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瞧出来,立即不再细问,只道:“那你干得好!不喜欢的就是要大胆的拒绝!”
这是今天第二个对她的逃亲表示认可的,第一个自然是带她逃亲的那个三少,傅清洛心里淌过温暖,可能就是这些偶尔的温情才让她想活着吧。
可是活着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深夜,傅清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思考,左手虽是上了药,但还是没有好全,时不时就抽疼一下,搅得她难以安眠。
其实因为那个三少的警告,周子鸣那边并没有把过错推她身上,只说他不满意她,没说自己被打的事情,不然她就不是挨几戒尺的事情了,母亲主要是气她不打招呼就跑,还那么晚归家。
不知道下次相亲的对象会是谁……
傅清洛想着这个问题,半梦半醒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道粗鲁的推门声吵醒的,母亲第一次用那么激动的声音喊她:“清洛!快起来,快起来!妈妈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快醒醒!别睡了!”
傅清洛在摇晃中痛苦的睁开眼,因为没睡好的缘故,她此时的太阳穴特别刺疼,“妈,什么好消息?”
她赶紧接茬母亲的话,免得她再摇。
何文琴看女儿醒了,果然不再摇她,而是眉飞色舞的说:“你看妈妈以前逼着你学钢琴是多有先见之明!我就说这种特长绝对会受那些顶级豪门的喜欢的,你知道今天谁联系我,要让你上家里去表演吗?”
傅清洛实在感同身受不了母亲的高兴,她的心反而沉到谷底,下一次相亲,这么快就要来了吗?
这次会是什么人家?
又一个周子鸣吗?
“看你这呆样!”何文琴看女儿傻愣着不接话,没好气的戳了下她的额头,但又确实太高兴,自个儿补充完:“我跟你说,是北城的贺家!咱们整个燕城的首富!首富啊!那可是全国前十、全球一百强的大企业啊!”
首富贺家?他们家怎么会让她去家里表演?是单纯的想听她弹琴,还是相亲?
应该是前者吧,她母亲估计是自作多情的想多了。
但是她的手……
傅清洛举起左手,经过一夜的休养,她的手依然很肿,甚至从昨天的虎口、掌心肿到了五根手指上,此刻看起来,她的手就像是一个刚出锅的馒头,连弯曲都艰难。
无比兴奋的何文琴见状,顿时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这才想起自己昨晚打过女儿。
“我真是不想说你了!都跟你说了,女儿现在长大了,不能轻易动手,要是留了什么疤,还怎么嫁得出去!”客厅里,父亲面红耳赤、唾沫横飞的训斥母亲,“你看吧,现在清洛的手还怎么弹琴?那可是贺家主动邀约!是贺家啊!我马上就要搭上贺家的线了!可现在全被你毁了!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母亲委屈的反驳:“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昨晚教训女儿的时候,你在旁边也没阻止啊。”
父亲被说得一噎,恼羞成怒道:“我不管,反正这祸是你闯的!你给我想办法,要是这事毁了,我跟你没完!”
“你想怎么跟我没完啊?”母亲的声音尖细扬高:“傅建成,你想跟我离婚,娶外面那个骚货是不是?我告诉你,没门!你要是敢负我,我闹到电视台去!”
