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想否认,偏头看见杨秋月笑脸盈盈的漂亮眼眸中,含着一丝警告,心中一突,明白他要是敢在这个关头不承认,不给她面子,他们之间怕是要断在这里了。
他不想跟杨秋月断关系,甚至她突然介绍给她的家人,他心里也没那么排斥。
遂点头,客气地向杨秋瑾等人说:“杨场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处了这么久才告诉你们,是我的不是。”
杨秋瑾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吃下一块白菜说:“范祟,我这个妹子,表面上看着温柔大方,实际心里很有主意,也很任性,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好上的,但你要跟她处对象,就得对她负责,疼她,宠她,不能欺负她,更不能动手打她。你要是做不到这些事情,最好离她远点,别耽误她另寻他人。”
她的脸色很冷,杨秋月被她说得低下头,眼眶微微发红,“对不起,姐,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的,我又怕你不同意我跟范祟......”
杨秋瑾没说话,屋里的气氛很僵。
杨秋瑾并不是不同意杨秋月跟范祟处对象,相反,她觉得范祟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干活勤快踏实,又热心助人,要真跟杨秋月好上,她觉得也挺好。
只是她很了解杨秋月的性格,如果不是逼到了绝境,杨秋月绝不会在没有给她任何暗示的情况下,突然带人来见她。
这让她觉得,这个范祟肯定对杨秋月不是真心的,否则杨秋月也不会来个突然袭击。
范祟见不得杨秋月难过,立马表态说:“杨场长,这事儿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带着秋月事先跟你打招呼,是我的过错,你要怪就怪我吧。”
杨秋瑾嗤鼻,“怪你?你多痴情啊,一个媳妇死了好几年,你一直不娶,也不跟任何女同志有瓜葛,怎么忽然就看上我妹了呢?”
“我......”范祟百口莫辩。
总不能说,他是先对杨秋月动了心,但却是她妹子主动勾引他的吧。
“秋瑾,别说了,火锅里的兔肉都要煮烂了。”陈胜青适时打圆场,往杨秋瑾的碗里,夹了两块煮得软烂的兔肉说:“秋月愿意重新找对象,其实是一件好事。”
李三妮儿插话说:“陈叔叔,我妈她们说孕妇吃兔肉,生得孩子以后会有兔唇,您最好别吃。”
“你说得不对。”王松月斯斯文文的说:“前两年陈叔叔躺医院里,我去医院看他,曾经听过一个女医生科普,她说绝大部分的食物只要完全煮熟,孕妇吃了就没问题,压根就没什么老一辈说得忌口。”
“反正我信我妈说的话。”李三妮儿不服气地拿筷子戳着一块兔肉说。
杨秋瑾思想挺开明,以前怀陈天佑就问过了老家的医生,得到跟王松月类似的答案,就没忌口,现在更不会忌口。
她瞪陈胜青,“好什么好。”
她这个妹子,什么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好,杨秋月第一个嫁得男人,就被他那老实肯干的外表骗了去,结果婚后过得生不如死。
现在看中的范祟,表面上勤奋踏实,可内里谁知道呢。
当年范祟的妻子难产而死,有人说他妻子生产之前,有邻居听到他们夫妻在打架,听说是他动手打了他妻子,把她打到地上流了血,这才难产而亡。
这些说法不知是真是假,范祟也从来没有解释过,杨秋瑾是怕她妹子再次看走眼,再一次落入生不如死的下场。
还是王松月看气氛紧张,小声地劝说杨秋瑾,“杨姨,你别生气,生气对肚子里的小宝宝不好,我妈说她怀我的时候被我爸哄得心情可美了,所以才生出我这样漂亮的小姑娘。”
“羞羞羞,还漂亮的小姑娘,你长得还没许桃好看呢。”李大蛋啃着肉,还不忘挖苦她。
