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来到第二连队知青时,马高远见到了长相特别明艳漂亮的龙妍丽,眼睛都亮了起来,说话都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龙妍丽被他那不怀好意的眼睛看得不舒服,婉拒道:“曹干事,我光每天下地干活就已经够累了,端午节的联谊晚会,我真没精力去参加表演。”
“话不能这么说龙同志,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咱们马副场长为了广大职工同志能够劳逸结合,增加彼此之间的同志革命友谊,想在端午节搞个联谊晚会,大家不踊跃参与怎么行呢。”
曹俊苦口婆心劝道:“再说了,这次联谊晚会,咱们厂委可是准备了丰厚的大礼,前三名除了奖励日常吃喝用的,一些钱票奖励外,还增加一个秘书职位。谁要是表现得好,拿了第一名,咱们副场长就考虑把拔得头衔的年轻同志,提拔为他的办公秘书,这对你们成天下地干苦力活的女同志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啊!”
龙妍丽听得心动起来,可一想到曹俊在农场的口碑,犹豫再三,还是拒绝:“我不太会唱歌,也不会跳舞.......”
曹俊立马道:“这不算啥,不会唱歌唱歌,可以诗歌朗诵,再不济也可以凑凑人数,壮壮人气。参加端午联谊会的又不止你一个人,还有其他连队的女知青,你们一起去排练,晚上还有一顿排练餐补助。参加联谊晚会重在参与,不在夺冠嘛。”
龙妍丽本就因为繁重的劳作弄得生无可恋,做梦都想回城做个轻省的活计,她一听还有其他女知青一起去农场文化馆排练,心想人多力量大,大家走在一起,这曹俊再怎么有色心,谅他也不敢当众对她动手,也就答应下来。
曹俊又用其他说辞,点了二连其他几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知青,还专门跑了趟二连牲畜棚,用同样的理由游说了任莹。
杨秋瑾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漂亮女知青们,被安排去农场文化馆,排练的第二天了。
任莹住在仓库小办公室里,没憋住,跟她讲了这件事情。
杨秋瑾听闻此事后,皱着眉头道:“那曹俊就不是个好东西,听说那个马副场长是革委会派来我们农场的,这两人组合在一起,这么热情的邀请你们这些年轻漂亮的女知青去排练,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儿,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再去了。”
“没事儿,我们有二十多个女知青一起排练呢。”任莹帮她翻着地里长得格外茂盛的红薯藤,“文化馆还有农场其他参加文欢联谊会的同志们一起排练,只不过他们练得时间早点,我们练得时间晚点。每次我们排练的时候,马副场长跟曹干事总会在旁边看我们排练,及时纠正我们排练的不对劲的地方。”
杨秋瑾这么一听感觉好像没什么问题,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叮嘱任莹道:“你自己长个心眼,多加小心,别单独一个人走。”
“我知道,杨大姐你放心,我心里都明白。”
任莹一走,杨秋瑾瞧着时候不早了,就去距离仓库大约五百米左右,一排地窝子中最不显眼的地窝子里,找到韩永信,交上仓库的钥匙,并且把任莹的话一说,“韩连长,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自从出现偷粮盗粮的事情,刘小山一干人等落网以后,阿瓦兵团高度重视这件事情,要求天山农场严厉审查干部人员作风行为,同时要增强仓库管理。
农场团部增加两个仓库管理名额,进行轮班值守仓库,连队小仓库则没有多添加人手,只是要求民兵夜间多分批几人,在仓库附近巡逻。
杨秋瑾想着任莹一个未婚女孩子,跟那些下放份子混住在一起实在可怜,就向韩永信申请,让任莹晚上住在仓库旁边的小办公室里。
这样不但能解决任莹的住宿问题,还能帮杨秋瑾看管仓库,还有杨秋瑾种的瓜果蔬菜,避免被别人偷走。
当然,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任莹都是早出晚归,白天很少在仓库出现。
杨秋瑾每次下班,都会把仓库钥匙交给韩永信保管,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她以权谋私。
韩永信把钥匙随口放进土炕侧面掏的窝子里,用一团杂草随意堵上窝子,转身道:“知道又如何?曹俊的舅舅是区革委会的副会长,权力很大,连我们地方兵团部队都不敢招惹他,怕他一个不高兴,带着革委会的人,还有小红兵来革我们兵团的命。曹俊要跟马副场长搞事情,我们也管不着。”
“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年轻未婚的知青,跳入火坑吗?”杨秋瑾愤怒质问。
韩永信目光微闪:“杨同志,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那两人不是我一个小小连长能得罪。你之前就已经得罪过曹俊,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惹他,这人要是疯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第39章
“韩连长, 我真是错看你了,我以为你从部队退下来,你骨子里的军人爱民护民的精神不会忘记。”
杨秋瑾满眼失望:“你不敢得罪曹俊, 我敢,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花一般的姑娘,被那几个畜生给糟蹋!”
