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被心里涌出的这两个字笑到。
天知道她用了多久才将他的脸从记忆里一点点抹去。
那段连刷牙洗脸都要告诫自己要忘记他的日子,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当她再看向那份被她付钱打包回来的精美打包盒时,她几乎一个迟疑都没有就扔进了垃圾桶。
*
翌日一早,夜浓去了会所的健身房,平时看不到几人的小区,没想到起早来锻炼的人却不少。
临窗一排十几台跑步机几乎被占满,就剩下最里面两个空位。
夜浓脱掉外套,身上是一套香芋紫运动装,虽然是长袖,但修身的剪裁让她身段更加袅袅婷婷,凹凸有致。
她站在倒数第二个跑步机上,一阵低速的热身后,夜浓将速度增加到每小时三公里,十分钟后,她又将速度增加到五公里。
在她旁边是一个年轻男人,虽说银灰色紧身速干T恤下能看出他精而壮的肌肉,但五官俊秀,满是少年才会有的稚气。
从夜浓站到跑步机两边的防滑板上时,他就几次余光偷瞄。
眼看半小时过去,依旧不见夜浓有停下休息的动作。
滚滚的汗划过他眉清目秀的脸,像是终于找到一个搭讪的机会,他脚下速度不减,光明正大扭过头来:“第一次见像你能跑这么久的女生。”
听到声音,夜浓先是一愣,往右手边的跑步机看了眼才回看对方:“你在跟我说话?”
“当然了。”
男人有着一双能望到底的干净眼神,笑起来,像是夏日里的山涧清泉。
很是赏心悦目。
夜浓回了对方一记浅笑:“我可不是女生了。”
她冷白皮肤沁了细密一层汗,透着隐隐的绯。
男人目光停留在她脸上,“那是姐姐?”
一声姐姐让夜浓颇感意外,夜浓轻笑一声:“你多大了呀,就喊我姐姐?”
“二十一,你呢?”
男人热烈的笑里不见丝毫年下弟弟会有的腼腆。
夜浓眉梢轻挑,点头之余,她垂眸无声笑了下,黑密的眼睫因她垂眼的动作卷翘勾人。
对夜浓来说,年龄不算秘密,但对一个陌生人,她也不想交底。
“我啊,马上就三十五了。”她含糊其辞地虚报。
以为会把对方吓跑,结果却听他“哇哦”一声:“正是女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在夜浓浅浅低笑里,男人调慢了速度,“以前没见过你。”
虽然知道对方在看着自己说话,但夜浓还是选择目视前方,“我刚搬过来没多久。”
男人说了声难怪,继而又细问道:“那你住几栋?”
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弟弟都太会搭讪,没点经验真要招架不住。
夜浓回头给了他一记笑而不语。
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者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可以任性妄为,男人嘴角撇了撇,人畜无害的脸,委屈犹怜的语气,说:“这么小气呀?”
说他没有礼貌好像都有些重了。
夜浓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是这动作,让她额头两滴汗滚了下来。
汗咸刺眼,夜浓条件反射把眼一闭。
几乎是同时,男人反应迅速的从慢转速的皮带上站到了一侧的防滑板上。
长臂一伸,掐着夜浓的腋下,将她从快速转动的皮带上托起放在了两台跑步机之间的平地上。
动作迅速到夜浓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面对夜浓满脸的怔愣,男人翘了翘嘴角,“不客气。”
惹得夜浓都不好跟他计较他刚刚的无理,只得轻笑一声:“谁说我要跟你说谢谢?”
“那就换成抱歉,”男人语气诚恳:“所以,我可以为我刚刚的失礼,请你吃个早餐吗?”
不得不说,这种搭讪方式有些出其不意。
夜浓不是一个娇怯的性子,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你都喊我姐姐了,怎么好意思让你请。”
四楼是餐厅,时间还早,用餐的人并不多。
男人点餐轻车熟路,要了双人份的港式早茶。
给夜浓倒水的间隙,男人语气有着自在的熟络:“你住十二栋,对吗?”
刚刚还问她住几栋,这会儿又主动报出她住的楼栋号,夜浓有些啼笑皆非:“你认识我?”
男人却摇头:“不认识,真正的认识应该是知道彼此的名字。”说完,他伸出手:“我叫南禹,你呢?”
