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在周围的大楼里显得颇有年代感,具有几分古典韵味,内里的装饰和搭配的设施倒是十足的先进。我和陆七夕搭乘电梯来到三楼,最里面是个足足有几百个座位的新闻发布会大厅。
各路记者和媒体蹲守在那里,大厅的布局很简约,使用的是有纹理的樱桃木背景墙,针对最近市内发生的枪杀案件,帝国州警署的最高权利人正在发言。
周遭都是穿着西装,气势格外强势的人。
“你到底撞了谁啊。”陆七夕小声的问我。
我眼神示意她看向第一排,坐在那里的人有男有女,但大多都长得很好看,一派精英大佬的模样,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其中,林近东无疑是英俊且引人注目的,男人身材挺拔,宽肩窄腰长腿,衣扣系得一丝不苟。
端正,严谨,高高在上。
他眼神锐利又冷酷,似乎正判断着台上发言人内容的真假,抬起的手指抵在下颌,面不改色。
“我就喜欢这样高冷但是看起来就很会玩的男人。”陆七夕笑着打趣,“我知道他,不就是一毕业就大出风头的林学长,帝国大学法学系的天才,如果是他,应该不会在维修费上跟你斤斤计较吧。”
我嗯嗯应着,眼看着发布会还未结束,我和陆七夕索性去市政厅一楼的咖啡厅继续等待他。
“小芙,我先去补个妆。”陆七夕对我说,“如果他等会儿来了,你千万别一股脑答应赔钱,我帮你看看。”
我顿时安心不少。
咖啡厅空调吹的很舒服,我将外套脱掉搭在椅背,又点了杯拿铁,玻璃外,我看到林近东一身深色大衣,敞开穿着,迈步走来,里面的黑色的西服在灯光下一股高冷精英感。
我一个激灵,转身回望,可陆七夕还没回来。
林近东走近,稍稍松松领带,自上而下的看着我,我宛如小学生似的,把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仍由林近东审视的目光将我仔仔细细打量了遍。
“你昨晚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吗。”他问。
我困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
林近东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还是……你一个人?”
我看着他弯下腰,动作十分绅士,但手却大胆的按住我的膝盖,手指只是在上面蹭了蹭,原本用来遮掩伤口的浅色遮瑕膏被蹭掉,露出昨晚我慌不择路逃跑,摔倒后留下的青紫。
“软组织损伤……皮下组织淤血,但受力点很不均匀。”林近东低声道,“你昨晚遇到什么事了,和男朋友做完后吵架了?”
他戴着黑色皮质手套,压在我的膝盖上,冷冷的触感却让我浑身发烫,这种审问的感觉让我很不适应。
我连忙摇头,用手语告诉他,“只是昨晚不小心从楼梯摔下去了,我没事。”
下一秒,林近东冷笑了声,深黑色的眼瞳淬着嘲弄,“你把我当什么级别的蠢货。是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跪着受力不均匀造成的淤青和摔倒后局部组织受伤的区别吗。”
我拼命摇着头,裙摆有点短,他的手力气又格外大,好像轻而易举就能分开我紧紧靠拢的退,我很害怕。
“没有,别这样……我只是因为喜欢的人住在医院里,我……我昨晚留下来陪他,晚上不小心摔下来了。”我低头在手机打字,把叶风麟拿出来当借口,回避了林近东的视线,把手机递给他。
他忽然又笑了。
“谁给你的胆子,你居然敢勾音叶风麟,你知道他喜欢我妹妹吗。”
林近东收回手,将我的裙摆抚平,起身。
他刚才的举动像是个贴心照顾人的绅士,咖啡厅里的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人留意到我们。我余光看到了陆七夕从洗手间那里走出来,林近东来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再看我,他的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你别犯傻,那不是你可以碰的男人。”
我头皮一麻,悄悄地抬起眼,林近东凌厉而冷静的眼神给我带来几分不寒而栗的错觉。
他提醒我,“今天的发布会,就是针对想要杀他未遂的那个男人开的。至今没有抓到人,而且危险性很强,很有可能针对叶风麟再犯案。你跟在他身边,迟早有天把自己玩死。”
第029章 上药
陆七夕回来,走近看了眼林近东,他已经恢复了在新闻发布会现场那高不可攀的模样,冷静睿智,陆七夕和我一样,到底还是没走出校园的学生,看到他这样的社会精英,不免有些紧张。
“您要喝什么?”陆七夕在桌下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们都要冷静下来。
林近东看了我一眼,视线也落在陆七夕脸上,“随便,普通的咖啡就可以。”
店里的人也很快端来了冰拿铁,热可可和美式。
“请问,保险公司那边是怎么回复的?小芙需要赔给您多少的费用?”陆七夕问。
林近东一眼看去就是那种智商卓越的高才生。情商和社交能力也同样一流,马上看出陆七夕的紧张。
他眯了眯眼,拿起咖啡,“不用担心,我不至于敲诈大学生。”
林近东拿出手机,将电子账单送到我们面前。
“你这是什么车啊,初步报价就要一百七十多万?”陆七夕惊呆了,她声音有些大,充斥着愤愤不平,“这还不算欺负人?”
