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枯叶冻黄,蜷缩在角落,又被人清扫掉,于是凋敝的枝丫便什么也不剩了,风穿过枝间,从深秋吹向初冬,愈发凛冽。
十二月份,乔岁安报名了元旦晚会节目,S大的元旦晚会节目是按院来算的,每个学院都有两个名额。舞蹈学院的老师是打算这两个名额一个群舞,一个独舞。
乔岁安报名的是独舞,难度系数更大,要一个人撑起整个舞台,要比过所有学姐学长拿下这一个名额。
但是好处也更大,据说这次有一个著名舞蹈团的会过来看晚会,看看是否有好苗子能提前下手签下。独舞被看到的概率更大。
面试前,丁斯时陪着她坐在候场教室里,乔岁安紧张得要死,不停深呼吸,碎碎念:“我感觉竞争好大啊,我都没什么优势。”
丁斯时挑眉:“怎么没优势了?你是专业第一。”
“这次选拔是从大一到大四都可以参加,一个学院还有好几个专业,像我这样的专业第一多了去了。”乔岁安越说越紧张,最后噌一下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上了个厕所洗完手,她又往脸上泼了点冷水,深呼一口气,对着镜子道:“加油!”
匆匆赶回候场教室,她看了眼叫号的屏幕,下一个就是她了。
“好点了吗?”他问她。
乔岁安点点头,手搭在膝盖上,视线到处转,眼睛睁得老大。
里头有人叫了她的号码,她蓦地站起,像被提了线似的,尽量昂首挺胸,端出个得体的微笑,要往里走。
“乔同学。”身后,他喊她,声音带着笑意的,“你要知道,站在舞台上的乔岁安总是闪闪发光的。”
乔岁安步子一顿,肩膀微松,继续向前走。
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喜欢上舞蹈的呢?
她记不清了。
从最初对丁斯时那一句“学武”的误解,到进入舞室后每一个拉伸练基本功的日日夜夜,从刚开始压腿时发出的惨叫,两股颤颤,到深呼吸着压伸,习以为常,却又对自己更高要求地练习着,直至现在,她这十几年的人生都跟舞蹈挂钩。
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她总会沉浸在氛围中,尽情地在音乐的世界里翩翩起舞的感觉是令人兴奋的、抛去烦恼的。
她也喜欢舞台,喜欢灯光打在身上,享受别人掌声带来的鼓舞与冲劲,她永远为站在舞台上的自己而感到骄傲。
热爱永不落幕,舞蹈没有尽头。
跳完了舞,她听见微弱的几声掌声,看见老师脸上的微笑。
“你是今年的新生啊?”其中一个老师低头看看她的资料,讶异。
乔岁安点头。
“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从小就开始学舞蹈了?”老师又问。
她微笑着,答道:“对,我从幼儿园就开始接触舞蹈了。”
“怪不得。”老师若有所思地翻了下资料,“那下一位吧。”
乔岁安出了门,深呼了一口气。
丁斯时一直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站起了身:“怎么样?”
“我感觉还不错。”乔岁安忍不住笑,灯光落进她漂亮的眼睛里,像琉璃一样,“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不管结果怎么样,起码她为自己努力争取过了。
结果出来时两天后的事情,乔岁安刚下了思修课回到宿舍,打开手机,发现微信弹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竹林喜鹊:“你好乔同学,我是舞蹈学院的付老师,恭喜你通过独舞的审核!”
惊喜一下砸中了她的脑袋,像被戳破了的气球飞升上天,头晕眼花的,乔岁安眨了眨眼,睁大了又重新读了一遍这条好友申请。
“我过了。”她呢喃了句,反应过来后一下蹦跳起来,抱住离她比较近的卢浇千,“我过了我过了我过了!!!”
卢浇千被摇得晕头转向的:“你什么过了?”
她不说话,实际上她现在兴奋得什么也听不见,乔岁安放开卢浇千,呼出一口气,突然拔腿就往外头跑。
“你去哪?”卢浇千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突然跑出了寝室,愣了下,在身后喊。
乔岁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十分钟后,丁斯时接到了乔岁安的电话,匆匆下了楼,就见她站在他宿舍楼门口,笑容几乎快要溢出唇角。
他有点疑惑,走到她面前:“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脖子猛地被人搂住,怀里撞进一个人,乔岁安眼睛亮得不像话:“丁斯时,我过了!”
丁斯时下意识环住她,瞬间明白了:“元旦晚会的独舞吗?”