他的话,他伸手的动作,让夜浓突然想起当初她和沈屹骁真正认识的那一天。
当初,她和沈屹骁的认识也是这么开始的。
那晚,她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沈屹骁,好言好语说明来意,希望他能破掉那些谣言,结果他却好笑一声,还说: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
当时夜浓只觉得啼笑皆非:和你传了半个月的绯闻,你说你不认识我?
沈屹骁一双眼睛带着打量和审视在她脸上:真正的认识应该从知道彼此的名字开始。
当时的夜浓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夜浓,这下认识了吗?
「夜浓时见月。」
五个字,被沈屹骁略有低沉的嗓音说出来。
下一秒,他伸出那只骨扇般漂亮的手:沈屹骁。
回忆短暂闪过,夜浓看着那只等待她交握的手,不过一个社交礼而已,夜浓伸手与他握了握。
“夜浓。”
“夜浓,”南禹默念一遍后,露出一个看着很走心的笑:“很好听。”
好听吗,夜浓想起沈屹骁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是姓叶,那这两个字拼在一起就毫无惊艳可言。
他很喜欢她的名字,又或者,喜欢她这个姓,何时何地都会连名带姓地喊她,不着情绪时平铺直叙的,拿她没办法时轻拖尾音的,欢爱时落音短促的。
夜浓接过他倒好的那杯茶,随口似地问道:“哪里好听?”
“水气凝珠,仙心浓夜,月明葭渚苍苍。”南禹说:“你说你叫夜浓的时候,我首先想到了这句诗。”
见她表情怔愣着看着自己,南禹脸上丝毫不见窘色:“是我领会错了吗?”
他是除了沈屹骁之外,第一个只凭听就识破她姓的人。
说不清是他太过年轻不会修饰自己的表情,还是说被埋在心底的那份特别不想被第二个人插足,夜浓没留什么余地地揭穿了他。
“其实在今天之前,你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说这话的时候,夜浓视线一直锁在他脸上。
以至于她精准无误地捕捉到他眼底划过的意外,以及再一垂眸,嘴角那看似生动却又尽显无奈的笑痕。
不用他承认或否认,夜浓心里都有了答案。
“说吧。”
南禹单手支腮:“说什么?”
现在年下小弟弟的脸皮都这么厚吗?
夜浓瞥他一眼,“不说的话,这顿早餐,我可没心情请你。”
虽说她话里有笑音,但说的话却并不算客气。
南禹脸上还是那般无奈的表情,只是托腮的动作变了,两手举过头顶,承认错误状:“我错了。”
年轻真是好,做这种看似幼稚的动作不仅不违和,还很可爱。
这次换成夜浓单手托腮地看他:“错哪儿了?”
她不经意的动作和表情,还有语气,极为自然的将「姐姐」这个身份与自己贴合。
南禹浅浅一个叹气:“物业中心的那只纯白布偶,是你给它买的笼子,是吗?”
夜浓没想到这会成为他的理由,眼里闪过浓浓的意外,支在腮颊处的手也拿了下来,“那只猫是你的?”
南禹摇了摇头:“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夜浓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然后听他解释。
“我只是在业主群里看到了宠物认领,好奇才去了物业,看见那猫罐头和我养的那只猫吃的是一个牌子,就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那是你买的。”
夜浓不知该不该信他:“几个猫罐头而已。”
南禹从她一半的话里听出了她的质疑,笑着喊她一声姐姐:“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买罐头,特别是那种进口价格高的,一定要看它的生产日期。”
眼看她皱眉,南禹又解释:“不是谁都能接受那么高的价格,这就导致宠物店里存货积压,你昨晚买的那几罐,保质期就只剩一个月了。”
夜浓面色一窘:“...我当时没注意看日期。”
“没事,我上个星期刚买了一箱,回头我拿一些过去。”
夜浓忙摆手:“不用——”
然而却被南禹略有不客气地打断:“我和你一样都是好意,你不能拒绝我。”
的确,她也不是猫的主人,凭什么拒绝他的好意呢。
说到这,夜浓突然想起来:“业主群里还没有人认领吗?”
“早上看的时候还没有,”南禹浅浅皱眉:“你不在业主群吗?”
夜浓摇了摇头:“我只是租户而已。”
“那要不要加个微信,如果有人认领我跟你说一声,省得你去问物业了。”
虽说能一眼识破对方是借此加自己的联系方式,但他给出的理由的确正中夜浓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