王松月顿时羞红一张小脸,握着一双筷子,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恨不得变成一只虫子,钻进洞里,掩饰自己的尴尬。
“谁说许桃漂亮了?”陈天佑毫不犹豫地维护王松月,还用筷子往王松月碗里夹好几块兔肉,“在我的眼里,王松月是世上最好看,最漂亮的女孩子,比许桃漂亮一百倍,李大蛋你是什么眼神,居然觉得许桃比王松月好看。”
“我就觉得许桃比王松月好看。”李大蛋啃着一大块田鼠肉,满嘴流油地说:“她的眼睛又大圆,嘴巴又小又会骂人,又泼辣又有劲儿,连骂人的时候都很好看。”
陈天佑笑话他:“你该不会看上了许桃,想娶她做媳妇吧?她可小了你五岁,你都是半大的小伙子了,她还没有长大。”
李大蛋被戳破了心思,黑黝黝的脸蛋红成虾子,强装镇定道:“我比她大五岁怎么了,我爸比我妈大七岁呢,他们不照样结婚生孩子过日子,我可以等她长大,再娶她。”
“说得你要娶人家,人家就愿意嫁给你似的。”陈天佑不客气地嘲讽他,“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桃的后妈有多恶毒,当着大家的面儿都说过不少要把她卖出去的话儿,你要是没本事,没有钱,你能娶到她?”
“等着吧,我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赚很多的钱,去娶许桃的。”李大蛋咬着筷子说。
“那你呢陈天佑,你以后想娶谁?”旁边同样吃得满嘴是油的李三妮儿,眼不离锅的问。
“我,我还没想好。”陈天佑看了一眼王松月,俊秀的小脸满是红晕。
王松月接触到他的目光,又把头低下去,白净的小脸红得更厉害了。
本来还一肚子气的杨秋瑾,看得几个小屁孩在讲以后谈婚论嫁的事情,半是无语,半是好笑,最终叹了口气说:“随便你们吧,反正自己做得事情自己承担,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寒冷的冬季,吃着一口麻麻辣辣的火锅,哪怕是吃蔬菜,也辣的过瘾,麻的痛快。
更何况一群人争着抢着吃,美味加倍,火锅吃完了,大家都意犹未尽,连带着从食堂打得清汤寡水的饭菜都被吃了个干净,这才打着饱嗝散去。
回去的路上,杨秋瑾一行人依旧是坐马架子车。
因为车后座坐不下那么多人,杨秋瑾就跟陈胜青并排着坐在前面,孩子们坐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天边居然出现了一抹不甚明显的晚霞,朵朵带着淡玫红色的云朵下,几只苍鹰在远处的荒野上空中盘旋,不知道是在追逐猎物,还是在捡死物吃。
“你能不能不要打嗝了?”陈天佑一直给王松月夹菜,王松月吃不完就夹给王松阳吃。
王松阳一不小心吃多了,肚子圆的跟个鼓似的,一路都像个癞“□□一样,咯咯咯的叫,听得李大蛋快烦死了。
“我就乐意打嗝,嗝~”王松阳一直跟李大蛋不对付,主要是李大蛋一直觉得他姐没许桃好看,总是贬低他姐,他当然不能忍,总想着办法跟李大蛋作对,这次也一样。
他打嗝的时候,故意凑到李大蛋的面前打嗝,把李大蛋给臭的,伸手推开他说:“你给我滚蛋,恶心死我了。”
“我偏不。”王松阳也是个倔脾气的,虽然他小李大蛋好几岁,但不影响他跟李大蛋动手。
毕竟这几年他肯吃肯长,明明才八岁的年纪,蹿得都比九岁的男孩子都高,打起来架来也不在话下。
“你们别打啦,这是在马车上呢,你们想摔下去吗?”这两人动起手来,王松月跟李大妮儿、李三妮儿三个女孩子免不了要去拉架。
哪成想李大蛋、王松阳两个孩子一身牛劲儿,三个女孩子都拉不开他们,车子还被他们搞得摇摇晃晃,眼见就要搞翻车。
陈天佑眼疾手快地稳住坐在最外侧,已经向外倒的王松月,同时抬脚踹了李大蛋跟王松阳一人一脚,“要打下去打,别在车上霍霍别人,要让车翻了,弄到我妈跟几个妹子,我揍死你们。”
长年锻炼身体及练习格斗术的陈天佑,如今可是大院同龄子弟中的打架好手,大他好几岁的李大蛋都不是他的对手,王松阳更是不敢跟他动手。
