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沈伊苒心脏微微筋挛了下，轻声说：“你不知道也是因为我没想过要告诉你，所以你就算打听了，也是打听不到任何的消息的，我那时切断了和国内所有人的联系，谁的微信都没有回过。”
闻言，周砚尘愣了愣：“我以为你只是不回和我有关系人的微信……”
“不是。”沈伊苒摇了摇头，苦笑说，“我当年觉得自己不会再回国了，干脆也不去维系国内这些浅薄的关系了。”
“但你还是回来了。”他迟疑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追问她原因。
暮色渐沉，将周围所有的街景都笼罩在了一层灰蓝色滤镜下，也模糊她脸上的表情。
所以无人能看到她此刻与他相似的迟疑与犹豫。
虽然她一直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但她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只是信任被瓦解后，重建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需要先突破自己心里的那一层障碍。
沈伊苒深吸了一口气，想着倘若他继续问下去，她就尝试着去告诉他。
但他大概猜到了她回国的原因和她当年执意要出国的原因密不可分，所以在犹豫过后，他再次选择岔开了话题。
他不想去逼问她不愿回答的问题。
因为两人才刚刚重新走到了一起，而过去的他也没有给过她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感。
所以还是慢慢来吧，毕竟来日方长，他也不会再放手。
总归能等到她情愿对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
北风吹起的那一晚，夏日的余温也彻底远去了。
南城出差回来的沈伊苒，一下飞机就冻得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单薄的防晒衣。
她拖着随身的小行李箱，一边快步往抵达大厅里走，一边给周砚尘发了个微信报平安——
「落地了，不知道打车的人多不多，我可能要半夜以后才能到家，你先睡吧，不用等我的消息」
但她手机刚揣进兜里，就听到了微信提醒的声响。
想着大概是周砚尘回她知道了，她也没管，继续加快了脚步。
结果没过两分钟，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沈伊苒不得不摸了摸衣兜，重新掏出了响个不停的手机：“怎么了？
”
“你别往出租车那边走，直接去地下停车场，我还有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周砚尘说。
“啊？”沈伊苒愣了愣，“不是说不用你来接了么，这么晚……”
“就是因为这么晚，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打车。”
“没事的，机场这边都是正规出租车，你加班完还要跑一趟多辛苦。”她轻吸了下冻得有点发痒的鼻子。
“接我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辛苦的。”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像是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语气转为关怀道，“你是不是冻到了？北城连着下了两天的雨，今晚降温还挺明显的。”
“刚下飞机的时候有点，现在进到室内了还好。”
“那你就在大厅里等我，我带了件外套，直接上去接你，不然你走到停车场还是要吹风。”他直截了当道。
“没关系，我身上还是有件防晒衣的，你不用上来。”她赶忙摇了摇头。
“防晒衣太薄了不顶事，我最多十分钟到。”
他说着就挂断了电话，完全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沈伊苒无奈放下手机，拖着行李箱，找了个靠近大厅出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深夜的机场，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玻璃窗上倒影着来往旅客虚幻的影子。
在盯着影子发了会儿呆后，沈伊苒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表——
指针已经接近12点。
虽然这些年，经常出差的她没少在深夜落地。
但还是头一次，有人会要来接她回家。
她不由觉得心口暖暖的，身上也没那么凉了。
十分钟后，周砚尘高大的身影风尘仆仆出现在了大厅的入口，他手里拿了件西装外套，目光有点焦急地在大厅里巡视了下。
“砚尘。”
捕捉到他身影的沈伊苒从位置上站起了身，边拖着行李箱往他的方向走，边唤了声他的名字。
周砚尘脚步一顿，转过了头。
两人视线隔着稀疏的人群相汇，他眉眼松了松，唇角轻勾地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箱子给我吧，你把衣服穿好。”
他一手夺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一手将西服搭在了她瘦削的肩上。
“嗯。”沈伊苒点点头，拢了拢肩头上西装，清冽绵长的香水味没入了她的鼻尖。
她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前天他生日，在外出差的她也没办法陪他过，只能提前帮他订好了蛋糕，选好了生日礼物，快递送给了他。
他收到礼物时，只是和她说了句简单的谢谢，她还以为他不太喜欢，没想到他已经默默用了起来。