她重重点头。
于是,他也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棒呀,岁岁。”他说。
-
确定了独舞名额之后,乔岁安就开始忙起来了。
大一的课本就多,她还要准备舞台,这次的机会对她来说很重要,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老师,看看她还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忙起来的时候,寝室仿佛就成了一个光用来睡觉的地方,丁斯时的消息她都得隔着半天甚至将近一天才回。他也有比赛和课,加上去乔岁安练舞的地方不定,具体得看每个教室的上课情况,还有事没事往办公室跑,消息又回得慢,他几乎逮不到她人。
周一下午就一节习思想,两点二十开始的。
乔岁安练完舞,骑着车赶回了宿舍拿书,又骑着车赶往A楼教室,在校园里窜出了一阵风。
人刚冲到教室门口,被一只手臂拦住了。
她愣了下,抬头,才发现丁斯时倚着墙,垂着睫毛望着她。
乔岁安一怔,仰头确认了遍教室号,又低头确认了遍课表,最后问:“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在这儿的原因不够清楚吗?”挡着她路的那只手垂下,去触碰她的手指,丁斯时慢悠悠道,“陪女朋友上课。”
他牵住她的手,捏了捏:“几天没见面了?嗯?”
乔岁安仔细回忆了一下,有点不太好意思:“快到元旦了,就比较忙。”
“你忙没关系,刚巧我这个学期后面也没别的比赛了,稍微空了点。”丁斯时拉着她进了教室,找了个空位坐下,“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乔岁安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和他十指相扣,唇角止不住往上翘。
丁公主的逮她陪上课系列持续了半个月。
12月31日的白天进行了最后一场彩排。
付老师看完她的舞台效果,拍拍她的肩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不错,挺好的,到时候别太紧张,放轻松就好了。”
晚上六点,陆陆续续开始有观众进场。
乔岁安的节目排在倒数第四个,她坐在化妆间里,老师正给她搞着发型。
手机在手里把玩了半天,乔岁安忍不住打开和丁斯时的聊天页面。
岁岁和碎碎:“男朋友,在干嘛?”
男朋友给她发了一张自己在观众席间坐着的照片。
娇娇丁公主:“在等着看你演出。”
她乐不可支。
头顶上,老师打趣着问:“和谁发消息啊?那么开心。”
乔岁安把手机按灭了,唇角的弧度还是压不下去,她很大方地承认:“和男朋友。”
本来是想和以前一样,画完了妆做完了造型,趁离自己的表演还有一会儿,去观众席找找丁斯时的,结果一拉开后台的门帘,望见台下那一片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她倒吸了一口气。
这……人是有些多了。
她默默放下门帘,嗯,还是好好候场吧。
由于她的节目比较靠后了,乔岁安到后面在后台等得有些无聊了,老师又化好了一个表演同学的妆,一扭头发现她还在这儿,有点感到好笑:“你不去看表演吗?一楼观众席前四排给你们演出的同学留着呢。”
于是,乔岁安就去观众席前四排看表演去了。
S大的元旦晚会形式很丰富,唱歌、小品、相声、b-box、舞蹈、乐器……
她惊叹于别人b-box的水平,被相声逗得咯咯乐,被小品吸引到目不转睛……直至倒数第六个节目开始时,她重新回到后台候场,舞台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她开始紧张起来了,手指交织在一起。
“乔岁安。”老銥嬅师喊她,“可以上舞台了。”
乔岁安深呼了一口气,踏上了舞台,在舞台中央躺下。
音乐声响起,那道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闭眼,再睁开,彻底融入音乐之中。
她向上伸手,像是要把那束光抓住一样,腰腹用力,从地面起了身,仰着下巴,长发划过半空,动作干净利落,好似轻盈柔软得像蛇,却偏偏每一个动作都果决稳当。
她在舞台上尽情盛放,在灯光下尽情舞蹈,带着那十几年的梦想,不留余力地展示美丽。
她在闪闪发光。
音乐落入尾声,乔岁安收了动作,向台下鞠了一躬,听见台下掌声如雷,长久不息,汗水滑落衣襟,她喘着气,笑得灿烂。
下了舞台,老师给她竖起大拇指:“很棒!”
顿了顿,老师压低了音量,悄声说:“那个舞蹈团应该是稳了,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年轻人,未来前途光明啊。”
她惊喜,说了声谢谢,在后台的桌子上拿到了自己的手机。
一点开,丁斯时的消息映入眼帘。
娇娇丁公主:“我在门口。”
乔岁安握着手机匆匆离开了后台,往门口奔过去。
头发有点散了,她无所谓,她推开那扇门,看见熟悉的身影,怀里抱着一大束花,就站在不远处,挑着眉稍含笑望着她。
“丁斯时!”
乔岁安扑进他的怀里,开口急促,气息未平,兴奋:“你看见我的表演了吗?”
“看见啦。”丁斯时搂住她,语气温柔缱绻,像绕了天上的云朵,他由衷地夸她,“好优秀啊岁岁。”
乔岁安往后仰了仰身子,和他隔开一点距离,仰着脸望着他柔和的眉眼,半晌,噗嗤一声笑了。
丁斯时分明也弯着唇角,却问:“你笑什么?”
“就是很感慨。”她说。
她感觉很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