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以!把她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就要提着行李箱连夜坐车回学校,可当她刚出门,就看见了以为早就拍屁股走了的人提着份热腾腾的晚餐从走廊拐角走了过来,见她这样,迟疑着拧了下眉。
“你要走了?”
姜颂立刻把箱子提进自己房间里,挺直脊背,故作平常道:“没有啊,我刚刚在测试行李箱轮子好不好呢……”
……
虽然陆北屿明面上已经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要再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找她,可姜颂还是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似的,来了南大好几次,但每次来其实都见不了陆北屿几面。
因为,他很忙,不同于别的大一学生,他要么跟着老师做项目,要么就是待在教室里学习,相比之下,姜颂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她也问过陆北屿为什么刚上大学就这么努力,当时他站在她旁边,没出声,只垂下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了一会儿,随后就别开了目光,平静开口:“没什么,就是感兴趣而已。”
因为知道高中他就是那种学起来很拼的人,姜颂也没多想,只笑眯眯地嘱咐他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等找完陆北屿,她再急匆匆地赶回自己学校,去搞自己的那些课时作业和老师交代下来的任务。
久而久之,连陆北屿那些同学们都认识了姜颂,那天他舍友打游戏打在一半,忽然想起来,转过头笑着问他身边那个小尾巴去哪儿了。
陆北屿眼都没抬,语气淡淡地丢过去一句:“她不是尾巴,她有名字,叫姜颂。”
“哦,你的姜同学去哪儿了啊?”
旁边的舍友见陆北屿这么护短,立刻拉长了语调,故意打趣他。
陆北屿懒得理他们,但敲着键盘的手却渐渐慢了下来,他偏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旁边黑着屏的手机上,抿了下唇。
自上次回去,姜颂……好像确实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
修长分明的手放在键盘上,抬起又落下,停顿片刻,转而拿起了旁边的手机,摁亮了屏幕。
而此刻的姜颂,揉着堵住的鼻子,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随后一脸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发着不正常的红晕,半睡半醒着,额头上还放着个毛巾。
床下面的舍友还在嘀咕:“要我说啊,姜颂,你这次生病重感冒,就是你乱跑导致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个男的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大老远跑那么多次,还把自己跑感冒了,也没见那个男的关心你啊……”
她越说越义愤填膺,显然搞不清楚姜颂长得也不赖,追她的好几个,她愣是一个也没瞧上,非得天天惦记那个大老远的。
姜颂咳嗽了几声,再开口,带着鼻音:“是我没有告诉他啦,而且,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差……”
明明嗓子都咳得发哑了,她还在那强调:“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话音刚落,放在耳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姜颂眯着眼,把手机拿起来,去看屏幕,结果发现陆北屿居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的眼顿时一亮,但很快想到什么,又黯淡了下来,眨了眨眼,把电话递给了舍友,闷着声音说:“你帮我接一下,就说我不在。”
她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被子裹的更严实了些:“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感冒。”
如果陆北屿知道她上次找完他回来就生了病,那他肯定更不愿意她过去找她了。
舍友不解:“不是,他都打电话过来了,你就这么愿意放过他关心你的机会?”
姜颂埋进被子里,然后摇了摇头。
舍友没办法,只好接起来,没好气地开口:“喂。”陆北屿立刻就听出了那边不是姜颂的声音:“姜颂呢。”
在某人疯狂的眼色行使下,舍友无奈妥协下来,语气放软了不少:“那个……她去洗澡了,手机落宿舍里了。”
陆北屿安静了片刻,随后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两声,舍友叹了声气,把手机还给了她。
姜颂盯着上面的通话记录发呆,随后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嘴巴。
而电话那边,陆北屿在挂了电话之后,就合上了电脑,起身准备出门,同时给舍友吱了声:“我离开学校两天,上课那边,你们帮忙顶一下。”
旁边的舍友听到,顿时感到十足的惊诧,似是看到了十足的稀罕事儿:“不是,陆北屿你还逃课啊。”
陆北屿没回应他,而是低下头,开始订票。
所以在姜颂迷迷糊糊接到陆北屿电话,说他到了华大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在做美梦。
直到陆北屿在电话里让她下楼的时候,姜颂才反应过来,在冷静几秒后,她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连拖鞋才穿了一只,就眼巴巴地跑在窗户上去看,果不其然,在人来人往的楼底下,陆北屿穿着灰色的卫衣,懒洋洋地站在刚刚发着芽的杨树底下,低头专注看着手机。
然后,猝不及防的,他抬起头来,朝这边看来,好像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明明那么多宿舍,但姜颂感觉,陆北屿刚刚还是看到她了。下一秒,她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只过来一条消息。
「看到你了,下来。」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可姜颂却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蓦地高了起来。
这时候舍友回来,看她红着一张脸,顿时惊诧:“你感冒不是好点了?脸这么红,又发高烧了?”
姜颂:“……”
她来不及和她们解释,在身上随便套了一个外套,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就出了宿舍门,下了楼,满心满脑地都想着去见陆北屿。
只要想到她每天日思夜想的人,现在,此刻,就站在近在咫尺的楼底下在等她,姜颂就开始心跳加速,呼吸不止。
因为在这个时刻,她发觉,他的全部时间,包括他,都属于她。
所以以至于她不顾一切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对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他,自己身上是套着宽松可爱的毛绒睡衣,头发因为生病还没来得及洗,是随随便便扎起来应付的丸子头,但因为长时间躺在床上,早已变得乱糟糟的。
而她的脸素净无比,眼底下甚至还带了点黑眼圈,可以说随便至极。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姜颂突感丢脸,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脸,缩着肩膀打算转身再上楼。
陆北屿见她想跑,立刻大步走过来,
拉住她的手腕,低下头,蹙着眉开口:“躲什么?”
