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冤家路窄吗,怎么来游个泳都能碰见?
沈屹骁拂掉脸上的水才看清池边的人,和夜浓一样,他眼底也有怔忪,但他比夜浓更快恢复了平静。但条件反射的,沈屹骁往她身后扫了眼。
只身一人,不见昨天早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男人。
见她神色从震惊到犹豫,沈屹骁沉在泳池里未动。
一双被水沾湿的瞳孔,墨色清明,看似凝视,但隔着距离,其实是将池边的人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好几遍。
倒是夜浓,虽然直面泳池,但眸光流转,心里纠结着,扭头就走显得她落荒而逃,可是下水的话,又有一种和他共浴的不自在。
余光往水池里看过去一眼,刚好和沈屹骁的视线撞上,夜浓忙将视线收回。
真是倒霉,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他,还不如去主会所遇到那个小弟弟呢!
虽说心里有一万个不想下水的念头,但夜浓更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心虚,再说,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上次那份打着请她的旗号,却让她自己买单的芒果糯米饭,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这么一想,夜浓腰板突然就挺直了。
“看什么看!”她声音里满是对投过来的那双直白又强势的眼神的不满。
沈屹骁好笑一声:“你站在那儿不就是给我看的?”
夜浓:“......”
几年不见,长相没变,无赖的气焰倒是长了不少。
因为在浅水区,夜浓只能从扶梯下水,结果刚踩下一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句——
“不做热身?”
夜浓瞪他一眼:“不用!”
浅水区不深,站到池底,水也才没到她腰,夜浓往不远处瞥了眼,见他还盯着自己在看,心里的恼意根本压不住。
“你能不能别看了?”
沈屹骁心情还算不错,所以即便她烦躁又不耐烦地朝自己嚷,他也没当回事,甚至还饶有兴趣。
“又不是没看过,这么激动做什么?”
夜浓脸刹时一红,撩起水就朝他那儿泼,“你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水星溅到沈屹骁本就湿漉的脸上,他八风不动,目光依旧凝视。
好似在说:我就看,你倒是过来挖。
夜浓气得脸上的红持续不下,偏偏她骨子里倔,就是不想成输家,一不做二不休似的,往池底一蹲。
结果蹲得猛了,水灌进口鼻,她又哗啦一声站起身。
在她一阵的咳嗽声里,沈屹骁叹了口气,从中等水深区游过来,随着水深渐浅,他健硕的胸膛和腹肌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咳嗽声被眼前的画面闷在了嗓子里,夜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在离自己不过半只手臂的距离前站定。
夜浓全身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定在原地,只剩眸光乱转 ,眼睫颤个不停。
沈屹骁却弯下腰,把自己的脸递到她垂下的视线里。
“送来了,挖吧。”
夜浓眼里光影交错乱得厉害,大脑已经跟不上他节奏,表情呆呆的:“挖...挖什么?”
沈屹骁食指点在自己的眼尾,“不是说要把我眼珠子挖出来吗?”
夜浓:“......”
沈屹骁两只肩膀放得低,仰头看她:“又舍不得了?”
说的好像她舍得就能真的去挖似的。
夜浓剜他一眼,眼神射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离自己这么近,条件反射的,她两手往沈屹骁伏低的肩膀一推。
沈屹骁压着腰站,当然站不稳,失去重心的那一秒,他手臂一伸,攥住了夜浓的手腕。
一声尖叫,伴着“哗”的一道水声。
沈屹骁背身后倒,后他一秒入水的,还有俯身压入他怀里的人。
水波四溅。
夜浓一手被他攥着,另只手的掌心压在他胸膛,沈屹骁比她更甚,整条手臂都圈在了她腰上,如一股麻绳般缠绕。
两人可谓是以相拥的姿势入水,但夜浓推他的力量不过堪堪,于是沈屹骁就着脚跟和腰□□沉,让自己完全没入水下。
而夜浓的反应恰恰相反,一边用力挣开自己的另一只手,一边用手撑着他胸膛,好让自己浮出水面。
但沈屹骁却偏不让她如愿,他水下闭气最长能坚持一分半钟,但夜浓不行,再加上挣扎,她力气消耗得很快。
眼看她眉心越皱越紧,掰他手臂的力量也越来越轻,沈屹骁墨色瞳孔一缩,撑在池底的手掌忽而撑劲。
沈屹骁带她浮出水面,没有了水下的紧迫感,夜浓紧闭的双唇这才松开,大口呼吸,却又被鼻腔里的水呛到,只剩剧烈的咳嗽。
沈屹骁掐着她腰,将她举到池边,一边用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一边问她:“当初怎么教你的?”
