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没什么插嘴的机会，只在一边默默吃饭。

　　高级会所味道就是好，一道水煮娃娃菜都能煮出花来，还有乳白蹄花，咬一口，软烂入味，非常好吃。

　　她神思飘舞，心想回去得让陈橘白学学这道蹄花，让他多扩充扩充菜单。

　　“唯唯？”

　　宁书卉叫她，叫得亲昵，宋唯立即放下筷子上的肉，温婉回应：“宁姐。”

　　宁书卉：“你多大了？”

　　“26，过完生日27。”

　　“真年轻啊，在公司工作还适应吗？”

　　“适应，光年氛围很好，同事们有活力，江总监和凌总也能给我很多帮助。”

　　被提到的凌耀治眼睛眯成一条线，“哈哈哈帮助谈不上，都是工作。”

　　宁书卉：“接下来光年工作多任务重，可能需要你加把劲，橘白这边估计也得忙好一阵，你们这刚结婚的......唯唯你体谅一下。”

　　这句话好像没什么含义，可宋唯听着心里头有些不大舒服，她体谅肯定体谅，但从对方嘴里出来，像是劝诫，让她懂点事。

　　她点点头算是答应。

　　饭吃一半，宋唯离开去上卫生间，她今晚水喝的有点多。

　　从卫生间出来时碰见宁书卉，她手里夹着燃至一半的女士香烟，应当是等了一会。

　　一看见她，掐了烟，笑道：“里面闷，出来透透气。”

　　宋唯心想卫生间门口的空气也没多好，不过宁书卉应当是有话跟她说，她点头应一声。

　　俩人一起往外走，来到会所中央的开阔区。

　　“唯唯，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不介意，宁姐你随意。”

　　宁书卉坐下来，服务员立即上前倒茶，她抿一口，淡淡笑：“恭喜你们结婚。”

　　“谢谢。”

　　宁书卉：“他结婚这件事我其实很惊讶，我以为我认识的那个陈橘白会孤独终老。”

　　宋唯不知该说什么，安静坐着。

　　她问：“他有跟你提过我吗？”

　　没有，要不是突然在超市碰见，她还一直以为“宁总”是个男人，但不能直接说，宋唯颔首，“提过。”

　　宁书卉背靠上沙发，缓缓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二十三岁不到，年轻，志骄气盈一腔热血，但也让人心疼，陪客户应酬喝酒，通宵熬夜敲代码，吃住都在公司。”

　　“你不知道吧，那时候光年哪有今天规模，办公室就是他和褚奇租的一套七八十年代的房子，阴暗潮湿，我第一次去时都没地方落脚，五六台电脑主机杂乱分布，烟灰缸里都是烟头。”

　　宋唯听到这里抬了抬头，小心问：“他抽烟啊？”

　　可她从没见他抽过，从认识第一天到现在。

　　宁书卉说：“抽，抽得厉害，这两三年才戒。”

　　“他今天得到的一切对得起他一身技术，对得起他曾经吃过的苦，他正在一步步朝他梦想走。”宁书卉看着她，“唯唯，我知道我说这些不合适，但我不说可能就没人跟你说，陈橘白一路走来不容易，现在突然结婚我们都很意外。”

　　“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爱他多体谅他，他的人生不应该被婚姻家庭桎梏住。”

　　宁书卉停顿几秒，接着说：“还有在公司......我看很多人并不知道你们结婚，如果可以，我支持这件事暂时先瞒着，你的工作能力我们都很认可，但橘白这个人心软，就怕到时候做决断有失偏颇。”

　　宋唯全听懂了，关于宁书卉的这些指点，她没生气。

　　她们立场不同，宁书卉是公司大股东，是宁家最出色的女儿，是陪他从一无所有走过来的伙伴。

　　她这番话站在公司股东或者相交多年的好友立场出发，让她不要耽误陈橘白追求梦想，让她在公司注意影响，也不要借关系从中获利，这没什么错。

　　她沉默着。

　　片刻，抬眸望向对面，坚定说：“宁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支持他的梦想事业，我会体谅他。但是选择开始这段婚姻不是我强迫他的，他既然与我结婚应当担当起他的责任照顾家庭，而不是我一昧没有底线的体谅。”

　　“至于我的工作，我们秉持低调，我和他也认真讨论过，他不会因为我是他妻子而多加照顾，我也不会因为他是我先生而在公司横着走，我已经入职光年将近半年，我相信这半年能为此佐证。”

　　宋唯声音低低，却底气十足，“宁姐，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光年，我和你一样都希望他们好，希望他走得更远。”

　　宁书卉握着茶杯的姿势保持了小半分钟，随后弯腰放下，含笑应：“那就好。”

