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阳平满不在意地挥一挥手:“嗨,哪用得着这么娇贵啊,我自己就能过来,这么大个人了也不需要其他人来迎接。”
说完上面那句话,简阳平把身子转向简家南和简家北,“今天可不止我一个人过来,我还带了儿子和女儿一起,他们一定要跟着我过来,这不是没办法嘛,没打扰到你吧?”
话都被简阳平说了,那人还能说些什么呢,只能一脸讪笑地说:“没事没事,不打扰不打扰。”
简阳平跟儿女们介绍,“这位是关氏维修厂的老厂长,你们叫他李叔就好。”
简家南跟面前的这位李叔打完招呼之后,就在他的带领之下进了厂子里面,等真正进去了,简家南才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这里面的声音竟然比在外面听着还要喧嚣吵闹。
滋滋滋的机器切割声,哐当哐当的各种敲打声,还有各种电光石闪,无不显示着这里是多么热闹的维修场面。
简阳平拉着那位李叔在那边谈事情,简家南依稀可以听到话语从那边方向飘过来。
“哎老李呀,你们这场子租了多少年了?”
老李回答:“有个三四年了吧,我们这些工人都是关老板一个个搜罗起来的,都是维修的一把好手了,关老板大方,每个月给的工资足足有这个数,所以我们就都跟着他来这边干了。”
简家南一边听着老李的回答,一边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着重打量了好几个正忙着热火朝天的维修工人的手。
他们手上倒是有几个厚厚的茧子,可是这年头,有哪几个劳动人民手上是没茧子的呢?
简家南并没有过多把目光放在这些维修工人身上,一触即分,她又马上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电冰箱、电风扇、电视、洗衣机,这个年代你能叫得上名号的所有市面上买得到的家电,这个小小的厂子里面都有,只不过它们都被拆得七零八乱,不是完整一体的。
老李见到简家南的目光,便主动介绍起来:“这些都是我们关老板到外面搜罗回来的泡水机器,因为买的时候是坏的,所以很便宜,等他买到之后就交给我们来修,修好之后再高价卖出去。”
简家南很好奇:“那这样看来,李叔叔你们的手艺很好呀,不然的话泡水泡得这么严重你们还能修好?”
老李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了,“哪里哪里,熟能生巧嘛,我们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了这一份活计上,当然就比正常人好了不少了。”
简家南若有所思,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巧摆了一个组装了大半的彩电,她一时好奇就要上手去摸。
没想到旁边带着大黑墨镜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维修工人的动静可比她大多了,马上就紧张地站起身来,老李的反应尤其大,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就去阻止简家南的动作。
“哎小姑娘,你可千万别上手摸!”
他动作幅度之大,要不是简家北手疾眼快拉了妹妹一下,简家南差点就被老李给撞到了。
简阳平非常不悦:“老李你今天怎么回事,就算是你们关老板在这里,他也不会这么小气呀,都组装得差不多了我女儿上手摸一下怎么啦,她就想感受一下不行吗?”
老李陪着笑,“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我那也是一时心急,这一台电视没修好之前就已经要一百块钱这么多了,修好之后更加是翻了倍的天价,要是有什么磕着碰着或者坏了不能用了,全都是我们几个赚辛苦钱的要赔啊,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
他跟简阳平说完这番话,又对上简家南,眼睛里满是关切,看起来非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没碰着你吧,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简家南摇摇头,十分通情达理地说:“我没事。”
老李不放心,在她耳
边轻声嘱咐道:“那就好那就好,这边动静太乱了,要不然小姑娘你还是跟哥哥去外面玩吧。”
简家南瞅了他一眼,并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跟着哥哥去了外面。
简阳平今天还有其他的行程,到厂子里只是顺便一看的事情,出了这个不愉快的插曲,他心里也不好受,几分钟之后他就借口有事情要告辞,带着一双儿女回家去了。
今天的午饭也是在家里吃的,简阳平打算买多点好食材,晚上好好做一餐丰盛的晚饭,以此来犒劳在外面奔波劳碌的爱人苏琴轩。
“你们妈妈都在外边待了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肯定得给她做一顿好吃的才行,爸爸在这里做饭,你们俩就好好呆在家知道吗?”
“爸爸约了人过来搬家电,他们待会就上门了,保管在你们妈妈回家之前收拾干净,不被她发现!”
哥哥简家北十分敏锐地注意到妹妹回程以来的沉默寡言,一点都不像她平时欢快多话的样子,于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怎么有点不开心?”
见妹妹不回答,他还追问道:“怎么了南南,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说刚刚那个厂子,有不对劲的地方?”
爸爸简阳平在厨房做饭,这个时候也听到了兄妹俩的对话,顿时就扑哧一声乐了:“南南你还在想那些电器呀,哎哟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们不是看过了吗,他们真的没问题!”
简家南听了这些话,仿佛终于打定了主意,下定了决心,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她指了指那些价值三千块的箱子:“爸爸,你信不信,现在打开这些箱子把里面的家电全部插上电,就会发现它们全是坏的?”