“你你你——你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清洛还在这呢!”父亲心虚的扯出她当挡箭牌。
傅清洛巴掌大的小脸垂得更低,安静的敷自己的手掌,看看能不能在出发前,敷得别那么肿。
至于父母的争吵,她什么话都没有,她在这个家,一向没有说话的份儿。
只是最后,她的手还是没能很好的消肿,无奈,父母只能出馊主意,说贺家必须去,至于到时候不能表演,那就再说,反正先把人见了,把交情攀了。
如此,他们一家三口出发,本来没邀请父亲的,可这种见大人物的事情,父亲不放心母亲一个家庭主妇单独去,担心她母亲没把交情攀好,反倒得罪,所以思来想去,父亲就跟着她们一起了,他还亲自充当司机开车。
过去的路上,要从南城到北城,跨越大半个城市,父亲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茗公馆。
这里是他们燕城最出名的顶级富豪区,除了一流老牌世家能住进这里,其他人都只能眼馋羡慕。
驶进贺家宅院,父亲将钥匙交给贺家的司机,然后他们在陈姓管家的带领下,拘谨的走进富丽堂皇的贺家。
贺老夫人跟贺三太太起身相迎,傅建成何文琴局促谄媚的跟两人打招呼,对比起来,傅清洛年龄最小,却是最从容大方的那个。
贺老夫人看在心里,暗自满意,贺岚也比较满意,不过很快,这份满意荡然无存。
因为傅建成道:“贺老夫人,贺董事,真是不好意思,早上我家清洛因为太高兴要来你们家表演,所以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了下,把手烫肿了,现在还没消肿。”
这是他们过来的路上,临时想的理由。
傅建成推了下女儿,示意她把肿的那只手给贺家人看。
傅清洛没有什么所图的利益,因此她很坦然的把红肿的左手露出来,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对她有什么看法。
“这也烫得太厉害了。”贺老夫人心疼的出声,虽说对方弹不成钢琴还不提前打电话告知,反而来了才说的行为,让她有些反感,但看着小姑娘红肿的小手,她多少又有些心软心疼。
贺岚就没母亲那么好说话了,她刚才对傅家人的好印象跌到谷底,脸色便摆出在公司上班的管理者姿态:“既然弹不成,为什么不提前打电话跟我另约时间?我和你的太太一早才通过电话的。”
何文琴看贺岚面色不虞,心脏狠狠发紧,她和老公就是怕另约时间后没下文,所以才不想错过这一次啊。
她急忙解释道:“贺太太,我们不是故意不说的,其实我女儿还能弹,真的,就是可能会没有手好的时候那么好听,但也不会影响太多,我们家清洛的琴技很好的。”
“对对对,贺董事,我们家清洛还能弹的,所以我们才决定还是过来一趟。”傅建成连声附和妻子的话:“难得贺老夫人贺董事你们看得上我们家清洛的琴技,我们怎么能因为这一点点的困难就退缩呢。”
这两人自认说得足够谄媚卑微,殊不知他们越这样趋炎附势,越是让贺老夫人贺岚看不起,她们甚至都有点怀疑傅清洛的手不是今早烫肿的。
这女孩昨天不也逃亲了吗?说不定是被打肿的也未可知。
不过贺岚没义务为傅清洛出头,她还不够了解傅清洛,万一她跟她父母一个德行呢?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算了,你们女儿的手都肿成这样了,我们再让她弹,倒是显得我和我妈像坏人一样,陈管家,送客吧。”贺岚彻底对傅清洛失去兴趣,不欲再和这家周旋。
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的傅建成何文琴脸色大变,慌张的站起来道歉,可惜,对方一点也不领情。
情急之下,何文琴自认精明的拉上女儿的手,带着她朝人家家里摆放的钢琴走:“清洛,你快给贺老夫人贺太太弹一下,让她们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可以弹。”
傅清洛猝不及防的被母亲按到别人家的钢琴前坐下,淡然的小脸浮上无措为难,别人都拒绝了,他们怎么还能强行使用人家的钢琴呢?这也太不礼貌了。
傅清洛尴尬的看向母亲,小声拒绝:“妈,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你怎么那么没用!赶紧弹!”何文琴气恼的掐了下女儿的胳膊,眼神暗示她脸皮厚点。
傅清洛哪里学得会母亲的厚脸皮,她哀求的摇摇头,试图让她的母亲不要把她置身于那么尴尬的境地。
然而,她这软弱样,不仅没勾起母亲的疼惜,反倒让何文琴火冒三丈,只觉得自己女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她抬起手又想掐她,傅清洛下意识的瑟缩身体。
不过这一次,何文琴没能掐到女儿,一旁的贺老夫人看不惯的开了口:“那就弹吧,我听一听。”
傅建成何文琴惊喜的一愣,傅清洛微讶的看向那位老人家。
“妈——”贺岚不赞成的喊了声母亲。
这家人她是一点也不想留在家里了,她还以为培养出钢琴才女的家庭,会是个有内涵的呢,结果这般上不了台面,主人家都拒绝了,他们竟然还能强行坐到她家的钢琴前,这算什么?没见过这么不知礼节的!
“听一听吧。”贺老夫人慈祥和蔼的拍拍女儿的手。
贺岚欲言又止,母亲肯定是看那个女孩夹在他们双方中间,有点可怜,一时心软了吧?
