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二十公里远的致恒资本大楼里,周砚尘有些烦躁地放下了手机,看了眼进来送资料的许正,问他说:“今天国际展览中心在开什么会?”
许正愣了下,放下手里的资料说:“我帮您查查……”
“顺带查查是哪家集团举办的。”
“好的……”许正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在手机上搜索了半天,说,“是个酒店业交流会,举办方是洲海集团。”
“洲海集团?”周砚尘皱了下眉,在脑海里快速检索了下这个名字,并没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因为他接手家族企业后,没太涉及过酒店相关的领域,所以对这个集团只是有所耳闻,但完全没有打过交道。
“对。”许正点点头,继续陈述道,“他们现任的总裁兼董事叫傅临洲。”
傅临洲?
姓傅……
该不会这么巧吧?
周砚尘瞬间眉头又蹙紧了几分。
许正还在继续念洲海集团的相关介绍,周砚尘心不在焉地听着,修长手指一下下叩着桌面,发出了令人焦躁不安的声响。
许正不禁有点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试探问:“大概介绍就这些了,您还需要我细查吗?”
“不用了。”周砚尘刷地从位置上站起了身,“帮我备个车。”
“啊?不是Amy那边已经帮您安排好了吗?”许正愣了愣。
“跟她说我不回公寓了,取消掉吧。”周砚尘拿起了桌上手机,大步往门外走去,“先出去吃个饭。”
“哦……那我和司机说去哪?”许正赶忙追了上去。
“等我消息。”
周砚尘低头解锁了手机,点开了沈伊苒的头像,快速输入道:「你陪客户去哪吃?」
第27章 Chapter 27
冷气十足的劳斯莱斯上, 只穿了职业套裙的沈伊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抱了抱发凉的胳膊。
傅临洲轻瞄了眼她的动作,淡淡开口:“杨叔, 空调温度调高点。”
“啊……没事没事。”沈伊苒赶忙摆了摆手,“调高了你们穿西装的会热的。”
“我们热了可以脱外套,把你冻感冒了就不好了。”傅临洲笑了笑。
“……那谢谢您了。”沈伊苒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不客气。”他顿了下, 闲聊似地问她, “听说沈小姐之前一直在伦敦?”
“我是大学毕业后去伦敦读了研,然后在那边的联译工作了两年多, 上个月初调回北城的。”她简短解释道。
“怪不得。”他不明所以地轻笑了下。
沈伊苒有点莫名地瞅了瞅他,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继续往下说,原本不打算探究过多项目以外事情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忍不住追问了句:“怪不得什么?”
“我在伦敦的时候就见过你。”他偏头看向了她。
沈伊苒一愣, 快速回忆了下她在伦敦见过的人,好像并没有眼前的这个男人。
不禁尴尬道:“抱歉,我好像没什么印象,能提醒我一下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应该是去年夏天,在海德公园湖边的餐厅。那天在下雨,你却一个人坐在了外面的露台。”傅临洲轻顿了下, 眼神陷入回忆道, “我碰巧坐在了落地窗前的位置, 所以就注意到了你。”
“虽然外面有雨棚, 但那天的雨下得很大, 我以为是因为店内的位置都满了,所以你不得不坐在外面, 所以有让服务员问你要不要进屋和我拼个桌,但你甚至都没有转头往店里看一眼, 就拒绝了。”
“后来我才发现,你好像遭遇了什么痛苦的事情,表情很难过,一直在盯着落雨发呆,点的餐也没动过。”
“我其实没什么和人搭讪的习惯,所以即便有点担心你当时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去问一句你需不需要帮助。而且那天是我在伦敦出差的最后一天,晚上还要去赶飞机回国,便先你一步离开了餐厅,所以你对我没有印象也正常。”
在傅临洲娓娓道来的过去里,沈伊苒渐渐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日,她终于寻到了她母亲的住址,一大清早就和公司请了假,忐忑不安地坐了去伦敦附近小城考文垂的火车。
其实从她考上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能联系上过她的母亲。
她一直自我安慰说,是因为那些不靠谱的亲戚没能把她的手机号传达给她。
至于她为什么打不通她的电话,大概是因为她恰好也换号了吧。
反正之前因为她总换地方住的缘故,她母亲联系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早已将此视作一个常态了。
一个多来小时后,下了火车的沈伊苒反复确认着手机备忘录里的门牌号,一家一家的联排别墅寻了过去。
最后停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红砖瓦房的前面。
她抿紧了唇,先透过院子的铁栅栏往里面瞅了瞅,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结果拉开的窗帘里,她瞥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探出了脑袋。
沈伊苒一愣,下意识就躲到了门后,心脏砰砰直跳地重新确认了下门牌号。
是这家没有错。
可为什么会有小孩?
