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悦握着手机,莫名其妙地,她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
Xytxwd:【还好吧,他使唤我比较多。】
虽然确实也帮了她不少忙,但席悦看着“嘘寒问暖”这四个字,心中升起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感觉,那是她不好意思和钟若缇探讨的部分。
钟若缇:【那你怎么想的?】
Xytxwd:【我约了他明天一起吃饭,准备暗示他一下。】
钟若缇:【暗示什么?】
Xytxwd:【暗示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钟若缇:【?你已经分手两个月了妹妹。】
席悦看着这行字,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和孟津予摊牌的清晨。
这段时间她过得很充实,充实到一天能掰成两半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那天了,不认真回溯的话,她第一感觉像是过去四个多月了,而非真实的两个月。
Xytxwd:【不是我分手多久的问题,而是我现在并不想进入到一段恋爱关系中。】
钟若缇:【为啥?】
Xytxwd:【就感觉谈恋爱挺没意义的,还浪费时间。】
钟若缇:【你要考研啊?】
Xytxwd:【......我要工作。】
钟若缇:【是什么世界五百强公司吗?】
Xytxwd:【......】
席悦明白钟若缇的不理解。
在她看来谈恋爱是一件和打游戏差不多的事情,只是调节生活的一种选择,席悦做不到像她这样对感情轻拿轻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孟津予确实影响了她一部分。
她对爱情从小女生时期的向往,演变成如今的谨慎,这都是拜孟津予所赐。
若他只是单纯变心,席悦可以劝解自己真心本来就有可能变化;但他不是单纯变心,分手后的那一次交集,让席悦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喜欢的人,都只是对方熟能生巧的表演。
这让她对如何再跟一个男生建立亲密关系产生一些畏惧。
回到家,席悦照例陪奥利奥玩了一会儿,玩完之后整理课程笔记,然后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房间内只留了一盏月亮小夜灯,昏昧的光线下,许亦潮送她的那条银项链散发出柔润的光泽。
席悦平躺在床上,双手勾着链子,将吊坠悬在眼前仔细观察,银色小圆环上真的有划痕,但那划痕不像是异物损伤,倒像是常年摩挲过的痕迹。
她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曾发生在这条项链上的场景,许亦潮应当是很爱惜的。
正想着,枕下的手机振了一下,席悦将项链放回去,拿起手机一看,是许亦潮发来的消息。
许亦潮:【到家了吗?】
席悦回复:【到了。】
又等了两分钟,许亦潮发来一句:【晚安。】
席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两个字,良久,放下了手机。
她很清楚她对许亦潮是有好感的,但她不清楚的是,这种好感是不是朋友之间的信任和依赖,换句话来说,她是既对自己没有把握,也对许亦潮没有信心。
-
与此同时。
通火通明的病房里,许亦潮放下了手机。
八点多的时候,他接到梁佳的电话。
学校开运动会,吴筝疯玩了一整天,放学回来时就怏怏无力,吃完晚饭后更是直接发起了高烧。
许亦潮挂上电话就开车赶了过来,进到病房时,不大的单人房里已经挤满了人,有吴筝的爸妈,外公外婆,还有学校的老师,以及教导主任。
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是,吴筝和普通的十一岁小姑娘不一样,她六岁时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整整三年的时间,经历过化疗、移植以及各种并发症的折磨过后,她两年前才重返校园。
为了方便照看,梁佳将她放在离元中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附小上学,每次她因为其他问题发烧,全家人总惶惑不安,然后第一时间把她送来医院。
医生经过检查,告知只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梁佳在门口送别学校的老师和主任,然后又叫吴洲的秘书开车把外公外婆送回家,有条不紊地安排时,许亦潮和吴洲一人分作一侧,将病床上的吴筝包围了起来。
小姑娘打上吊水后脸就没那么红了,只是眼皮还沉重着,看向许亦潮时显得有些没精神。
“哥哥,我想吃苹果。”
许亦潮将她没打吊针的手往被子里推推,朝床对面轻抬下巴:“你爸给你削着呢。”
“等会儿啊筝筝,”吴洲一米八三的个子,西装革履地窝在一个凳子上削苹果,边削还边安抚女儿,“爸爸给你削个漂亮的。”
吴筝看了一眼自家爸爸,然后又转过头,朝许亦潮看了过来。、
虽然医生叔叔刚刚说她没有大碍,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的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但吴筝不怎么信他们的。
小时候抽血,爸爸妈妈告诉她不疼,让她闭上眼睛,只有哥哥会抚着她的脑袋跟她说,抽血是疼的,但是只有一点点,勇敢的小孩数三声就过去了。
最后针管插进来,的确是疼的,也的确没有那么疼。
吴筝张了张嘴:“哥哥,我要剃头发了吗?”
