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玳玳看着他的眼睛,视线晃了一下,又不小心晃到了他的嘴唇上,她赶紧移开,连同筷子一起。
“我—”
能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她刚说一个字,他人已经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让邵阳把茶水壶递给他,直接打断了她好不容易要出口的话。
孟玳玳气恼地拿筷子戳碗里的冻豆腐,既然他都不想听她的回答,干嘛要来问她,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在那儿悠哉悠哉地喝茶。
邵阳问陆北,“你最近又怎么得罪孟老大了?都要把你当牲口使唤了。”
孟成最近格外针对陆北,从早到晚,都给他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恨不得拿他一个顶三个用,根本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陆北抄起餐巾纸扔向邵阳,“你才是牲口。”
邵阳嘿嘿笑,“我这不是怕你累死,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得罪了孟老大,拉不下脸来道歉,请玳玳在中间说和说和呀。”
陆北无所谓道,“说和有什么用,他老人家几时看我顺眼过,我大概跟孟家人天生不对付。”
孟玳玳忍不住开口,“我爸明明最喜欢你。”
陆北看向她,意有所指,“我要你爸的喜欢有什么用。”
孟玳玳嘴角动了动,夹起那块儿快被她插烂了的冻豆腐塞到了嘴里,专心吃自己的火锅,她才不要管他想要谁的喜欢。
邵阳看一眼陆北,再看一眼孟玳玳,终于看出了些不对劲儿,他贱兮兮地问,“那我们陆大医生想要谁的喜欢?”
陆北的胳膊懒懒地搭到孟玳玳的椅背上,嗓音也有几分慵懒,“火锅也堵不住你的嘴。”
邵阳被怼了也不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他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地调侃,“陆医生,嘴不是用来堵的,是用来说话的。”
他就说老孟最近怎么对陆北憋着一股暗火,原来出处在这儿,谁不知道老孟最宝贝他闺女,你肖想人家宝贝,人家自然要可劲儿折腾你,他可太期待陆北想做老孟的上门女婿,老孟一天三顿饭拿他练的场景了。
邵阳使眼色,喜欢就赶紧表白啊,你什么都不说,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北懒得搭理他,他端起水杯,还没来得及入口,旁边有人小声提醒他,“这是我的。”
他的水杯在那边。
陆北睇她一眼,在她的注视下,嘴覆到杯沿的那一抹淡红上,喉结微微翻滚,将她的一杯水一口干到底,然后再看她一眼,将水杯放回到她的手边。
她的怎么了,不是她的他还不喝了。
简直是……肆无忌惮的幼稚。
桌子底下,孟玳玳的脚踢上了他的腿,但是踢了过去,却没能撤回来,他别住她的脚,夹在了他两腿间。
两个人的力量对比鲜明,孟玳玳哪儿是他的对手,她眼巴巴地求他,他根本不看她。
孟玳玳给他发信息,【你放开我】
陆北夹得更紧,问她,【你说嘴是用来做什么的?】
孟玳玳沉默下来。
陆北又接连发过来两条。
【是用来接吻的?】
【还是用来给某人翻脸不认账的?】
孟玳玳对着手机删删减减,减减删删,最终发了四个字过去,【我喝醉了】
喝醉了,是可以用来堵住一切荒唐事的借口。
某人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将手机扔到桌子上,中断了这场文字对话。
但他还是不肯放开她的脚,任凭孟玳玳怎么挣,她就是抽不回来半点儿,到最后孟玳玳也认了命,不折腾了,到这顿饭结束他总归是要放开她的。
桌子底下是一场无人知晓的腿脚官司,桌子上面的气氛还算和煦。
邵阳和陆北说起了白天的病例,辛晴和孟玳玳诉苦着结婚需要准备的一堆琐事,邵阳偶尔插进来两句,全是和女朋友道歉的话,怪他太忙了,有些事情顾及不到,全都担到了女友的头上,辛晴半恼半嗔,你知道就好。
那边是未婚小夫妻的你侬我侬,这边只有红汤翻滚的缄默。
陆北一边喝茶,一边动筷子,不过筷子里夹的东西没放到自己碗里,全都放到了旁边人的碗里。
孟玳玳说,“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某人不理,自顾自地夹。
他夹的全是她喜欢吃的,孟玳玳嘴里嚼着鸭肠偏头觑他,他冷眉冷眼地看过来,伸手将她脸颊边快要沾到酱料的头发别到耳后。
很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却像是做过千百遍的自然。
他的指腹抚过她的耳根,留下烫人心的灼烧,一直到饭局结束都没散去。
她的脚终于抽了回来,但因为被架得太久,血液不流通,麻酥酥地落地,站都站不稳,旁边的人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又拿起她的包。
孟玳玳瞪他,她现在这样是拜谁所赐呀,不用他假好心的扶,她自己可以。
陆北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低声道,“走不了?抱你?”