　　宋唯站起来，脸上也带着笑容，“宁姐，走吧，再待下去他们该出来找了。”

　　裙角轻拂，空气里清香浮动，宁书卉仰头问：“方便问一下你用的什么香水吗？”

　　问题有些突兀，宋唯一时没能回答。

　　宁书卉微笑，“他还是配出他想要的味道。”

　　“什么意思？”宋唯听不太懂。

　　“你不知道吗？他有间调香室，这几年一直在尝试找一种味道，我偶然碰见闻过，隐约记得就是你身上这个。”

　　宋唯定定站着，思绪一点点理清。

　　她知道，知道他的“阿贝贝”，知道他的调香室，也想起那条被藏起来的围巾，想起相亲第一面还是第二面他问的同样问题，关于她用什么香水。

　　但并不知道那个味道来自她身上。

　　有什么轰然坍塌。

　　他的“喜欢”，他为什么和她结婚。

第39章

　　聚会九点多结束，他们十点左右到家。

　　宋唯趁他去洗澡进了那间还没被撤走的调香室。

　　小瓶子里各种香料挥发，没有固定某一气味，她随手拿起一瓶，瓶身外标注“茉莉花”几个字，打开闻，确实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她放好，低头闻了闻自己。

　　闻不到，自己闻不见自己身上味道。

　　宋唯又回到房间，找出那条已经被放进衣柜的围巾，可惜四五个月过去，早也已经没了气味。

　　所以她身上到底是什么味道，让他能因为这个而选择结婚？

　　宋唯呆呆坐在床上，想不明白，她现在心脏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到底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身上味道？

　　陈橘白洗漱完毕，像往常一样边擦着头发边走过来，“好了，去洗。”

　　宋唯看着他，看着那张和平时没有异样的脸，想问，但又不敢问。

　　最后脱口而出是：“你去喂一下雪花。”

　　“好。”

　　等洗好澡出来，男人已经靠在床头等，手里拿着手机回复消息，可能在工作。

　　宋唯绕到另一边上床，掀开被子躺下。

　　他放好手机，伸手抱过来。

　　昨晚俩人尝试了第二回，体验还不错，算是有过经验，她知道他欲望深浓是什么模样，眼下宋唯看他眼神清澈，知道他没想法，这才敢抱上去。

　　她埋进他怀里，俩人呼吸交融。

　　还没什么睡意，宋唯和他说话，“我看今天宁总和大家关系还不错。”

　　“嗯，从光年建立之初她就一直在。”

　　宋唯安静一会，小心问：“她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他在思考，思考过后认真说：“重要，不过谈不上‘很’，她虽然只入股，但和褚奇老凌一样都是光年的创始人，公司走到今天有她的一份力。”

　　“他们说她这次回来是准备让光年上市？”

　　“是，但我拒绝了。”

　　宋唯仰头问：“为什么？”

　　“她没经手公司经营很多事情不了解，公司的发展线路我们认真做过规划，现在不是上市的时候。”

　　宋唯又问：“她在宁家真的很厉害吗？”

　　这些自然可以查到，但她想听他说。

　　陈橘白没往深处想，不过见她问了一连串宁书卉的事，垂下眸看，“对她这么好奇？”

　　宋唯咧嘴笑：“优秀的人谁不好奇。”

　　他便说：“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是确实不容易，宁书卉是宁家大女儿，上有一个亲生哥哥，一个私生子，下有两个比她受宠的妹妹，她夹在中间日子不好过。”

　　“在入股光年前她已经在风投市场小有名气，背景雄厚的家族加上国外TOP高校学历，她毕业后选择的两家公司都十分成功。”

　　“接着又通过光年打开虚拟科技市场，胆子非常大，前年开始布局宁家在国外的产业，起色都不错，去年年中宁家掌权人决定把国外业务全权交给她。”

　　这些和在公司听见的八卦基本一致，宋唯关注点不怎么在他说话内容，她盯着他表情，听他语气，心脏钝了钝，缓缓问：“你很佩服她？”

　　他直接回答：“算是，她在某一方面上来说很有魄力。”

　　宋唯思维停滞两秒，没有再问，转而贴近去，贴到他胸前，“陈橘白，我香不香？”

　　话题跳跃太快，陈橘白低头闻她凑上来的雪白脖子，含笑回：“香。”

　　“什么味道？”

　　“沐浴露的味道。”刚洗过澡，确实是沐浴露的味道。

　　好吧。

　　但他“喜欢”的不是沐浴露的味道，因为现在用的这瓶是他以前用的，准确地说是他自己的味道。

　　她抱紧人，闭上眼，放下今天所有小纠结。

　　宁书卉确实优秀，他们认识这么多年，相互扶持走过来的情谊谁也磨灭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