难道说……
沈伊苒的心一下子凉了几
分,不是没想过她母亲再婚后会再生小孩,但她一直都在抗拒去思考这个可能性。
或许是给她地址的朋友弄错了呢,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沈伊苒试图先和朋友打个电话。
但电话还没接通,她身后的院门打了开来。
沈伊苒下意识回过头,看见她母亲俞秀芳一脸错愕地出现在了门后,手里还在帮刚才她看到的那个混血小男孩拎着个小黄人的书包。
“……苒苒?”她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小名。
“……”沈伊苒动了动唇,却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十年之久的重逢,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般的令人激动和幸福。
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面色蜡黄、鬓角都有点斑白的女人跟她记忆里的总是笑容明媚的母亲毫无关系了。
如果不是她叫出了她的名字,她都要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俞秀芳不可思议地来回打量着她,旁边的小男孩拽了拽她衣角,用英文问,“妈妈,这是谁啊?”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沈伊苒攥了攥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句轻飘飘甚至还带了几分的责怪的问话。
因为没有一句话能说清她为了这一刻的团聚,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又辜负了多少人的感情。
多么可笑啊!
原来她心心念念为了抵达的这个家,其实早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见她半天没吭声,俞秀芳帮还在追问她是谁的小男孩背上了双肩包,安抚他说:“没谁,是妈妈老家的人。”
闻言,沈伊苒整个人在大夏天的仿佛被人推入了冰窖,她咬了紧了唇,克制着眼眶里开始打转的泪水,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停留,倏地转身离开了。
“苒苒?苒苒……”
俞秀芳在她身后喊了两声,可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的沈伊苒压根就不敢回头,只是机械驱动着自己的双腿,拼命往前走着。
直到这条路的尽头,她才轻吸了下鼻子,袖子抹了下脸上的泪痕,佯装平静地回过了头。
看到的却是俞秀芳牵着小男孩的手,早已远去的背影。
清晨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倒映在了她黯淡无光的眼底。
宛如一把利刃,插入了她彻底空了的心脏。
她行尸走肉一般地回到了伦敦,也不想回家,就走去附近的海德公园散了散心,不曾想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给困住了,不得不就近找了家餐厅躲了进去。
因为在人声嘈杂的室内闷得快要喘不上气,她选择了外面露台带雨棚的餐位,随便点了份沙拉,就坐着发起了呆。
随着雨越下越大,中途似乎是有个服务员来问她要不要回室内和人拼桌。
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的她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但她没有想到,原来她当时的精神状态看上去那么的差,还将所有的难过和悲伤都写在了脸上。
通常情况下,她已经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会在人前有任何的失态。
可那一天,她是真的累了。
再加上周围也没有认识的人,她也不再掩饰自己心底的情绪,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结果竟然被碰巧路过的傅临洲看到了。
沈伊苒不禁有些局促地抿了下唇,说:“原来如此,但我已经忘了那天在难过什么了,可能只是工作有些不顺吧。”
“国外的职场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没有那么的好过,他们多少都会有些排外。”傅临洲说。
“所以我这不选择调回来了么。”沈伊苒笑了笑。
没说其实那些歧视和排外她并不是很在乎,真正让她选择回国的原因,是发现她母亲所在的地方,也不会是她的家了。
“也幸好你调回来了。”傅临洲轻弯了下唇角,笑说,“我回国还后悔了一阵子当时没有去和你搭话,也不知道你后来的心情有没有转好,有没有过去人生的那道坎。所以上周在健身房再见到你时,我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便有点突兀地上去和你搭讪了,希望没有让你觉得不适。”
对于他如此直白的表达,沈伊苒有点不好意思道:“没有不适……我只是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所以才拒绝了你加微信的请求。”
“那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可以加你的微信了吗?”他试探问。
“……可以。”她摸了下包里的手机,又怕他误会似的补充了句,“毕竟我们还要谈未来的合作嘛。”
“嗯。”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垂眸打开了手机微信,“我扫你么?”
“都行。”
拿出手机后,沈伊苒才发现周砚尘在不久前又发了她一条微信消息,问她陪客户去哪吃。
虽然不懂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但她也不敢再随意怼他,和傅临洲交换完微信后就打听下一会儿晚饭的目的地。
“粤和馆可以吗?就在我们住的酒店公寓附近,晚上回去也方便。而且我听闻沈小姐家乡在广城,所以刚好让你帮忙尝尝那里的菜正不正宗。”
“可以的,看傅先生您的喜好,这顿饭我代表公司来请你。”沈伊苒点点头,将餐厅名发给周砚尘后,就将手机放回了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