林近东勾唇,看向我,“你撞的,你应该有印象。阿斯顿马丁one77,那台车帝国州无法检修,要送到其他地方。”
陆七夕:“我看过小芙拍的照片,车子没有想象中撞的那么可怕。而且,那辆车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据理力争,面对林近东丝毫不让,我则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银行卡。
接近两百万的维修费,就算是叶母给我的那二十万,加上我和余序这几年兼职攒下来的收入,也远远不够。
林近东薄唇轻掀,笑了笑,没什么温度:“私下赔偿协商不了的话,我不介意去警局,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算是给人施压最简单的小手段了。
他以上位者的姿态坐在对面,哪怕我们正面对面坐着,但林近东依旧给人俯视的感觉。
而且,我还是这场事故里的过错方,就更说不出来话了,只觉得他十分的有压迫感。而这种不把两个人放在平等的地位上对话的态度,也很轻易的让我想起蒋棹。
他最喜欢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
“母亲”和江父的丑事曝光后,她又流产,身体没养好就被赶出家门,这件丑事人尽皆知,她在外面找不到工作,某天下课,久违谋面的“母亲”在学校那里拦住我,希望我能给她弄点钱,让她回老家。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自从“母亲”离开,我在江家的日子过的同样如履薄冰,也许是看我可怜,蒋太太并没有将我一起赶出去,她还愿意让我在曾经那个宛如公主似的房间里住下去,可是我却觉得越来越窒息了。
“随便拿点什么给我,都可以,小芙,可怜可怜妈妈吧……”她泪眼婆娑,牵着我的手,“你晚上偷偷拿点东西出来,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内心很纠结,偷东西我是不可能做到的,我只能找人去借点钱。江父和蒋母那件事闹开后就分居了,家里只有我和少爷们,还有照顾着我们的佣人,偶尔,这对早已分崩离析的夫妻才会回来。
那天晚上,我迟疑着敲响了书房的门,蒋棹才刚上大学不久,但已经接手了太光集团的部分业务,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蒋棹打开门,看到是我,他微微挑眉,“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
“我……”他太有压迫感了,这种让我精神高度紧张的压迫和窒息感不单单来自于他所谓的太子爷头衔,还有他从小到大就睥睨他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气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蒋棹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势很放松,他自始至终都在掌握着这场话语的绝对主导权,我站在他面前,只说我想管他借点钱。
他问我,要多少。脾气出乎我意料的耐心,我松口气,说了数额,又强调了遍,“我会还给你的。”
蒋棹冷笑了下:“借钱,就要算利息,你知道的吧。”
“利息多少……”
“就按照州立银行的标准来算。”蒋棹走到我的面前,“或者,你做我女朋友,就一笔勾销。”
“我会打工还给你的。”我又强调了一遍。
蒋棹声线优雅,光听声音是个极有教养,又派头十足的贵公子。他淡淡的笑了下,音调透出淡淡的戾气,“那个女人,没死算她运气好,做了这种事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嗯?”
我一惊,看着他,蒋棹忽然伸出手把我抱在了怀里,音调暗含危险压迫。
“我心情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让她消失了,这钱,你打算怎么还,你想清楚。”
我浑身一僵,心脏猛烈跳动,明白他在威胁我,蒋棹习惯了用最强硬的手段解决问题,他秉信的原则就是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我一下子哭了,蒋棹捏着我的下巴,“别哭。”
“那……我们要交往多久……我们只交往半年。”我讨价还价。
他一声冷笑,“你这么值钱。”
我摇摇头,“你放开我,我不管你借钱了。”
“可以。不过,这几天,我特地让家里的警卫放松看守,你猜你那个妈妈什么时候会按捺不住,偷溜进来拿东西,到时候就不是管我借钱这么简单了。让她自己去跟警察解释吧。”
我呼吸愈发困难,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
蒋棹一瞬间神色怔住,捧着我的脸,急切又有些温柔的吻过来。
他给了我的“母亲”五千万,代价是“母亲”这辈子不可以再来帝国州见我。
“母亲”回到了老家,在那里开了家诊所。
当我脱离“游戏设定”不再是女主角后,她自然也跟我一样,成为了这个世界随处可见的路人。
后来,我偷偷找过她,可是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丈夫是市里的工程承包商,对她很好,她生下了孩子,好像把别墅里发生过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过得幸福,平静,美满。
……
“小芙。”
我听到陆七夕担心的声音,霎时回神,心跳重新平稳下来,我看着林近东,用手语告诉他,“维修费我会还给你。只是稍微慢一点。”
“你真是非常擅长走神。”林近东笑了笑,他眼中情绪藏得极深:“我对威胁还没走出校门的大学生,没兴趣。”
“那你要什么?”我这下困惑了,连比划的动作都慢了些:“我不想去警察局。”
“帮我个忙,我父母过阵子要举办一场派对,你只需要假扮我的女伴出席,帮我应付一下,我就从维修费里扣掉百分之二十。”林近东冷白微突的喉结不动声色滚了滚。
我懵了。
那场派对,我很熟悉。是我和他不太愉快的一次见面。
余序背负着二级谋杀指控,我走投无路,才找到他这个负责案件的检察官。
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原本还有些僵持的氛围忽然变得平和了下来。林近东打量了陆七夕几秒,眼底一片漆黑,懒声问道:“你毕业后打算怎么做。”
陆七夕惴惴不安地觑他的表情,低声说:“我想做律师。”
“你如果没有找到实习,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律师做你的实习老师。”林近东笑了一声,又低又轻。他的话无疑拯救了还在苦苦寻找机会的陆七夕,她兴奋的眼睛都亮了。
林近东微妙地弯了下唇角,漆黑的眼看向我,“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家。”
话题转的有些快,我低头看着黑漆漆的杯底,热可可已经被喝完很久了。
陆七夕早已放下了心里的戒备,甚至把林近东当做了亲切又耐心的学长,在向他请教着,我坐在车子后座,手指为难的纠结在一起。
我该去哪里?回家?哪里早就不安全了,有人在那里监控我已经很久了。去陆七夕的公寓?如果连累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找到律所实习的工作,我不能像毁了余序那样再毁了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