这款香水的味道和她大学时为他挑的那款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基调都是柑橘。
所以闻上去会有种既熟悉又新鲜的感觉。
和两人重新在一起后的感觉很像。
“在偷笑什么呢？”周砚尘垂眸轻瞥了她一眼。
“……”沈伊苒动作一顿，仰起了狡黠的笑脸，“笑你现在变勤快了，会主动用香水了。”
“毕竟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不然我还是懒得用。”他耸了耸肩。
“是么？”沈伊苒眨了眨眼，缓缓说，“我记得我们重逢的那天，你身上也洒了香水，但味道明显不是我过去给你挑的那款。”
“哦，那个是我前一天晚上临时买的，想掩盖下我还在用大学时你很喜欢的那个柑橘沐浴液，不然你都翻篇了，我还在对过去念念不忘，多丢人。”
“啊？”沈伊苒愣了下，有点迷茫说，“但你怎么知道第二天会遇到我？”
“因为Amy在和我谈合作的时候，我就看到你的简历了。”他轻顿了下，幽幽睨她说，“不然我怎么会选你们公司，其实你们对家的性价比更高一点。”
“……”沈伊苒诧异张了张嘴，消化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道，“既然你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一开始要假装不认识我？”
“因为我虽然知道那天一定能见到你，但没料到会先在走廊上撞见，所以一下子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你……再加上你一直低着个头，似乎不打算跟我打招呼的模样，我干脆也假装不认识你了。”他无奈笑了笑。
沈伊苒怔了怔，有种被命运戏耍了的感觉道：“其实我低头也只是在纠结该怎样面对你才好，并不是不想和你打招呼。”
周砚尘怔愣了几秒，缓缓说：“看来我们当时都误会了彼此。”
“是的。”
“但这说明我们之间还是挺有默契的。”他乐观扬了下眉。
她不禁有些好笑地瞅了瞅他：“那你怎么不将假装不认识我进行到底呢？”
“因为你当晚就刷了我的亲密付，我总得一探个究竟吧？”他微笑道。
“……”沈伊苒一哽，尴尬沉默了下来。
“不过，就算你没刷我的亲密付，我大概也端不了太久。”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笑了笑，也没多解释，就带着她走进了停车场。
“你先上车。”周砚尘帮她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自己拖着行李走去了后备箱。
车内温度比室外暖和得多，沈伊苒脱掉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叠好放在了腿上。
正准备系安全带，坐进来的周砚尘一个倾身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下，双唇贴上她诧异微张的唇，与她深吻了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捞过她座位边的安全带，帮她啪嗒一扣上，坐回了自己的驾驶座。
“你怎么这么突然的……”沈伊苒愣了会儿，才脸颊发烫地转向了周砚尘。
“突然么？我怕外面有人你不好意思，已经从机场大厅忍到现在了，”他散漫笑了笑，启动了车子。
她无语凝了他片刻，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词，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那真是辛苦你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没事，回去再让我多亲两下就可以了。”
“……”沈伊苒嘴角一抽，缓缓提醒他说，“明天还要上班，回去早点睡。”
“多亲两下会影响睡觉吗？你是不是想歪了。”他斜眸睨了她一眼。
被他戳中内心想法的沈伊苒耳根一烫，匆忙摇头说：“才没有，你专心开车，别讲话。”
周砚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悠悠敛了视线。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了微凉的夜色里，一盏盏向后退去的高架路灯，照得斜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的沈伊苒眼前忽明忽暗。
迷迷糊糊地，她想起了小时候和家人一起的秋游。
那时她父亲还没有去世，他们自驾去了附近的露营地钓鱼和烧烤。
晚上回家时，走的就是这样的高架桥。
玩累的她身上披着小毯子，闭眼靠着车窗，听着轰轰的发动机的声响。
忽明忽暗的灯光落在她阖着的眼皮上，感觉像是黑夜在向她眨眼。
一切都是那样的安定和幸福。
只是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她再也没有体会过那种安定和幸福的感觉。
即使工作后她不用再寄人篱下，也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出租屋。
但每次出差回来，坐在出租车上的她除了疲惫，也没有一丝回家的喜悦与盼望。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隐约又找回了小时候那种既安定又幸福的感觉。
随着车速渐渐减慢，沈伊苒也睁开了眼。
她偏头看了眼熄火准备解安全带的周砚尘，匆忙坐直身子说：“不用送我上楼，反正有电梯，你快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