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橙回抱住她,闭上眼,带着安慰的温和语气开口:“姜颂,你可以尝试着,去认真聆听一次别人对你的爱呢?”
姜颂往下咽了咽不太确定的口水,轻轻开口:“倘若我听不到呢?”
橙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有什么,听不到的爱我们就再也不去听了,但有人的爱震耳欲聋,你就算捂住耳朵也会听到,所以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姜颂听到橙子的话,一贯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变得沉稳下来,她深呼一口气,对上橙子安静的目光,随后用力点了点头,再一次用力抱住橙子,闷闷开口:“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得看到我幸福。”
橙子不假思索地笑着点头:“当然了我的姜姜。”
等从橙子病房出来,姜颂才放下了身上所有的疲惫,慢通通走在门口,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好融化她现在身上滚烫的热度。
徐未来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姜颂失神似的靠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放轻脚步走过去,问道:“橙子睡着了?”
姜颂点了下头,抬起头,看到他一个人过来,目光不自觉地往后偏移,但发现空无一人后,不由得抿了抿唇。
现在的她脾气已经下去,今天早上在他家里的发生的事如今在她的心上滚了又滚,先前因为冲动说出的话也此刻回笼在大脑中,姜颂才发现自己先前对陆北屿说的话实在是重了些。
他应当很伤心难过吧……
那他……
姜颂又不自觉抬起眼,往徐未来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瞥了眼,又收了回去。
徐未来注意到她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开口解释:“那个啥,陆北屿出去买饭了?他说你一天都没吃饭,所以……”
姜颂听到这句话,抿了抿唇,一开口,嗓音有些哑:“说我一天没吃饭,他也不是吗?”
说完后她抬起脚步,坐在了走廊上的休息椅上面,看样子是打算等陆北屿回来了。
徐未来看她这副模样,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慢慢开口:“也不知道陆北屿和你说过没有,但我觉得凭他那样子,一般是不会主动揭自己的短,但我觉得你知道这些,还是比较好一些。”
“陆北屿的父母你知道他们在他高二那年离婚,可你不知道的是,在他高考前一天,他父亲出了车祸,做完手术后陪了一天床,他也连带着受了影响,高考没有考好。”
车祸?
姜颂搭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抓住了裤子,泛起褶皱,只觉唇瓣干涩得越发厉害。
徐未来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陆北屿什么都没有和她说,继续解释道:“而且,他父亲那边的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一夕之间墙倒众人推,再加上陆北屿母亲早就和他爸离婚的缘故,相当于到了最后,陆北屿的父亲身边只剩下了他一人。”
“而在上大学期间,陆北屿他爸又因为被检查出术后脑中有淤血,需要再做手术,几乎这部分高昂的手术费全都压在了陆北屿身上一个人。”
说到这里,徐未来也在替陆北屿感到难过和悲哀。
明明当初那么骄傲恣意的天之骄子,最后却落得个负债累累日夜都在打工的后果,偏偏他的父亲还不领他的情。
那时候的陆北屿,怎么敢把姜颂往陆延身边带,让他知道她的存在。
但这么长时间以来,陆北屿一直都在努力解决自己的困境,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松懈就会跟不上她的脚步。
对于当时的陆北屿来说,当时待在他身边的姜颂,就像他编织的一场美梦,只有进入这里面,他才敢有的片刻喘息。
“而且,其实他在国外过得并不好,国外的消费水平高,他的父母早就不管他了,几乎所有的生活费都是他自己赚的,而且他还在一直陆陆续续地攒钱。”
徐未来不知道陆北屿攒钱是为了什么,但这么长时间过去,再加上他那么拼,项目成果和比赛奖金,足以让他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徐未来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次跟着父亲去国外谈生意,正好去找陆北屿,但他当时还在店里做兼职。
他也没离开,就在店里等着,想等他下班了再一起走。
就在这时,店里进来几个谈笑风生的中年男女,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
徐未来不经意一瞥,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都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去看当时还是服务生的陆北屿,他显然也看见了她,是安萍,他的母亲。
安萍显然也发现了陆北屿,脸上有些不自然,这时候陆北屿拿着菜单去他们那桌点菜,安萍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落在陆北屿身上。
同行的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还以为安萍认识陆北屿,开口询问,安萍愣了一瞬,在陆北屿无声投来的目光里,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看上去很是自然地笑了下,平静回了一声。
“不,我不认识他。”
陆北屿站在一旁,目光不变,好似只听到她说的那句话时微微颤了一下。
在吃完饭后,安萍借以上卫生间的理由,找下了陆北屿,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打工?我给你的那些零花钱呢?”
陆北屿低下头,很是淡薄地嗤笑了一声,几乎是不认识她的那种冷漠神情:“安女士现在认识我了?”