第62章 苦肉计
简家南一行三个人离开关氏维修厂的时候, 刚刚还在门口点头哈腰送他们离开的老李头,马上就面色凝重来到维修厂隔壁的一个电话亭里给他们的老板关山打去电话。
那里有一个公用电话亭,当初关山把厂子建在这里, 也是看中了这个就在他们隔壁的电话亭, 要打电话联系什么人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关山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他百无聊赖地拿起bp机,“喂喂喂!谁呀?”这一年bp机才刚刚进入中国,关山能在这一年拥有这个稀罕物, 足见他的本领。
老李在那边非常着急地说:“是我呀关老板, 我老李头。”
关山坐直了身子, 老李是个稳重的人,平时自己能处理的事情都不会上报,他要是能打这个电话过来,那说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自己没办法处理的事。
关山面色凝重:“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李头就把刚刚简阳平带着两个小孩过来看厂子的事情跟关山说了一下,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主要是简老板他来的时候也没有跟我们说一声, 我们的准备工作可能没有那么及时, 所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露馅。
老李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关山打断了,“你说简阳平过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
老李头:“对对对,还没有提前打电话给我们预约, 这实在是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不知道他要来呀……”
老李头还想继续叨叨为自己辩解一下, 可没想到关山根本就没有闲情逸致去听他的扯淡,又在电话那头发问:“那他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有没有觉得哪个地方不对?”
老李头摇摇头,又想起这些动作, 在电话那头的动作关山没办法看见,于是又很肯定地说:“没有,他一进厂子我就叫人把所有的工具都配备齐全了,维修的架势也拿起来了,他一进厂子里看到的应该就是我们这些人热火朝天在维修的场面,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关山发火:“我根本就不想听你自己说什么应该不应该的,给我一个答案,一个肯定的答案就行!你们到底有没有露馅?”
老李头一咬牙,也着急了:“没有!我们真的没有!我看简老板他离开的时候脸上表情还跟之前一样,没多大变化,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发现什么的。要真的发现的话,他神态动作也应该发生变化才对,我老李看人的眼光您还信不过吗,我仔细观察过了,确实是没变化,那他肯定是没发现呢。就是简老板离开前我们曾经有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那也怪不了我呀,那个小姑娘手欠,这里想摸摸那里也想摸摸,那我为了阻止她发现可不得出手阻止呀……”
老李头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过于唠叨。
关山不耐烦地在电话那头打断他,“行了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了,你先继续在厂子里面忙活,记得,伪装得好一点,别再给我搞露馅了,不然我卖不出去第一个就来找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丝毫没有给老李头留下一个好好说再见的机会。
关山放下电话,眉头皱紧,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一样,妻子梁天雪在旁边察言观色,害怕他不顺心之下又故伎重施,拿自己开刀,于是便马上起身来到厨房拿起锅灶上煮的开水,冲了一杯茶递给丈夫。
如果这时候,简家南在旁边的话,一眼就会认得出,面前这个女人,正是自家老爸的绯闻对象,也就是那天金汇居开会的时候,被陈安国甩出来,信誓旦旦指认简阳平出轨的照片上的女人。
梁天雪战战兢兢:“老关,来,喝点茶润润嗓子,就不用那么冲动了。”说完就拿着茶杯颤颤巍巍地举到丈夫的口边,即便梁天雪再怎么强打全身力量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但还是阻止不了颤抖的手臂。
关山心不在焉地顺着梁天雪的动作喝了一口茶,然后下一秒,就全都吐出来了。
“噗噗……”
关山一口气把茶水全部喷了出来,嫌恶地看了一眼梁天雪,一巴掌刮在她的脑袋上,下一秒连声的责骂就不断地朝她砸了过来。
“我靠,这是人喝的吗,这水那么烫,你是不是在咒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烫死我啊?”
关山一边骂一边拿手狠狠指着她的脑袋,但即便是这样他还不解气,下一秒关山直接就上手打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倒了热水之后也兑了凉水,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温度你也会觉得烫,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会掌握好倒水比例的!”梁天雪一边躲闪着关山动手打人的动作,一边出声求饶道,然而她凄惨可怜的声音却没有引起男人一分一毫的怜悯。
他一拳一拳打在梁天雪脸上、身上,梁天雪刚刚扎起的优雅发髻都已经散乱在两侧肩膀上,脸也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见她真正的表情。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了,梁天雪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苦中作乐地想,关山打了自己这么多年也算是进步了,知道怎么打才能不留痕迹,以前打自己都是下了死手的,第二天淤青和伤痕就能透过肌肤明明白白地被人看到。
但是现在,关山都懂得打人之前要放个沙发靠枕当做阻隔,这样子打她既能让她感觉到痛意,但是又不至于落下明显的痕迹让人看到,不得不说真的是实践出真知,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啊。
关山在梁天雪身上狠狠地发泄了一通,等把全身的烦躁不安全部抒发,才终于停止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坐回沙发上,眼睛盯着虚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天雪可怜兮兮地跌坐在关山脚边沙发下面的地板上,她寻思着这次的折磨应该已经结束了,于是就神色如常地坐直了,挺直身板开始打理起刚刚被弄乱的头发丝,平日里做过千千万万次的动作现在只不过再重复一次而已,对她来说非常容易。
很快,梁天雪就把自己头发挽了个发髻,全部打理成之前那个优雅动人的模样。
她坐回沙发上,只不过离关山远远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恨不能是天涯海角。
关山平平缓了一下心情,才
探头看向妻子,动了动身子靠近她,挨着坐问道:“疼啦?”