两人被他踹了一脚后,立马老实了,车子也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杨秋瑾回头看见儿子扶住王松月的手,噗嗤一笑,凑在陈胜青的耳边小声说:“你说我们家的小子是不是喜欢松月呀,这也太护着秋月了。”
“天佑今年过了生日才十岁,现在谈喜欢还太早点了点,我觉得他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好好的读书,备战中考。”陈胜青姿势帅气的赶着马车说。
现如今的小学都是五年制教育,也就是读到五年级就要参加中考,今年夏季,陈天佑要考上初中的话,他就是初中生了。
“咱们天佑这两年的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三名,他要考初中,我觉得完全没问题。”杨秋瑾并不担心。
“但愿如此吧,想当年我读书,一直是年级前三名,他才年级前三名,还是差了点。”
“你当年读书那么厉害,后来为什么没考上大学呢?”杨秋瑾问。
陈胜青知道她在明知故问,故意凝眉思考了一会儿说:“还不是当年被某人下药,对某人的身体着了魔,玩物丧志,错失了高考最佳的时机。”
杨秋瑾斜倪他一眼,唇边浅笑带着刀,“这么说怪我喽?”
“不敢不敢。”
至于为什么高考落榜,实际是有另外一层原因,而这层原因,他不愿意再谈及。
他不说,杨秋瑾也不会再问,当了十多年的军嫂,她早已习惯陈胜青许多事情不会跟她讲,只要陈胜青一颗心在她那里,其他事情都无所谓。
茫茫的荒野之中,马架子车不疾不徐向前行进,留下两排深深的车印子,被风吹卷起来的积雪碎片,渐渐淹没。
杨秋月推开房门,看到外面又在飘雪了,感觉自己被屋里香浓火锅气熏晕得的脑袋清醒了许多,转头看着跟熊一样堵在门口的男人道:“你今晚非得回你房里去是吧?”
范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
“怎么,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乐意?”杨秋月被他的态度伤着了。
“不是我不乐意,而是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你之前明明跟我说好,我们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为什么忽然变卦。”范祟陈述事实。
杨秋月同样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们说你前妻是你被打到难产而死,是真的吗?”
“不是。”范祟很严肃地盯着杨秋月的眼睛说:“她在生产的那天,的确跟我有过争执,但我从未打过她,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跟我吵架。只因她总想贴补她娘家的两个弟弟,我要是不肯,她就在家里摔摔打打,跟左右邻居说我打了她。我懒得跟她一个女人计较,随便她怎么说,不知道怎么演变成别人嘴里,我把她打得难产而死的谣言。”
“嗯,我信你的话。”杨秋月伸手扒拉着他外衣上飘落的细小雪花,“那你猜猜,我为什么突然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把你带给我姐姐姐夫介绍?”
“你姐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还是说,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想要验明正身?”
范祟皱眉想了想,看她脸色没变,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愕然的盯着她的肚子,“难道你怀孕了?”