姜颂捂住自己的脸,下意识开口说:“别,你别看。”她耷拉下脑袋,闷闷地说:“我现在一点也不好看,邋遢死了。”
以前过去找他,她都是穿着很漂亮的衣服,化着很精致的妆的,现在的她太狼狈了。
陆北屿敛下眸子,无声地盯了她一会儿,才没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她那个毛躁躁的丸子,然后弯下腰,歪着头瞅她,嗓音带笑:“当初高中的时候,你不也素面朝天么,我说过你难看吗?”
姜颂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抬起眼瞅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然后小声开口:“那你也没夸过我好看啊?”
陆北屿挪过眼,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几秒,随后语气放低下来,一本正经地开口:“那我现在夸,算迟么?”
姜颂听到他这样说,立刻抬起眼来,里面亮晶晶的,开始傲娇起来:“……你先夸我听听。”
陆北屿笑了声,目光投过来,打量了几秒,随后开口,语气平稳:“姜颂,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很好看。”
他着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
能从陆北屿嘴巴里听到这么夸人的一句,姜颂也算满意,抿着嘴巴克制住想笑的冲动,点了头:“算你过关吧。”
陆北屿扯唇笑起来,只不过笑意还没在他眼里漾出几秒,他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有些无奈。
“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现在脸色这么差,自然瞒不过陆北屿。
姜颂挠挠鼻子,小声回应:“这不是不想让你担心吗……”
陆北屿没说话,只是用那一双黑眸盯着她,直到姜颂有些认输地耷拉着脸,委屈巴巴开口:“怕你知道以后,不让我再去找你了。”
但她很快伸出手,神色坚决:“但我保证,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陆北屿看到她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一怔,无声了几秒,随后语气发涩,唤了她一声。
“姜颂,值得么?”
姜颂听到他的那一句话,沉默了片刻,还是抬头,目光深深地望着他:“你还记得吗?高二你生日那天,我就说过,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偏爱的一方。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缓了口气,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但还是仰着头,黑亮的眼直直地望向他,仿佛要穿透进他的心里:“陆北屿,我……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明明没打算哭的,或许是生着病,情绪比之前敏感了不少,姜颂再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连忙低下头来,用手背把湿润的眼泪抹去,然后咬紧牙关,嗓音带了点颤意,对着眼前的男孩轻轻开口:“你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姜颂强迫自己抬起头,去对上他平白的目光,好感受他的情绪变化,但又实在有些想不通地歪了下头,嘴巴扁着,抽了几下鼻子 ,鼻尖发红起来,看上去委屈极了。
这段时间,她不是看不出来,陆北屿一直迟迟不答应,是因为他在顾虑担心着什么。
陆北屿看着眼前难过至极的女孩,深深沉了口气,唇角压抑地向下,手克制地搭在身侧,忍了又忍,还是抬起来,伸手揽过女孩瘦削的肩膀,几乎是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手掌放在她的后脑上轻轻反复地抚着,下巴挨着发顶,发出深沉的叹息。
“对不起,姜颂,对不起。”
他静默片刻,指尖摩挲着她的发丝,还是低垂下眼,无声地看着她,然后开口。
“我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上她白皙的脸,将那些湿痕耐心地一点点抹去:“现在的我经受不起任何一点失败了,所以,姜颂,我不想连累你。”
姜颂猛地抽了下鼻子,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会连累呢?”她握紧他的衣服,咬着字眼,带着哽音:“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的……在我看来,爱永远是平等的,是我们才给它加了太多条框和拘束,不是吗?”
“可是我们明明很年轻啊,我们有大把自由的时间,为什么不能跳出这些框锁呢,反而要被它捆住呢,陆北屿,你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
她越说越混乱,胸脯起伏着,明显情绪激动了起来,但却被陆北屿发沉的一句话打破。
“因为那个人是你。”
“……”
姜颂倏地收了声,目光抬起来,怔怔地看着他。
陆北屿紧抿着唇,眸子垂落下来,语速逐渐加快,说道:“因为是你,我不愿意出现那么多的变故,害怕最后你受到一点伤害,因为是你,所以我想给你最好的未来……”
他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女孩踮起脚尖托住他脸吻下来的那一刻。
姜颂重吸了口气,似是再没有耐心听下去,只踮起脚尖,用手托住他的脸,然后闭上眼,用自己的嘴巴青涩笨拙地一下又一下碰着他的唇,用额头抵住他,带着苦涩的泪水混在其中,她小声说着:“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一点也不比他少。
而这一吻,也彻底将陆北屿这段时间所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里筑墙全部坍塌掉,他的心里轰然一片,露出藏在最底下的那片明镜。
在那个镜子里,他看到了姜颂对他毫无保留全力奔赴过来的爱,也让他明白,在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不顾一切,拼尽全力的。
爱永远不会在你做好全部准备的时候才会降临,它总是突然的,临时的,可也是浓烈的。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切的去感受到这份突然降临的爱。
如果错过,或许就是永远的遗憾。
既然这样,那他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去抓住这个一旦沦陷就永远也不想放开的爱。
就在她脚尖踮的越来越吃力快要落下的时候,面前的男生终于伸出胳膊,揽过她的腰,把她抵在了树和教学楼的死角处,然后,低下眼,目光落在她想抿又不敢抿的嘴巴上,没忍不住发笑,抬手抚了下她唇角的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