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有些不谋而合的意味。
她问:“如果必须做这部分内容呢,你有没有办法化繁为简?”
“把国外的种类删掉,或者,直接放对比图片。”
简昕眼睛一亮:“谢谢!”
“我该走了。”
“林老师慢走,林老师注意安全,林老师一路顺风!一路平安!”
林昱橦给简昕提供了十分可行的思路,他离开之后,她一直在按这个思路整理,和成沐意见相左的不悦都减轻不少。
黄昏,林昱橦的越野车从外面回来,简昕正抱着电脑、叼着涂了黄油和果酱的面包,在桌前忙工作。
看见林昱橦下车,简昕挥挥手。
林昱橦站在一片醉人的暖色调光线里,问:“整理工作还顺利么?”
简昕咽下面包片:“非常顺利。”
林昱橦点头,要走。
简昕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但你回来得正好,刚好遇见个头疼的问题。”
落日余晖散落越过窗口,在房间内的墙壁上留下橘色菱形。
规则的形状被叠在一起的一双身影破坏掉。
林昱橦隔着窗台看简昕的文稿,听她不解地问:“青凤蝶后翅应该没有尾突啊,鲁教授算是口误吗......”
之前说过,这部分视频是资深鳞翅目爱好者的交流分享活动。
听众都是研究蝴蝶几年至十几年的“大玩家”。
这里鲁教授在讲的其实不是青凤蝶,是宽带青凤蝶。
不是口误,只是因为大家都太懂了,而且他们当时是对着一些摄影资料的,鲁教授才省略了“宽带”两个字。
林昱橦给简昕说明的时候,简昕已经留意到他放在窗台上的硫酸纸。
里面是死掉的蝴蝶。
待他讲完,准备离开这里,她问:“你是要去做标本吗?”
林昱橦的食指、中指间夹着折痕整齐的硫酸纸纸包,向下压动两下。
像点头的动作。
算是对简昕这个问题的肯定回答。
简昕这阵子捡到不少蝴蝶,一直想着做成标本保存。
但她没有网络。
鲁教授留下来的、繁多复杂的资料里,也没有讲过怎样制作蝴蝶标本。
她倒是挺想问他的。
但这毕竟不是公事,不能像之前那样理所当然地提问。
简昕已经准备继续坐回桌边啃她的面包片了,林昱橦忽然往玻璃房的方向歪了歪头:“来么?”
简昕瞬间来了精神:“来!”
林昱橦不等人,只丢下一句:“吃完去找我,带一杯热水。”
简昕狼吞虎咽吃掉面包片,被噎到,捶胸顿足地喝完半杯水,才从抽屉里翻出她精心保存的几只蝴蝶,兴冲冲往玻璃房跑。
林昱橦动作很快,她进去找他时,他已经在做标本的收尾工作——
他轻轻按着蝴蝶翅膀上的硫酸纸,有条不紊地用昆虫针固定位置。
桌面的冷光台灯对抗着落日的夕曛的拓黄,林昱橦垂着眉眼认真做事的样子,让人可以忽略他不好相处的那一面,很有种令人信服的学究范儿。
简昕大方地坐到林昱橦旁边,把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递给他,又把自己那几只翅膀残破的蝴蝶摊在桌面上。
“我想把它们做成标本,该怎么操作?”
林昱橦俯身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
简昕戴好,又忽然把口罩褪到下颌:“你刚才没戴口罩吧。”
“我这只蝴蝶还没僵硬,展翅容易,你这些需要还软。”
林昱橦侧过身,盯着简昕看,然后伸手,捏住堆叠在简昕下颌的无纺布一褶,轻轻提起。
他用口罩遮住她的口鼻:“除非,你喜欢腐烂内脏的味道。”
第09章 齿翅娆灰蝶
谁会喜欢啊?!
但林昱橦说得没错,确实需要口罩。
简昕尝试用注射器把适温的热水推入蝴蝶
胸腔,水滴从僵硬的腹部流出来时,戴着口罩也闻到一丝腐烂的味道。
玻璃房的工作台上器具齐全:
热水被倒入烧杯,在恒温加热设备上涓涓冒着水汽;
各种型号的昆虫针收纳在六孔松木台中;
镊子、剪刀、注射器、胶水、硫酸纸......整齐地归类摆放。
第一次动手做标本,简昕生怕失误,按照林昱橦讲给她的步骤慢慢尝试。
他只有指导时才会说话,在她操作过程中,哪怕她不得要领、动作笨拙,用时长得她自己都眼睛发酸,身边也是安静的。
他不说话,但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金乌西沉,云霞渐渐失去色彩,天空越来越暗。
第一只标本的展翅工作接近尾声。
简昕抿着唇调整蝴蝶翅膀姿态,总觉得该找个话题打破安静。
她轻按着硫酸纸,问:“我之前,看到过你做标本,好像也是青凤蝶属。是木兰青凤蝶,还是黎氏青凤蝶?”
“木兰。”
“哦,感觉都很像,分不清。”
林昱橦说:“没见过实物?”
简昕确实没见过,只在资料中见过文字描述和照片。
林昱橦说:“实物不算难分辨,翅展大小和颜色都不一样。”
简昕听得走神。
她想要做好一件事,就会很钻,脑子里哪怕千回百转,最终还是会绕到正在钻研的事情上。
受林昱橦这话的启发,她马上想起:
书里如果能在照片或者图片上,标注出蝴蝶翅展的数据,或者,放个常见的物品做蝴蝶们体型大小的参照,小读者们对蝴蝶的认知会更清晰......
越想越觉得,刚好用来简化青凤蝶属这部分内容的理解难度。
简昕把这个想法和林昱橦说了。
林昱橦就说了一句话,“是个可行的办法”,玻璃房里又陷入安静。
外面已经变成蓝调灰色。
蝴蝶们早已经各自找到合适的位置,合起翅膀进入梦乡。
简昕没有继续再谈工作。
现在她正对成沐的态度感到不满。
成沐作为这本书内容节奏的主要把控者,连她都看出来的问题,成沐注意不到吗?
也许出版社的工作流程里,有很多成沐无法随心所欲的不得已。
选题报告时间紧张、内容大纲做得仓促......
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他们已经开工这么久了,当时来不及思考或者细化的地方,在这段时间里多用心些,总能更上一层楼。
继续谈工作问题,就一定会牵出对成沐的一些抱怨。
简昕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人的不是。
在硫酸纸和展翅板上刺入最后一根昆虫针,简昕绷紧的肩颈才渐渐松下来。
做中型蝶的标本还好。
轮到翅展才42mm的白弄蝶时,简昕几乎屏息静气。
它们太小了。
触碰时怕刮掉鳞粉,也怕碰碎它脆弱的身体。
林昱橦给她换了针头更细的注射器。
把0.45mm的针头戳进白弄蝶身体时,简昕紧张得手抖,然后一个不慎,把人家脆脆的小脑袋给给碰掉了。
简昕惊慌,下意识扭头看林昱橦。
林昱橦竟然这样评价:“刽子手。”
简昕:“......”
她坚持给没脑袋的小可怜做了还软,也坚持在“断头台”上展开它的翅膀。
本来想对着孤零零的脑袋安慰几句,夸夸它仍然是漂亮的小天使,没头没脑也最漂亮。
但林昱橦在,有点不方便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