他们第一次在旷野之中办那事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戴套,随心所欲,全凭心情而动。
虽然事后两人都及时的清理了身子,杨秋月还专门去农场门诊,买了最新的避孕药吃下,之后两人办事一直都戴着套,可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都不是。”杨秋瑾往旁边一站,让冷风吹着范祟,想让他的脑子也清醒清醒,“我只是玩腻了我们之间的把戏,想看看我在你心中有什么份量,你会不会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要不承认,我会直接跟你断掉关系,另寻男人,你要是承认了,我们或许还能再玩玩。”
“玩?”范祟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名的侮辱。
他自诩长得一表人才,在天山农场一众大小媳妇,寡妇中颇受欢迎,只要他想,他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没想到,他会有一天落入一个女人的手里,被一个女人玩弄。
他深呼吸几次,强压着自己的怒火问:“杨秋月,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
“我在你眼里,不也是一样可以随意丢弃。”杨秋月咄咄逼人反问他:“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你连做那事都不敢让别人听见,总约我在旷野或者废弃的地窝子里做那事儿,怎么,跟我做那事很丢脸吗?还是说,你觉得非你不可?”
“那不是你说怕别人听见,影响不好吗?”范祟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可理喻,“你究竟怎么了,最近总是喜怒无常。”
“你自己慢慢想吧。”杨秋月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啪的一下关上房门,在屋里说:“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否则咱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从农场回到家里,天还没黑,孩子们玩心很重,因为再过两天,他们要开学了,几个孩子又结伴一起到家属院外的巷子去玩。
杨秋瑾心里还惦记着一件事,到家没歇一口气,就去李家,找到在院子里洗衣服的赵二凤说:“赵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个活儿,挣一个外快,你愿不愿意干?”
“啥活儿?”赵二凤停下手里的活计问。
“就是我们农场有个小媳妇儿快临盆了,她没有公公婆婆,跟她爸妈也断绝了关系来往,打算找个人伺候她坐坐月子,帮忙带一下小孩儿,就带一个月,给三十块钱的工资,你去不去?”杨秋瑾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那个小媳妇你也认识,就是二连的兽医,任莹。”
“呀,是她呀!”赵二凤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她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带,要给他们洗衣做饭,一通忙活。
她要离开家里去伺候别人坐月子,不说她男人怎么想,就是几个孩子怕是也不习惯。
不过一听对方想任莹,她就一口答应了,“行,我去。”
她答应的太爽快,让杨秋瑾都有些不适应,“赵嫂子,你不怕李副团长不同意啊?”
“嗐,别提了,我上周跟那死东西吵了一架,到现在都还分房睡,谁也不理谁呢。”赵二凤不提还罢,一提就生气,“大妹子,我也不怕你听了笑话,我跟我家那个死东西说,孩子们日渐长大,家里开销变大,就不要往老家邮寄那么多钱回去给他爸妈了,毕竟他爸妈又不止他一个儿子,没必要每月邮寄五十块钱回去,养他们一家子。
他听了就跟我吵吵,说他爸妈养大他有多不容易,他兄弟姐妹日子过得有多难,我们得多帮衬着他们,家里该节约的都节约。
我一听就火了,就因为他总想着给家里寄钱,还时常把部队发的各种票据都邮寄回老家去,我跟几个孩子,几年都没做一身衣裳,一个月肉都吃不上几回,孩子们时常饿得呱呱叫,连零嘴儿都没多余的钱买,偏偏他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使命贴补他们一家。
我一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就让我过不去就离。他不是厉害着吗,说我一个黄脸婆,离了他,没有一个男人要,正好,老娘不伺候他们一家老小了,明儿你就领我去任同志家认认门,等她生孩子,我就直接去她家住,伺候她坐月子,家里我就不管了!”
杨秋瑾知道李副团长是有些大男子主义,还有些愚孝的,但没想到李副团长会愚孝到这种地步,当即就答应明天带赵二凤去农场找任莹。
从赵家回来以后,陈胜青就发现杨秋瑾心情不大好,坐在炕床边眉头紧锁,也不知道在想啥。
陈胜青给她端来一盆洗脚水,低头把她脚上的鞋子脱了,把她的放进脚盆里,双手轻柔地帮她洗着脚问:“在想什么呢?”
杨秋瑾自从肚子渐渐显怀了以后,行动比从前迟缓了不少,手脚也比从前冰冷,在寒冷的气节,不管洗不洗澡,每天睡觉前总要泡一会儿脚,她睡觉才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