韩永信哑然, “杨同志, 你太想当然了, 你只是个女同志,你能什么能力解决背靠区革委会的曹俊跟马高远?你身为军属,就算住在部队, 只要他们想, 也能对你栽赃陷害, 给你泼污水, 把你带走。”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杨秋瑾神色沉静:“我是女同志不错,但我更是一个有良心的人, 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至于其他,我管不了那么多。”
她来部队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以来, 她从未间断过晨跑、格斗、军体拳的训练,她能明显感觉道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加强壮,腹部练出了马甲线, 双臂也有了扎实的肌肉。
陈胜青在部队的时候,偶尔还会跟她过两招, 硬碰硬之下,那些成日吃喝赌抽,无所事事的干部,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当然,她不会傻到去硬碰硬,要对付曹俊这种背靠大山的人,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安全法子解决才行。
韩永信看她铁了心要管这件事,无奈叹气,在她临走前说道:“杨同志,你真打算管这件事情,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我不方便直接露面,真要出了事,你得找个由头用上我才行。”
杨秋瑾知道韩永信之所以不跟刘小山他们同流合污,是因为韩永信的父母早年间被鬼子飞机双双炸死,他的妻子在他当兵期间耐不住寂寞,跟一个男人搞上,跟他离了婚。
他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人,没有任何把柄软肋可以给人拿捏,也就什么都不怕,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杨秋瑾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插手管那些女知青的事情,不过有他这句话也够了。
革委会在地方上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跟武装部队硬刚,韩永信虽然不是真正的连长了,但民兵手里有武器,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备战兵。
曹俊跟马高远一众人,真要干出什么伤害女知青们的事情,民兵有权对他们进行抓捕。
既然决定插手管这件事情,杨秋瑾当即回到家里,收拾好几件衣服,拿上一些洗漱用品和钱票装进包裹里,又打开陈胜青的榆木小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出来。
这是陈胜青临走前专门拿给她的武器,说是防身用,她一直觉得她就来回部队、农场不大会遇上危险,匕首就放在陈胜青的箱子里,没打算用。
如今她要管那些女知青,势必会惹怒曹俊,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她觉得还是带上防身武器的好。
她把锋利的军用匕首放在自己贴身的衣兜里,拿上包裹走出房门喊:“天佑,你收拾好没有?”
陈天佑正在他的小房间里,把陈胜青给他买的玩具弹珠,还有一把弹弓,慌慌张张地往书包里塞:“马上好了妈妈。”
杨秋瑾走进小房间,看见他塞进包里,还没来得及拉上拉链的弹弓,柳眉一竖:“陈天佑,你哪来的弹弓?!我不是不允许你玩弹弓吗!”