一句话,让安萍一噎,下意识想找理由推脱:“刚才都是我生意上的一些的合作伙伴,要是让他知道我安萍的儿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干脆也不解释了,拿出自己的钱包准备给陆北屿钱,同时开口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应付,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后咱们再好好聊聊,还有你爸那边也别担心,我已经把他送进养老院了,你要是得空你也可以去看看他,要是不愿意的话……”
安萍抬起头,看向陆北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下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她朋友的一声喊。
见她给陆北屿塞钱,还以为是给服务生小费,下意识调侃道:“现在给小费都那么多了?果然帅哥到哪里都吃香啊。”
当时徐未来看到这一幕都替陆北屿感到愤怒和难过,可陆北屿似乎早就看透了安萍,神情很是平淡,但无论再怎么冷静,那一层亲缘关系,怎么也隔不开。
隔着窗户,徐未来看到陆北屿捏着那一沓钱越来越用力,眼圈也随之红了。
那时候的陆北屿,也才二十岁,就已经遭遇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因为在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抛弃了他。但他又像个时刻寻找光芒的萤火虫,不管飞往多久,始终想要找到那一束心仪的光。
于是一直到回国,他去找了姜颂。
听徐未来说完这些话,姜颂牙关已经不自觉咬的紧紧的。
她一直以为,陆北屿所隐瞒的,已经是她所看到的那些。可那些背后的。才是他真正难以启齿的,一句句沉重的爱。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以为,是他仗着她对他肆无忌惮的喜欢,所以在她这里一直有恃无恐。
事到如今,她才彻彻底底地明白,真正有恃无恐的人,是她,是她才对。
在爱情中,因为他的偏爱,所以她变得有恃无恐,一次次折腾他来证明他对自己的爱。
在友情中,因为橙子的偏爱,她变得有恃无恐,以为橙子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
可现在,事与愿违,物是人非。
姜颂用力闭上眼睛,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发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小兽般呜咽的声音。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颂?”
她才堪堪止住哭声,扭过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脏的钝痛感猛地袭上来,莫大的心疼和难过将她密不可分地罩住,几乎让她呼吸不上来。
而姜颂也没有思考太多,几乎是循着
本能,立马站起来,下一秒就朝着走廊站的男人飞奔而去,然后攥住他的衣服,用力扑进了他的怀里,让陆北屿冷不防还踉跄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牢牢接住了她。
“陆北屿……呜呜呜……”她死死抱着他,几乎是嚎啕大哭着,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对…对不…对不起呜呜,我之前……那么说…说你。”
陆北屿被姜颂的哭声懵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后面的徐未来,徐未来做了个无辜耸肩的举动,然后就立刻识趣地回了病房。
此刻楼道里只剩下姜颂和陆北屿。
陆北屿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腾出一只手,放轻声音,拍着姜颂的背:“没事,之前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没事的。你看这是在医院,是不能大声喧哗的。”
这句话出来,姜颂的哭声就立刻收了些,但之前哭的太用力,现在还一抽一抽的,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撒手,网上面糊,同时抽噎着开口问道:“你会不会…很生…生我的气,很怪我…”
陆北屿被她这无厘头的想法给逗到了,干脆将手上提着的饭放在地上,伸出手去捏她的脸:“你都在瞎想什么,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这一捏,才发觉姜颂有些不太对劲,脸上的温度贼高,烫的他指尖都疼。
应该是今天突然跑出来再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得了风寒,所以这时候她发起了高烧。
陆北屿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拉住她的手腕,蹲下身子,让她攀上他的背去找医生挂水。
一阵折腾,看着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睡着的姜颂,陆北屿有些心疼地抿了抿唇,手不停摩挲着姜颂的指尖。
短短一天,她遭受了太多的事情,身体自然容易垮掉。
姜颂方才说的那些他也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至于她说的那些什么生气怪罪。他怎么可能舍得?过去的口是心非,不过是想让她多在乎他一些。
等姜颂第二天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下意识去找橙子和陆北屿,当看到橙子好好地坐在病床上吃早饭时,她才松了一口气。
而橙子一转身,就看到姜颂提着个吊瓶,一副虚惊一场地看着她,不由得哭笑不得:“怎么了这是,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句话,姜颂立刻就扁了嘴,抬着步子慢吞吞走过去,一双眼红通通地看着她:“我昨天梦见……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没有了你,也没有了陆北屿,我变得好孤单,好孤单……”
橙子立刻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抱抱:“不会的,梦而已,不是说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姜颂在看到橙子之后心就安了不少,点了点头,一转头,就看到了着急来询她的陆北屿,穿着个灰色宽松毛衣,额前的黑发利落而又有些凌乱,一双黑眸亮堂堂的,带着点气息不稳的喘劲儿,急匆匆跑到门口找她。
看到他俩都是这副模样,橙子有些失笑地摇了下头。
这两人啊。
不光是橙子,姜颂见他这样,也不自觉笑了起来,嗓音放软地对他说了一句:“陆北屿,你好傻。”
陆北屿一愣,唇角一掀,也没否认,倒跟着她笑起来,眉眼里满是她的模样,。
……
姜颂闭着眼,从车上下来之后,被陆北屿一路拉着,等到感受到自己停下来后,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陆北屿,好了没啊?”
等她风寒好了大半,陆北屿突然告诉她说要带她来一个地方,等快到了,他有神神秘秘地说让她闭上眼睛,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姜颂自然配合。
“好了。”
男人发沉的声音从她头顶落下来,紧接着,姜颂就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好像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长条形的,很硬,很冰。
很像是……
姜颂缓缓睁开眼,低下头去看她的手心。
是钥匙。
再一抬眼,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一间紧闭的房门。
她放慢了呼吸,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带着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忍不住撇头去看旁边抵着墙壁靠着的男人。
陆北屿看着她笑:“打开看看。”
姜颂抿了抿唇,走上前,将钥匙插入锁孔,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房门打开,她抬脚慢慢走进去。
是一间三室两厅的屋子,只装修了墙壁,但一走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扇大大的落地窗。
姜颂慢慢走过去,往外看,就是一望无际的海边。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姜颂。”
她回头去看,才发现屋子里洁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束彩虹,上面投射出来的一行字写着“二十一岁的姜颂,这是我送给你的一场专属陆氏版Mav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