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笑得很甜,少年眉眼舒朗,他单手搂着她的肩,一齐看向镜头。
盛夏藏进燥热的梧桐与香樟树缝里。
他们的背后是洒满阳光的学校教学楼,尘埃粒子在光晕下旋转漂浮,红色横幅悬挂在楼与楼之间。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青春与你与我。
那是他们的青春,是充满悸动与青涩的青春。
少年总是在傍晚的晚风中,骑着单车,载上昏昏欲睡的女孩往家赶。
她手里攥着一颗青苹果。
酸掉牙,可是细品又是泛着清甜的。
一如他们陪伴着度过的漫漫岁月。
姜晚笙盯着这张照片,回忆着似乎过去很久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这么睡着的。
手机无声掉落在毛茸茸的地毯式,微弱的光亮打在她的颤动的睫毛间隙。
意识往下坠时。
一个场景倏然清晰了起来——
高考结束全校回去拿成绩的那天。
教室无端停电,全班顿然起哄,即将毕业的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都揉进此起彼伏的低呼和尖叫声中。
而那时的姜晚笙却被人拽进教室的最角落,安静的黑暗中,她能听到自己悸动难耐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也能听到耳边祁琛很低的一声告白:“我喜欢你,姜可可。”
“很喜欢你。”
“所以,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在心底五下的默数后,姜晚笙倾身主动碰了一下他的唇,她在视觉全无、最没有安全感的当下。
认真地回答他:
“我也喜欢你。”
“我们谈恋爱吧,祁琛。”
第30章 百分百06
姜承赫最终还是收留了祁琛。
倒不是因为女儿歇斯底里地哭闹与恳求, 相较于父亲这个角色,姜承赫更擅长也更倾向于站在商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换言之,一切出发点皆为“利益”二字。
他的公司近来面临转型。
不管是为了宣传品牌、提高知名度, 还是为了践行社会责任,一些公益善举都是不可或缺的。
大规模捐款类活动确实能掀起水花, 但除非款项足够庞大,又或者是恰逢重大社会意外,不然效果并不会特别明显。
不如点对点的具体事件来得事半功倍。
譬如慈善助学、好心收养。
[自小父母双亡、继母虐待, 面临命运不公与生活坎坷之际, 却被知名企业老板收养, 一路供学至成年。]
这样类似的标题经由媒体曝光宣传, 对企业只有百利而无一弊。
若日后面临一些公关难题,随时拿出来报道, 也许也能因此化险为夷。
思及此, 姜承赫这才决定将祁琛带回滨北。
只做名义上的收养,如果涉及到户口上的转变, 事情会变得更复杂,没什么必要。
但这些都是大人心底的思虑。
小孩子一无所知,在单纯的姜晚笙眼中, 爸爸满足了她提前许下的生日愿望。
祁琛, 是她自己争取来的生日礼物。
她很喜欢。
… …
-
傍晚时分, 红绿灯轻闪。
太阳缓缓跌落至晨昏线边缘,日落黄晕染了整个天空,高架上的玫瑰和月季开得正盛, 花香扑鼻, 顺着半降的车窗溜了进来。
一束柔光暖洋洋地绕过云朵,投射进车后排——
落在两只紧紧相牵的小手上。
坐在副驾的陶君然侧头看了眼后排, 视线里的一幕让她不由愣了愣:
男孩左手捏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右手五指被睡着的女孩攥紧,他眉眼轻微皱在一块,嘴唇也抿直,随着车驶停晃动不断加深弧度,看起来像是晕车要呕吐的模样。
但即使这么难受,他还扭着身体歪坐,试图把窗外刺眼的光芒全然挡下。
以免打扰到一边熟睡的姜晚笙。
身世凄苦会让人下意识觉得可怜,但若还是个懂事的,会将这份同情与可怜放大数倍。
说不上滋味。
沉默了几秒,陶君然压低嗓音柔声道:“小琛?”
祁琛闻言抬头,对上那双温柔婉顺的双眸,他不自在地咽了一下口水。
还没来得及反应。
半秒后,又听到陶君然问他,“阿姨以后可以这么喊你吗?”
很少有人会询问他的意见,更不会因为一个称呼如此温柔地和他说话。
祁琛眼皮轻微颤动,干涩的喉咙半天发不出声音,片刻之后他才张开嘴唇,声线低哑地回应。
“可以的……”
他停顿,找了个不会出错的称谓,“…陶阿姨。”
陶君然弯唇笑了一下,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说:“是晕车了吧,等会就到了,再忍忍。”
窘迫被倏然揭穿,却没有想象中的难堪。
祁琛“嗯”了声,他垂下脑袋,伸手接过来,却不知道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这时,大概是被动静吵醒,姜晚笙兀地睁开圆眼,凭着本能反应,她立马扭头,似乎是很紧张。
在确认祁琛
还在身边,并且和她手仍牵在一块后。
她才缓缓松出一口气来,揉了揉迷糊不清的眼睛,她撒娇着音问坐前面的陶君然:“妈妈,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啊。”
她瘪瘪嘴,抱怨道,“坐得我屁股好痛!”
陶君然目光落在女儿圆乎乎的脸颊上,她唇角笑容变深,宠溺没有遮掩地从声音里往外溢:“娇气包。”
“你自己看看到哪里了?”
话音落地,姜晚笙循声坐直,扭头看向窗外。
眼前早就不是种满香樟的安城。
城市高楼大厦林立,斑马线前人群快步走过,穿过车水马路,可以看到精致商场前旋转门透明到不似存在。
奢侈品品牌logo映在灯火通明的大厦顶端。
宛如镶嵌宝石,剔透晶莹,却也因繁华而难以触碰。
熟识滨北的姜晚笙很快认出周边环境,她语气激动地惊呼:“到新天地了,那就很快到啦。”
她晃了晃祁琛的手,眉眼扬着对他说,“我们马上就到家啦!”
祁琛没有应话抬头。
他的目光长久地停滞在自己的左手,那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他的行李。
他的后妈王茹知道姜家要带走他,几乎是立刻同意,没有一丝犹豫。像是甩开一个包袱一般把他甩开,连带着他的所有行李。
一个塑料袋就能装完的行李,却是他在祁家所有的痕迹。
在安城时,即使再难,无论被怎样虐待。
他都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毕竟那里是他的家,曾经有过父母记忆的地方。
但这里不同。
从安城来滨北这一路,他不敢闭眼,无数次用余光观察窗外的景象,也因此清晰地感知到城市之间的区别。
对比小城的平凡安静,滨北完全不同。
道路两端叫不上名字的商场、行人手中拿着的咖啡、根本就没见过的名车……
太过喧闹,太过繁华,让他无比陌生。
也愈发衬得他手中的这个破旧的黑色塑料袋,卑微难堪,上不了台面的物件。
原来他和姜晚笙之间的区别这样的大。
她的家,真的能是他的家吗?
姜晚笙一直没有等到祁琛的回答,有点困惑,她凑近了些,用嘴型无声地问他:怎么啦?
祁琛乱糟糟的思绪被强行拉回神。
他和她的眼神交触,而后很慢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陶君然刚才接了个电话,是坐在前方宾利里的丈夫打来的,她自然没有注意到后排两个孩子发生了什么。
挂断后,她回头对着女儿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