陈天佑太过调皮捣蛋,而且攻击性十足,以前在老家没少跟同龄的孩子吵架打架,为了避免他把人家的孩子打伤抓伤,有些家长不依不饶狮子大开口要高额赔偿,杨秋瑾一直定期剪陈天佑的指甲,也不允许他玩弹弓、木剑之类具有杀伤性的玩具,这样他就不能抓伤、打人。
“这,这是大蛋哥哥给我的。”陈天佑支支吾吾。
大蛋是赵二凤的二儿子,今年十岁,读书读得晚,今年才读小学二年级,也十分调皮捣蛋。
“好端端的,大蛋怎么会给你弹弓,你是不是偷拿人家的?”杨秋瑾板着脸问。
“我没有!”陈天佑急忙否认,“我是拿爸爸给我的糖果,给大蛋换的。”
陈天佑也进入了换牙期,上个月就喊牙齿疼,门牙松动了近一个月都还没掉。
杨秋瑾在发现他牙齿有些松动,要换牙的时候,就不许他吃糖了,家里的糖果都锁好在屋里的柜子里,谁知道陈胜青竟然背着她,偷偷给孩子吃糖。
杨秋瑾气笑了,“好啊,你们父子竟然给我实行阴阳政策!看你爸回来,我怎么收拾你俩!把弹弓给我。”
“妈妈,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打架惹事了,不信你去问问黎老师,我最近表现可乖了,没跟任何人打架。”陈天佑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拿出弹弓:“妈妈,你别收我弹弓好不好,求求你。”
他的眼睛又圆又亮,小脸白白嫩嫩,长得十分可爱,他委委屈屈的看着杨秋瑾,像只被人丢弃的可怜小狗。
杨秋瑾看得心里软软的,想着孩子最近的确比以前老实,也没再坚持,“你玩弹弓可以,但只能在家里或者妈妈的视线范围内玩,不允许带到学校里去,也不许去弹人、弹猫猫狗狗,伤害动物,听到没有?”
“听到了。”能玩弹弓,陈天佑答应的相当利索。
小家伙拉上拉链,背上小书包,跟着杨秋瑾走出院子,好奇的问:“妈妈,我们去哪?”
“先去找阮班长,再去农场,我们要在农场住几天。”杨秋瑾把奔影的套绳解开,让天佑坐在马背上,自己也骑上去,骑到部队营地外的哨口,给站哨的卫兵打招呼,让他帮忙把阮向明给叫出来。
“嫂子,你找我什么事?”阮向明是陈胜青营下的班长,他这个月不用去边境巡值,陈胜青在他走前就对他说过,要多照看杨秋瑾母子,她们母子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也要尽量帮她们。
自己敬重的上级交代的事儿,他自然记在心里,平时在部队家属院巡逻之时,也会多去陈家外面看看,听到哨兵说杨秋瑾找他,他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出来。
“阮班长,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杨秋瑾跟他客套两句,也不废话,直奔主题:“你最近是不是在天山农场附近巡值啊?”
天山农场离真正的边境线有很长的距离,算得上是后方小粮仓之一,不过也在边境部队巡职的范围内。
阮向明道:“我今天休息结束,刚好要巡那边,嫂子有什么事吗。”
杨秋瑾摸了摸不耐烦原地站着,不停甩脑头的奔影脑袋道:“恶霸欺凌女知青,你管不管?”
阮向明一愣,“什么意思?”
杨秋瑾把曹俊的事儿,简单跟阮向明说了一遍。
阮向明皱眉道:“嫂子,这有点难办啊,农场是农场,我们是我们,虽说我们都隶属于一个建设兵团,可是我们分工不同,我们边防部很难插手农场的事情。”
杨秋瑾道:“既然都隶属于一个兵团,那就是一家人,你们巡职之时遇见犯罪之事,身为军人,你们不能坐视不理。农场有不正之风,不正之事,你们身为一家人,总得为家人除害不是。你们要放任这股不正之风发展,那农场就会从内里彻底腐烂,到时候蛇鼠一窝,祸害整个农场及周边百姓,不但给生产带来影响,也会连累你们边防部的边界线,万一他们到时候连边境部队也想腐蚀,那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不用怕事后革委会的人进行报复,你是边防部的人,成分、家庭背景都是组织层层审核过的,他们革委会找不到把柄来拿捏你。再说了,天塌下来我来扛,他们要查,也是我起头游说你去做的,与你无关。”
阮向明沉默一阵道:“这件事情,我得向团长和廖政委报道后再做决定。”
杨秋瑾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一口答应下来,他照部队规矩走流程很正常,“去吧,记得晚上十点以后,多来天山农场团部外面多转转。”
阮向明很快去到团部办公室,向郭升荣说了这件事。
郭升荣问廖振兴:“你有什么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陈营长是个狠人,他的妻子我看也差不多。”廖振兴理着桌上一份文件,“翟宏博当年跟你一个营房,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干事都拿捏不住,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不是苦恼京都给你安排的人没地方放吗,这不是就来了机会,只要你帮老翟摆平多事之人,你给他塞一两个人,他不会不答应。”
“还是你会算计。”郭升荣哈哈大笑,“陈营长这爱人来事来得好啊!阮班长,从今天开始,你多带两个班的人在农场附近巡逻,枪支子弹都给我带足喽,遇上犯罪之事,一律按反、动、间谍份子处理,胆敢反抗者,直接就地正法!不过药记住,我们是正经巡视!”
