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哥哥。”
即使困得不行了,还记得自己在求人,乖巧软绵地多加了个“哥哥”的称呼。
祁琛也困迷糊了,没第一时间回应她。
姜晚笙还以为他是不愿意,于是双手蜷在一起上下拜了拜,童音在困顿的影响下更显得奶呼呼的。
“拜托拜托拜托。”
见她还要继续这样没完没了拜托下去,祁琛赶忙打断,他吸吸鼻子,嗓音因为适才一直正对着18℃的冷风吹而听起来很是沙哑。
“能。”
听到这话,姜晚笙彻底放下心来。
她眼皮一闭,甩甩软白的小手,似是得逞后也不装了,连哥哥也懒得喊。
丢下一句瓮声瓮气的:“晚安,小狗。”
祁琛还站在原地。
所以,这算是他和她之间的第二个秘密吗?
房门再次被推开,祁琛也就此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姜晚笙从门沿探出小脑袋,招招手:“奶奶喊吃早饭啦。”
祁琛应了一声,匆匆站起身去洗漱。
…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底。
祁琛已经在方蓉英家寄住了接近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从一开始的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永远地面无表情,到如今只要和他说话基本都会得到几句简短的回应,也不再木着张脸,甚至有时候会因为姜晚笙的某些顽皮逗弄而轻笑出声。
用方蓉英的话来说——
“这孩子变得越来越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逼狭的两室一厅老房子每日都充斥着欢声笑语,一切都看似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姜晚笙整日念叨,难熬炎热的暑假终于要结束了。每当这个时候,祁琛就会沉默不语。
因为他知道,暑假结束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又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家。
意味着,他将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会再见到姜晚笙。
短暂的光亮对长久身处黑暗潮湿里的人来说,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呢?
没人说得明白这个命题。
才仅仅十岁的祁琛更是如此,他无能为力,只能在越靠近九月的每一天,不自禁地无数次陷入发呆愣怔中。
而对此,姜晚笙一无所知。
但粗神经如她,也开始发现最近的祁琛有些奇怪,比如他总是在她说话的时候心不在焉地。
就如现在——
姜晚笙伸出手推搡一把坐她身旁发呆的祁琛,语气很不高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客厅的电视正播放着他说不上名字的动漫。
祁琛怔怔然扭过头去看她,目光刚刚才聚焦:“什么?”
“……你果然没听我说话。”姜晚笙撇撇嘴。
她现在已经不会像当初一样动不动撂下一句我生气了之类的赌气话,相处了一个月,祁琛已经变成她最最喜欢的好朋友,她对他总是多了很多耐心和宽容。
于是,她压了压唇线,重新讲了一遍刚才的话题。
“我要过生日啦!”
祁琛反应过来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下问:“什么时候?”
“九月二十四号。”
姜晚笙一双杏眼弯起很柔软的形状,她凑近,害羞地问:“你会送我生日礼物吗?”
九月二十四,她已经回到滨北了。
祁琛倏然间舌头有些打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她的声线脆得像铃铛一样,眼眶里细碎的光影又是那样的亮晶晶。
他不忍拒绝她,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没骗她,确实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礼物,只不过是分别礼物,买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恰好要过生日了。
那就作为生日礼物,提前送给她吧。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姜晚笙明显开心坏了。
两排小白牙露出来,她心怦怦跳:“真的吗真的吗!”
“每年我最期待的就是过生日了,因为能够收到很多很多的礼物。”她看他,“今年会更开心,因为你也会陪着我过。”
姜晚笙又举起小手,勾出小拇指:“和我拉钩,不要骗我,给我的礼物要亲自送给我。”
祁琛手指不受控地颤动。
过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勾住她的手指拉钩。
只是在拇指指腹盖章时,他悄然移开了一点距离,两人的指纹并未完全重叠在一起。
人为地,产生了很小的偏差。
他还是不想骗她。
如果这个约定没有被盖上戳印,他是不是就不算违约?
但不管怎么样,都希望姜可可小朋友能够天天开心。
祁琛目光再一次失去焦距。这样想着。
分别还是很快到来。
两个小朋友结伴出门转悠了两圈,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几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单元门口。
车型线条优越大气,尤其最前面那辆宾利,显得和这个老旧破败的筒子楼格格不入。
车牌号888开头,姜晚笙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家里的车,她激动地蹦蹦跶跳:“我爸爸妈妈来了!”
话音落地。
身侧祁琛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什么钉在原地,眼神一寸寸艰难挪动,最终定格在兴奋小跑上楼的女孩背影上。
烈阳刺眼,他却只觉得像是掉入冰窟中,冰冷顺着四肢百骸爬满全身,让他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爬了无数次的五楼,这次每一步都变得异常繁难。
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门已然是敞开,他提步跨进去。
那是祁琛第一次见到姜晚笙的父母——姜承赫、陶君然。
姜承
赫一身西装坐在餐桌旁,衣领袖口都井然齐整,就连发型都是一丝不苟,整个人周身气质透着清冷、斯文,还有几分让人难以忽略的周旋商场而沉淀出的掌控力。
旁边的陶君然看上去性格就非常温婉,她眉眼低垂缱绻着柔和的光,看着眼前的女儿。
姜晚笙整个人正窝在她的怀里撒娇:“妈妈,好想好想你,前两天想得我做梦都梦到你了,呜呜呜呜。”
“你这个嘴巴就会说,有没有听奶奶的话。”陶君然捧着她的下巴问。
“我有好好听话呀,每天都很乖。”
姜晚笙扭头向方蓉英求证,“奶奶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我们晚晚是最乖的了。”方蓉英从厨房端了水果走过来,余光正好瞥到门口呆愣站着的祁琛,她出声道,“小琛傻站着干嘛呢?”
她给姜承赫指了指,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祁琛。”
姜承赫平静地和他对视。
明明是坐着,却还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让人不自禁站直身子。
“祁琛,你好。”他用寻常与成年人交流的方式和祁琛问好。
祁琛定了定神绪,很低回道:“你好。”
太久没见到父母了,姜晚笙难免激动难耐。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这才突然想到什么,她绕到姜承赫的身侧,摇了摇他宽大的手掌,语气娇俏带着点恳求的意思:
“爸爸,我们带祁琛哥哥回滨北的家好吗?”
姜承赫眉眼几不可察地舒展开,不难看出他是疼爱女儿的,但面上的笑容依旧很淡。
他交代:“去房间自己把行李收拾一下。”
语气不容置疑,陈述句命令式的。
姜晚笙一直都害怕爸爸,瑟缩了一下,求助性地看向一旁的妈妈。
陶君然先是看了她两眼,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听话去收拾行李。
等姜晚笙一步三回头回了房间,她才缓缓将目光移到祁琛身上,停顿须臾,很轻地叹气。
“承赫,要不然——”
姜承赫转头和她对视,声线低沉却又笃定:“君然。”
“养孩子不是件小事。”
陶君然沉吟片刻,表情泛上些许同情,无奈地回:“好,听你的。”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适才他们的每一个字音都全然完整又清晰地落进祁琛的耳蜗里。
愧疚和羞耻感让他倏然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