不止高尔夫,夜浓的游泳也是沈屹骁教的。
可是这个时候,夜浓哪还有心思回答他,她连回想的余地都没有。
沈屹骁只得自己动手,指腹压住她鼻子一侧,“把另只鼻腔里的水擤出来。”
夜浓不想听他话也只能乖乖照做,几个来回后,她好受许多。紧接着,她用那双因咳嗽带出眼泪的蒙蒙泪眼瞪向身旁的始作俑者。
“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屹骁抬手将沾在她眼皮上的两缕湿发捻到一边:“难道不是你先推的我?”
夜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委屈了起来,“那你就把我拽到水里吗?你这人报复心怎么那么重......”
她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盘着旋打着转,声音更是哽咽出哭腔:“还是说,你是要把我淹死才甘心?”
在沈屹骁的记忆里,她很少哭,仅有的几次也是因为和她妈妈吵了架然后喝酒喝到半醉的情况下,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床上被他欺负得很了。
如今被他恶作剧一般的手段惹得泪眼婆娑,沈屹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幼稚。
眼看她眼泪砸下来,沈屹骁不由握住她肩膀把她转向自己。
“多大点事,至于报复你?”说着,他抬起手,弯曲的食指就要蹭去她泪痕时,被夜浓毫不客气地挥掉。
“你就是报复,你别不承认!”夜浓自己抹掉眼泪,“你敢说你没有因为当初是我提的分手耿耿于怀?”
这话,沈屹骁反驳不了,但他也不想承认。
“五年了,”他笑得好像很释然:“我至于因为过去那点事记到现在?”
夜浓看着他,眼里的泪似乎要凝成光,穿透他,去辨认他话里的真假。
可是他那漆黑的眼底像是一口深井,只能看到最浅表的一层。
漫不经心的、毫不介意的。
好像他真的已经将过去放下。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故人。
好像,曾经的唇舌热吻,床笫相缠,都翻页过去,想起时,再也不会在他心底掀起任何波澜。
夜浓突然觉得裹挟在肌肤上的水好凉。
那股凉意好像已经渗透皮肤,钻进骨髓,冰到了心脏。
“阿嚏——”
沈屹骁嘴角一勾,“再不上去,感冒了是不是也得怪我头上?”
夜浓吸着鼻子,扭头瞪他一眼:“不怪你怪谁?”
怪完,她身子一转,踏着水的阻力走了两步后,她又停住,身子转回来的时候,她警告:“别跟着我!”
声音带着明显的恼意,偏偏嗓子里还残留刚刚哭过的哑音,听在耳里,像是在撒娇。
沈屹骁在她转回身的那一秒,垂眸笑了笑。
自然没再跟着她,从水底一跃上了池边后,沈屹骁往最后一个躺椅走去。
夜浓从扶梯上去的时候,余光瞥过去。
后背肌肉还是和以前一样结实,腰侧也没有丝毫赘余,被五分速干泳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更是紧实有力。
随着沈屹骁弯腰捞起叠得平整的浴巾,露出后腰左侧的半翅纹身时,夜浓眼波蓦然顿住。
那是他生日时,她送他的礼物。
是夜浓亲手画的,一只展翅的紫色蝴蝶。
结果到了工作室,沈屹骁却突发奇想,要和她一人一半纹在身上。
当时是沈屹骁先纹,纹好后,跟她说不疼,结果等夜浓开始纹的时候,他还是把自己的胳膊伸到她嘴边,说疼了就咬他。
夜浓偏开视线时,吸了吸鼻腔里的酸涩。
身后传来的轻微鼻音,让沈屹骁抬手擦头发的动作止住。
转过身,见她站在扶梯旁发呆。
沈屹骁皱着眉头走过来,“真想感冒?”
话音落地,他将那张干燥的浴巾往夜浓肩膀上一披。
“去坐着。”
夜浓是在沈屹骁走远后才完全收回神识,扭头看向肩膀上的浴巾,垂在身侧的手蜷了紧,紧了又蜷,几个来回后,才攥住浴巾边角。
沈屹骁再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条深色浴袍,胳膊上还搭着一条浅色。
夜浓不傻,当然知道他胳膊上那件是给她的。
但她并不打算接受,她自己也不是没带浴巾,再说了,出门过走廊就是电梯——
然而,没等她脑袋里想完全,肩膀上的浴巾就被沈屹骁抽走扔到了躺椅上,夜浓只觉肩膀一凉,下一秒,保暖性极好的长绒浴袍就压在了她肩上,夜浓被他不太温柔的动作带得肩膀往前倾斜了几分。
他何止动作不温柔,声音也透着几分不耐似的:“跟我过来。”
夜浓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根线搭错了,在他转身后,真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