但他没有真的要等梁雪回答是或否的意思,继续说:“真是对不住,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容易心烦意乱,这心一乱就容易掌握不好力道,有时候下手就会没轻没重的,对不住啊小雪,我下次一定轻一点,轻一点拍拍你。”
关山搂着妻子的肩膀,自以为非常深情地忏悔道,但是还没等被忏悔的人给出反应,关山又继续往下说:“不过啊小雪,你这身皮子就是细嫩,真是非常衬你的名字,你简直是我看过的女人中皮肤最白的那个,真的,我说这个完全就是真心话,一点虚言都没有,你相信我!”
关山说完这句话紧接着就向梁天雪吹嘘起他见过的其他女人,梁天雪被他搂在怀里非常尽职地扮演着一个听话乖巧的好妻子形象,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就不想要关山的这份称赞!
但是梁天雪知道,关山脾气暴躁,非常喜欢动手打人,这个人特指自己,关山只打梁天雪,因为她是他的老婆。
走到街上打陌生人是违法犯罪的行为,但是如果打老婆,不管梁天雪报过多少次警,要妇联上门来调节过多少次,关山都不会有事。
久而久之,梁天雪也就放弃抵抗了,她甚至在这长达十年的漫长挨、充当沙包的生涯之中,慢慢摸索出了几个对自己来说有利的规律。
其中一条就是,关山暴起打人之后往往会进入一段懈怠期,也被她称为瓶颈期,在这个阶段内,关山会变得十分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他会搂着梁天雪,对妻子说一切温柔小意的话,就像回到了他们两个刚结婚的那段时间,是那样的蜜里调油。
梁天雪也不会做出一些不识趣的举动,而是会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跟戏瘾大发的关山扮演起一对浓情蜜意的小夫妻来。
因此,梁天雪最怕的事情,不是关山打她,而是每次开打之前的提心吊胆,她不知道下一次挨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哪一种方式来临。
但是,一旦关山开始打人,梁天雪反而会陷入一种奇异的平静,就像是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甚至会从中得到一种满足感,好像回到了最有安全感的那个时候。
然而这种平静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当暴打结束后,平静又很快消失,安全领域被打破,梁天雪又要开始迎接新一轮的折磨循环,提心吊胆地准备着迎接下一轮的暴打,她最恐惧的永远是未知。
梁天雪安安静静地听着关山吹嘘,他先是吹嘘女人,又吹嘘自己的钱,再吹嘘自己所见所闻,什么大老板,豪车,香车美酒,好像在他的话里都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梁天雪永远是最称职的捧哏,她只会说下面这几个句式。
“是吗?
“真的吗?”
“这么厉害!”
等关山的话音告一段落,梁天雪便温柔小意地摸上丈夫的胸口,“现在也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你肚子饿不饿,我要不要去给你下一碗面?”
今天的暴打份额已经结束,明天开始关山又要去别的地方找货,梁天雪起码可以迎来接近三天的平静假期,在这三天里他她以独自一人待着,安安静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都不会打扰到。
一想到这点,梁天雪就非常开心,起码她这时候是真心实意想为丈夫做一碗面的。
关山摆摆手拒绝,他现在根本就没心情吃什么妻子下的面,他整个人现在都心烦意乱的,烦躁得不行,满脑子都是简阳平今天怎么会突然去去到厂子里看,要知道他做这行生意这么久以来,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生意伙伴要求去维修厂一探究竟的事情。
刚刚老李给自己打电话,说简阳平出发之前根本就没提前告知一声,这说明他是临时起意。
在关山看来,那就更了不得了,也不知道老李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简阳平又在今天下午的短短几个小时里面看见了什么,会不会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关山的心弄成了一个毛线团,更加烦人的是,他一个肯定的答案都给不出来。
他是知道简阳平几分底细的,背靠南北集团,老婆是苏琴轩这样一个响当当的人物,那么大的一个产业,也怪不得他能一下子就掏出三千块钱买这一批电器了。
想到这里关山有一丝丝的后悔之意,不是后悔坑简阳平,而是后悔坑得太少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应该放长线钓大鱼,简阳平现在能拿出三千块,那他将来就能拿出三万块,甚至是三十万都有可能!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如果愿意把那十个昨天交付给简阳平的家电都换成完好无损的,那等简阳平小试了这波水,安全无忧之后放下警惕心和戒备心,还愁他不继续找自己拿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