这家人一看就不怎么爱他们的女儿,她最讨厌那种当着外人面,教训孩子的,仿佛在用孩子逼她们家似的,不过这小姑娘为难纠结的样子确实也可怜……
唉——
算了算了,那就弹吧。
最后,傅清洛弹了一首《天宫之城》,这首钢琴曲旋律温柔,感情细腻,即使傅清洛的手受了伤,依然被她演绎得很完整。
确实如她的父母所说,她琴技很好。
贺岚脸色稍霁,而她们既然听了傅清洛的演奏,自是不能马上赶他们一家人走,也就勉勉强强的留他们下来吃了顿午饭。
吃完,她把提前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个价值二十几万的包——送给傅清洛,然后迫不及待的让陈管家送人,算是钱货两讫。
傅家这下也不敢再厚脸皮的强留,他们知道,今天这出馊主意,那是一点没攀上贺家,反而把人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傅建成怒火中烧,回去的路上,骂完女儿骂妻子。
傅清洛不敢还嘴,在后座缄默不语的揉肿成香肠的手指,母亲却是不服气,跟父亲对骂,一时间,车厢里像是在打仗,吵得不行。
傅清洛还是不为所动,她静得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花瓶,随波逐流,无依无靠。
结果他们谁都不知道,贺老夫人还真就看上了傅清洛。
“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看了傅家那言行举止,还要那个女孩嫁给小晏?”贺岚不可思议,她虽然说要收拾小晏,但也不准备给侄子随随便便找个媳妇儿啊,怎么最宠小晏的母亲还乱来了?
“那女孩的父母确实不怎么样,但那个女孩我瞧着挺好的。”贺老夫人这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别看她现在慈祥得像尊菩萨,年轻时候,那也是跟着老公天南地北创业的女强人,看人的眼力,女儿贺岚都比不上她。
她抬起历经沧桑的眼睛望了眼傅家离开的方向,笑道:“那孩子弹琴的时候,明明手指很疼,却依然坚持隐忍,弹完了,手一直在细细发颤,也不发一言,乖得让人心疼。”
“她父母都不心疼她,您老心疼什么。”贺岚心肠更硬,好笑道。
贺老夫人摇摇头,意思是不光是心疼的原因:“我要说的是那孩子很沉得住气,情绪特别稳定,这样的人你不觉得跟小晏正好互补吗?小晏因为他父亲的事情,从小就叛逆得很,你越不要他干什么,他越要干什么,如若给他找个强势的女孩,他们这日子肯定过不下去的,只有刚刚那孩子或许才能包容下小晏所有的任性乖戾。”
贺岚沉默,有些被母亲说动,只是寻思一会儿,还是迟疑道:“但这傅家真的太糟糕了,这种家庭我一眼就看穿了,唯利是图,势利眼,墙头草,他们女儿要是嫁进咱们贺家,以后就会一直在我们身上吸血,不知节制!”
“那我们家就这么容易让他们随意吸血?”贺老夫人反问。
贺岚噎住,须臾,看着母亲笑了。
贺老夫人也笑了,慈祥的拍拍女儿的手:“咱们在这里说这么多也没用,先问问小晏的意思吧,他要是不同意,说实话,我也拿他没办法。”
贺岚:“好,我来问。”
傍晚,绚烂缤纷的霓虹取代西沉的太阳将这座城市笼罩,属于年轻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未名酒吧,某VIP包厢,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在玩飞镖喝酒,九环以内可免喝,其他环,则视情况而定,比如八环喝一杯,七环两杯,六环三杯,以此类推。
一圈轮完,又到了贺晏声,包厢里的气氛飙升,大家整齐划一的喊着“三少”“三少”。
贺晏声嘴角噙着笑,懒洋洋的插兜上前,他今天穿的是件粉色的潮牌T恤,一点不女气,反倒让他的肤色更显冷白,像冬日里的霜雪,也更添了几分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味儿。
他接过一跟班递来的飞镖,慵懒感慨:“下次不赌喝酒了,玩半天,我是一杯没喝到。”
看似遗憾的语气,其实是在炫耀自己的技术高超,每轮都射进了九环以内,根本轮不到他喝酒。
“艹——”发小沈洲顶了下脸腮,吐出国粹。
瞿筱、陆陈宇这俩核心圈里的也各自骂了骂。
“三哥,既然你不满意,那这轮就赌红心,射不到的话,你就罚酒三杯,怎么样?”穿着吊带黑裙,性感明媚的瞿筱笑眯眯的提议。
沈洲陆陈宇立即带领其他人起哄,非要贺晏声同意不可。
贺晏声无甚所谓,散漫的挑了挑眉骨:“行,陪你们玩,但我要是中了,你们所有人都给我罚酒三杯。”
“没问题!”包厢里的人齐刷刷回答,出来玩,本就是喝酒,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没等大家看到贺晏声这轮中不中,他裤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贺晏声摸出来看,见是小姑,蹙了蹙眉,却又不好不接,他道:“我先接个电话。”
“谁打的啊三哥?”沈洲好奇的问。
贺晏声:“我小姑。”
沈洲哈的一笑,声量拔高:“三哥,你小姑不会又要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