,这要是被瞿总知道——”
“你是要告状吗?”夜浓截住他话后,下巴一抬一收:“去啊,他现在应该还在阮总那。”
沈屹骁端坐着,就这么看着她指尖托起一块华夫饼送到嘴边,看着她腮颊咀嚼出松懒又漂亮的频率。
他叹出一息,“真是小看夜小姐了。”
心里的气撒出来大半,夜浓已经不想理他,自顾自吃着手里的华夫饼,时不时的再喝上一口热燕麦。
这般的慵懒吃相和他记忆里的几乎无差,只不过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捻起华夫饼上的杏仁递到他嘴边,也不会看着他含住时强行要求他说一声谢谢......
沈屹骁靠着椅背,安静看了她半晌。
等夜浓吃完,沈屹骁就只喝了两口热燕麦。
夜浓瞥他面前餐盘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是不是我在这,让沈总没有食欲了?”
沈屹骁看了眼她唇峰沾着的一丁白色奶油:“没有让夜小姐觉得招待不周就好。”说完,他站起身。
夜浓朝他背影撇嘴。
以为他会换身衣服再走,却没想他径直往门口去。
“沈总这是要走了吗?”她不确定地问。
沈屹骁站住脚,回头:“如果夜小姐还想继续在这坐一会儿,我也不介意。”
夜浓朝他投去淡淡一眼,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而沈屹骁刚刚那句话也明显是玩笑,只是等他走到门后,手握住门把时,突然转过身。
夜浓就跟在身后,始料不及,双脚下意识后退一步,一抬头,对上沈屹骁凝眸而来的视线,她心跳突然漏掉一拍,“你、你这么看我干嘛?”
看出她满眼的防备,沈屹骁却嘴角一提。
因为视线紧盯着他的脸,夜浓全然没注意他身体其他部位,直到余光里晃进他的手——
夜浓下意识就把脸往一边偏,可惜晚了一步,柔软的唇被他指腹一蹭、一停。
夜浓整个人呆住,忘了躲,一双瞪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直到沈屹骁手指脱离她唇峰,紧贴的触感消失,夜浓这才慢半拍回过神。
脱口而出的“你有病——”,被沈屹骁将自己指腹上沾着的一丁白色亮于她眼前而倏然止住。
像是事实胜于雄辩,沈屹骁丝毫未将她刚刚骂他的三个字听进耳里似的,抓起夜浓垂在身侧的手腕,将指腹蹭在了她攥成拳的手背上。
夜浓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
那一丁点的奶油,经过她的唇,到他的指腹,再回到她的手背,如今那一丁点的浅白色,若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又不走了?”
声音从对面传来,夜浓抬头时,眼里不止茫然,还有无措,夹杂着那句「你有病」带来的些许歉意,全部摊开,直直送到对面人的眼底。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沈屹骁已经站在了门外,一双眼,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下次随身带面镜子,吃完饭照照。”
本来还为自己刚刚骂他的那三个字生了些许的歉意,如今看来,根本就是骂轻了。
夜浓给他一记冷若冰霜的眼神,从他肩膀越过。
出电梯再过门厅,踩下门前台阶,哗哗水瀑声袭耳,夜浓长吁一口气,从身到心顿感一阵轻松。
沈屹骁扭头看她:“你车在哪?”
两人从出门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夜浓瞥他一眼:“你去大门口等我。”
锻炼时留下了一身汗气,本该在早餐前就去浴室洗一个澡解决掉,可又怕他门一关,她就转身跑掉,沈屹骁硬是忍到现在。
结果可好,换来她这么不耐烦的一句。
没和她在一起之前,没有哪一个人敢这么要求命令他,和她分手后,是再也没第二个人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
她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
其实这也都没什么,重点是,这话听在耳里本该让他烦躁,偏偏心底又生出了几分怀念。
她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还是说,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把她当祖宗?
沈屹骁双手抄在裤子口袋,偏过脸气笑一声。
“门口是吧?”脸转过来时,他笑了笑,继而点了点头:“行。”
夜浓摸不透他的笑,但是从他话里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眼看沈屹骁迈开脚,夜浓忙喊住他,但不是“沈总”,而是“嗳”。
但是沈屹骁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不知道他是生气让他去门口等,还是不满意那声“嗳”。
夜浓踩着高跟鞋追上去,跑到他身前时,她修长的双臂一伸。
“沈总至于这么小气吗?”
还挺会倒打一耙。
沈屹骁压下眼底多余情绪,只留几分冷郁。
夜浓眼神闪了闪,心虚又嘴硬:“让你堂堂沈总跟我去取车,我哪好意思。”
跟她去取车不好意思,但是好意思让他去门口等她。
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所以呢?”沈屹骁轻飘飘地问了句:“夜小姐打算怎么办?”
铂悦府不似一些小区,地上也是允许车辆通行的。
夜浓往他旁边抬了抬下巴:“你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别墅区在东北角,平墅在西南,若是步行走过去,一来一回半个小时都不止。
沈屹骁懒懒丢了句:“不习惯等人。”
夜浓是真的想狠狠给他一记白眼,然后反问一句:以前在寝室楼下等我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怎么没听你说不习惯?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您的。”
话音一落,就遭沈屹骁一个冷眼:“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让我再听到那个字?”
夜浓心里想 ,你还说不许让我说「我们」呢,结果刚警告完,自己还不是说漏了嘴?
夜浓懒得跟他掰扯这些没意义的。
“行,沈总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屹骁也懒得细究她不爽的语气,瞥她一眼后,双脚一转,擦过她肩膀,径直往前走。
夜浓在原地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跟她一块去取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