这两年来,每次她有个头疼脑热,总会忧心忡忡地这样问他。
许亦潮对上吴筝没精打采的眼,伸出手来,将她粘在脸蛋上的一绺头发拨开:“不用剃,以后都不用剃,你可以留到脚后跟了。”
吴筝放心了,弯了弯唇角:“那我要留到更长,站在二楼的阳台,放下头发能掉到一楼的花园——那我就是长发公主了。”
一旁的吴洲忍俊不禁:“爸爸说没事就不信,哥哥说没事就笑了?”
吴筝转头看他削苹果的进度如何,随口应着:“哥哥从来不骗我。”
许亦潮在病房待了两个小时,最后梁佳进来安排住宿,就开始赶他回去。
普通病房的单间只有一张陪护床,吴洲和许亦潮都住不了,梁佳把俩人赶到门口,吩咐完吴洲明天开完会过来,然后就看向了许亦潮。
“你上次说还在追的姑娘,”梁佳满脸带笑,“一个多月过去了,追到了吗?”
许亦潮没想到她提起这个,怔了两秒,挠了下喉结:“还没。”
吴洲此刻也意识到了,他这个向来不用操心的外甥,这是连终身大事都要独立解决了。
“什么姑娘?”他看向两人,“怎么认识的?”
梁佳摊了摊手:“就问过他一次,什么也不说。”
吴洲又看向许亦潮:“怎么认识的?”
许亦潮有些无语,但吴洲梁佳这两口子对他向来这样,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的关照,也如同亲生儿子一般的不见外。
“校友。”许亦潮顿了一下,“也是住在我楼下的邻居。”
梁佳喜上眉梢:“校友好啊,是本地人吗?”
“不是。”
“性格怎么样?”
“很好。”
“家庭......”
梁佳还想问家庭成员,话没说完,吴洲投来一个制止的眼神。
许亦潮注意到了俩人的小动作,默了默:“家庭氛围也很好。”
其实他早就不在意了,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后移民,这些说起来并不算是多么悲惨不堪的身世,他比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幸福,至少母亲在世时真真切切地疼爱过他,父亲虽然不爱他但给他留了一大笔钱,小小年纪寄人篱下也没有蒙受阴翳,舅舅和舅妈十几年来对他视如己出。
确实是没什么好在意的,父母的面容在他心中甚至已经模糊了。
气氛凝滞了一瞬。
吴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欢就追,拼命对人家好,拿出一颗真心,再硬的石头也总会被你感化的。”
这些老土的道理引起梁佳的嘲笑:“你以为都像你呢,长相拿不出手,只能靠真心感化,还‘再硬的石头’,人家姑娘也未必就不喜欢亦潮。”
话说出口,许亦潮闷闷地在心底笑了声,不是什么很硬的石头,只是颗冥顽不灵的和田玉,微透光,纯度高,摔不碎——
只能慢慢磨。
该问的问完,许亦潮和吴洲打算离开,梁佳冲屋里喊了声:“你爸跟你哥要走了哈!”
吴筝已经没有大碍,许亦潮给她手机里下了两个新出的益智小游戏,此刻小姑娘正抱着手机全神贯注在玩,听到这话也只是随意摆手:“再见。”
独自一人开车,回到家,许亦潮站在阳台抽了根烟。
这几个月来,他试图以逻辑分明的方法来靠近席悦,好让自己的把握更大些,虽然瞧着是有进展,可输赢的结果却从来不在他的手上。
想起明天那个邀约,他按下烟蒂,溅起的火花升天,又快速陨灭。
隔着一扇窗户,许亦潮看了眼黑漆漆的院子,几秒后,抬腿离开。
-
那一觉席悦并没有睡好,上班的时候脑袋有点沉,吃早饭的胃口也没有,方迪看她的脸色不对,从财务室里找了一袋感冒灵,拿一次性杯子冲了后端到了她面前。
席悦举着杯子站在窗前,和方迪有一下没一下地聊楼下那棵大槐树时,不远处的电梯“叮”了声,随后许亦潮经过她们身后。
方迪转过身看,随后和席悦耳语:“老板今天有点不爽。”
席悦正心虚躲避着,听着这话缩了缩脑袋,应该不是因为她吧?
想是这样想,问却不能这样问。
“或许是物理模拟没通过,”席悦抿了一口药,“老板有点生气吧。”
“也许吧。”
方迪在游戏公司待了一年半,虽然没有任何程序基础,但耳濡目染,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流程,那个所谓的物理模拟是交给窦甲来做的,昨天下午他们程序组开会,原本是打算看完他的实验后商讨动画特效,可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物理模拟和碰撞处理完全没通过。
席悦又抿了口药,抬眼时注意到许亦潮的视线,只轻飘飘投过来一眼,落定在她脸上,一秒后移开,随后便目不转睛地走进会议室。
手中的药还剩下三分之一,席悦一口气喝完,将杯子扔进垃圾桶,然后就回到工位了。
今天的工作内容依旧是代泽来安排,她刚打开工作日志,搁在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
许亦潮:【静姐那里有额温枪,让方迪找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