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沈屹骁就去了临窗茶室。
烧水、洗杯、冲泡,眼看面前第二杯茶都凉了,还是不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沈屹骁眉心渐拢,扭头看向墙上的时间,距离祁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但是从榕港大厦开车过来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难道说她改变主意,又不来了?
期待与惴惴不安交杂的内心,此刻又被失落填满。
沈屹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直接将电话拨给了一楼前台。
“沈总。”
“还没有人找我?”
“回沈总,暂时还没有。”
沈屹骁又转身走到窗边。
暮色渐沉,路上车辆与行人穿梭。
俯瞰,霓虹如丝带,蜿蜒曲折。然而,所有的繁华喧嚣都被隔音效果甚好的玻璃阻隔而深陷一片寂静。
而此时,正对这座全玻璃结构,宛如一块矗立的水晶办公大楼对面。
行人如织的斑马线前,夜浓却如同静止的雕像一般。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对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她只走近却从未踏进过一步的办公大楼。
盘落的夕阳那么温柔,映着那座傲挺的楼身,衬得它如梦幻般遥不可及。
不知又等了几个红灯变绿、绿灯变红,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碰了碰她手臂。
“小姑娘,再不走就红灯了。”
夜浓虽然久久凝望对面,但并没有失神,转过头来,朝老奶奶弯唇笑了笑,很随口地捻了个借口:“奶奶,您先走吧,我在等人。”
她的确在等人,等着向对面那栋楼里的某人要一个答案。
对面的红灯又亮了,漫长的99秒开始倒数,夜浓也不禁在心里开始倒数着......
平时眨眼而过的一两分钟,在此时,却显得尤为漫长。
绿灯亮了,通行的时间远不及红灯来得长。
就好像她用尽全力为自己搭建的堡垒,崩塌不过短瞬。
但是有过一次经验,再修建筑起,应该远比第一次要省事又省力。
久久停在原地的双脚,在又一个绿灯亮起的时候,终于毫不迟疑地迈了出去。
穿过马路,踩上台阶,步行过数百米的楼前广场,夜浓走进高大的门厅。
“你好,请问沈屹骁沈总在吗?”
“请问您贵姓?”前台礼貌询问。
“夜浓。”
闻言,前台朝她礼貌微笑:“您稍等。”
看着对方拿起座机电话听筒:“沈总,夜女士到了。”
夜浓嘴角随即勾出一记冷笑。
还真是如她所料。
既然祁孟将她要过来的事跟他说了,想必他也知道她这趟过来的目的。
也好,省得她再多废口舌。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门开,前台先一步出去,一手挡住电梯门,一手朝外示意:“夜女士,这边请。”
穿过静谧的走廊,再转弯,又到了一处前台。
“黎秘书,这位是夜女士,麻烦你接待一下。”
视线落到那位黎秘书脸上的时候,夜浓愣住。
竟然是她。
短暂的怔愣后,夜浓嘴角不禁滑出一味冷笑。
竟然和自己的秘书谈起了恋爱。
还真会资源自用。
但是这位秘书似乎没有认出她,不觉意外的脸上,浅浅一个颔首,礼貌道:“夜女士,沈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扯出大片的橙黄。
沈屹骁站在霞光粼粼的落地窗前,听见敲门声,他抄在口袋里的双手蜷了几分。
“进来。”
黎雪打开双扇办公门的右扇:“沈总,夜女士到了。”
沈屹骁依旧背身对门,直到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渐近。
他扭头,凌厉的眉峰下,冷然的眼底裹着淡淡一缕笑痕。
“好久不见,夜小姐,别来无恙吧?”
本该先发制人,却因他这假模假样的一句而让夜浓陷入几分被动。
但她情绪藏得丝毫不露,平静的脸上,长睫轻轻抬着,夕阳的余晖漫了星点柔黄在她脸上,也在她眼底落了浅浅一排阴影。
夜浓呵出一声低笑:“沈总的这一句好久不见当真是好久。”
听出她话里的不甘示弱,沈屹骁嘴角轻出一缕笑意。
“怎么,”他缓缓转过身来,“难道夜小姐不觉得,刚刚那句,才是分手多年的情侣再见该说的话吗?”
回京市前,夜浓不是没想象过和他重逢的场景,或步行在街头转角,或驱车相背而行。
她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之间真的可以有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现实总是和理想相悖。
无论是那晚她出电梯看见他脱口而出的:你跟踪我。
还是现在站在他的领地,与他针锋相对。
原来,现在的相见,才是他们之间最该有的样子。
夜浓心里暗觉好笑的同时,视线直直回望着他:“所以我是不是该配合沈总刚刚的那句,说一声,谢沈总挂念,我很好?”
她看过去的眉眼,含着缕讥诮:“可惜我今天过来,不是跟沈总叙旧的。”
“那你来做什么,来求我?”
夜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求你?”
“难道不是?”他优越的眉骨下,眸色清冷,“不求我,你手里的方案要如何通过?”
隔着距离,他那双犹如浸了墨的瞳孔,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夜浓脸色不由一沉。
沈屹骁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脚尖,一点一点上移,直到完全盖住她。
“夜浓,”他脸色沉,声音冷:“被你玩了六年,求我一声,怎么了?”
从始至终贯穿在夜浓心里的刺,如今被他倒打一耙说出来,夜浓偏开脸笑了。
谁玩谁,现在再纠结,再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抬着下巴,眼神不卑不亢,不躲不避,“如果我就是不求呢?”
余音落地后是两人静谧而长久的对视,彷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
沈屹骁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她的眉、她的眼。
过去觉得她甚是好看的鼻骨,如今都透着股让他陌生的秀挺。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的骄傲,可过去让他一度迷恋的硬骨,在此时,是那么的不合他心意。
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想碰一碰她。
问一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在我面前服一点点的软。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就可以放下过去的种种——
“沈总——”
她的突然出声,让沈屹骁眸光微动,心底腾升的期待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然而,撵着她刚刚喊他的尾音,传到他耳里的却是——
“就是这么对待生意伙伴的吗?”
刹那间,挤满他心脏的期待、侥幸,尽数破灭。
他看见了她嘴角讥讽的弧度,那么清晰,仿若一记重锤。
让沈屹骁一瞬回到了现实。
“生意伙伴?”他嘴角滑出一道兴味:“你是我的生意伙伴吗?”
“不是吗?雾色和莱欧可是签了合同的,我现在作为——”
沈屹骁眉骨一压,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所以你是要拿你设计总监的身份和我讨论方案?”
上一秒他的音色有多紧,这一秒,他的声音就有多散漫。
“这个身份可不够。”
夜浓克制地做了一个呼吸,“那你想让我用什么身份?”
沈屹骁垂眸看她,深沉似海的眸光里有压迫,却还是露出了星点柔光:“我想让你用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不知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他站离自己太近,夜浓全身气息微热,心脏也仿佛宕在半空。
想偏开脸错开他眼神,可他眼睛里好似有一把勾子,不容她注意力分开丝毫。
“你该不会是要、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