“是!”
得到理想的答案,阮向明比杨秋瑾还激动,当下小跑去营房,召集一帮士兵开起会议。
杨秋瑾带着陈天佑,在连队仓库小办公室里一住就是三天。
起初任莹还挺不适应,说办公室太小了,住他们三人实在打挤,想回牛棚去住。
杨秋瑾给拦住:“这里再挤,也比你跟一堆臭男人挤在牛棚子里好,我就带孩子住几天,过段时间就回去住。”
任莹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杨大姐,你不用陪我的,我们都排练一个多星期了,曹干事跟马副场长都很正常,没事的。”
杨秋瑾道:“不管有事没事,你们大晚上的去排练,我总不放心。你今晚去排练,我还是跟你一道去,我就站在旁边看你们排练,不会打扰你们。”
她都这么讲了,任莹不好拒绝,没再说什么。
晚上天一黑,杨秋瑾让陈天佑睡觉,陈天佑不干:“妈妈,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文化馆,我要保护任姐姐。”
“陈天佑,你又偷听我跟你任姐姐说话是不是?”杨秋瑾伸手拧他耳朵,“说了多少次了,不准偷听大人讲话。”
“疼疼疼。”陈天佑捂住耳朵,龇牙咧嘴,“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讲话的,你这几天练军体拳、格斗术比以前更勤快了,还时常比划搬弄爸爸的匕首,我又不是傻瓜,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你想干嘛。再说了,这里这么黑,你不在,我一个人根本睡不着,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哟呵,你还有理了是吧。”杨秋瑾叉腰,“你说说你一个小屁孩儿跟着我们一起能干啥?别到时候帮忙不成,反添倒忙。”
“我有弹弓,谁欺负任姐姐,我就弹他。”陈天佑把弹弓拿出来,小手拉着弹弓上粗大的皮筋,将一颗透明带里花的弹珠上到皮筋,用力拉扯包裹住的弹珠,做了一个瞄准的动作。
“我们天佑是小男孩子汉了,都知道保护别人了。”任莹看他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好笑的摸了摸他得小脑袋,转头对杨秋瑾道:“杨大姐,让天佑跟我们一起去吧,左右我们排练就两个小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让他跟我们去见识见识,提前看看我们表演的节目也好。”
杨秋瑾没再反对,任莹她们排练这么多天都没问题,眼见再过几天就到正式晚会了,希望她是多想。
反正边疆地区黑的晚,孩子们睡得也晚,让天佑去见识见识也好。
她带着陈天佑、任莹骑上奔影,先骑去地窝子,跟韩永信打声招呼,以防万一,接着再策马往团部农场的文化馆走。
夜黑风高,天边无月,但有璀璨星河照耀大地。
自从陈胜青去边境巡防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杨秋瑾每天骑着奔影接送陈天佑,他早已不惧奔影,不惧骑马。
看到天边美丽的星辰,感受到奔影快速跑动带来的疾风,他还张开抓住杨秋瑾衣角的双臂,任由夜风吹着自己的小身子,嘻嘻哈哈的叫喊:“啊——好舒服啊!”
“天佑好好坐,别摔下去了。”任莹生平第一次坐马,看到他的动作,惊得一身冷汗,赶紧将他紧紧夹在自己和杨秋瑾的中间,生怕他掉下马。
杨秋瑾头也不回道:“不用管他,他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狗德行,你跟他说抓紧,会摔下去,他不会信,非得自己摔个狗吃屎,他才信服。”
抿嘴一笑:“小孩子嘛,尤其男孩子,都是这个不听劝的性格,我弟弟以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