……抱个鬼。
孟玳玳脚得了自由,胳膊又落到了他的钳制当中,也不算钳制,他虚虚地握着她的手腕,她也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
他在前,她在后,他开门,她出去,寒风迎面吹过,他挡在她身前,顺便把她羽绒服的帽子给拎了起来扣到了她头上。
邵阳冲他们挤眉弄眼,辛晴一脸惊讶,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可根本掩藏不住。
孟玳玳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索性也就不解释了,随便他们怎么误会好了,也由着他把她塞进了车里。
车里很安静,孟玳玳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几次,对上他冷飕飕的侧脸,没敢说出来,他在开车,她还是不要惹他了。
她阖目养神,开始是装睡,车里很暖和,他开车又稳,她今天吃得太饱,犯了食困,后面真的睡了过去,但睡得不踏实,车停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醒了,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一时陷在梦中没能回过神来,安全带解了两次都没解开。
孟玳玳揉了揉眼睛,低头去解第三次。
驾驶座上的人倾身过来,握上她的手,带着她按开了安全带的锁扣。
车内灯光昏暗,他半个身子覆在她的身上,中间隔着泾渭分明的距离,但他温热的气息就洒在她的颈侧,在无形中模糊了这种看得见的空隙,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弯起的弧度。
他的睫毛颤一下,她的心也跟着颤两下。
没有了酒精的催化,一切凭空而起的旋旎也变得有迹可循。
孟玳玳屏住呼吸,紧紧贴着椅背,惺忪的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
解开的安全带擦着两个人的身体落回原处,可他的人没回到驾驶座,依旧半笼半罩着她。
他叫她,“孟玳玳。”
孟玳玳懵懵地抬起眼,对上他漆黑的眸子。
他以幽深的目光做指尖,慢慢划过她的眼睛,鼻尖,最后落到她的嘴唇。
他不说话,只看着她。
孟玳玳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他终于开口,明明是问句,却带着十足的笃定,“你是不是……还想亲我?”
孟玳玳嗓子有些干涩,像是烧上了一团火。
他凑近一些,把自己送到她的唇下,“你今天应该没喝酒?”
不等她说什么,他钳起她的下巴,裹上她的唇,浅尝辄止的一下,碰上就离开,然后给出再明确不过的结论。
“嗯,一滴都没喝。”
第9章
◎孟玳玳,你对男朋友有什么要求?◎
孟玳玳以前羡慕他在学习上面超乎寻常的天赋,小学连跳两级,十六岁上大学,二十四岁医学院博士毕业,现在是院里最年轻的主治医生,连她爸对专业要求那么高的一个人,提起他,都会忍不住夸上两句。
现在看来他的天分不只是对学习,聪明的人处理任何事情都是得心应手的,包括男女之事。
她在他面前就是个小学生。
“陆北。”她小声叫他。
“嗯?”陆北看着她,眼底深处是势在必得,她也在渴望他,他不会感觉错。
孟玳玳声音更小,“你是不是偷偷交过很多女朋友?”
空气里静了一息,然后是陆北的咬牙切齿,“孟玳玳,你行,你真行。”
随着咣当的关车门声,一切都安静了,包括孟玳玳怦然失序的心跳。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最好,邻居也好,朋友也好,就停在这条线之外,只要不涉及到感情,有些事情一旦沾到感情就会变得复杂,她不想他们之间变得复杂。
孟玳玳确定她把他给惹到了,而且惹得不轻,他们又回到了那几个月的冷战状态。
确实也该冷冷,她需要冷静一下,他也需要冷静一下,他只是一时的意动,这代表不了什么,等他们都冷静过后,一切也就恢复正常了。
邵阳的婚礼很热闹,孟玳玳的导师知道她要当伴娘,还特意给她发了红包,说是安慰她这个单身女青年,孟玳玳点开红包,瞬间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辛晴看孟玳玳低眉浅笑的模样,心里一动,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群里只有辛晴邵阳,还有孟玳玳陆北,辛晴亲近的朋友都结婚了,她只请了孟玳玳做伴娘,伴郎开始定的是邵阳的表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换成了陆北,结果现在婚礼仪式已经结束了,伴郎还没到。
邵阳看到媳妇儿发的照片,直接@了陆北,后面又接了一句,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到。
陆北人已经到了酒店门口,随手点开手机,脚步停住。
香槟色的秀禾,黑发简单地散着,红唇微微翘起,眼睛半弯似月牙。
陆北指腹抚过她的眉眼,轻哼一声,看着是只再乖顺不过的猫儿,实则是只骗人不眨眼的小狐狸,对于这种小狐狸,就得吊着肉,一点一点地诱,他就不信把她诱不到洞里。
他收起手机,大步走进酒店。
一脑门官司的邵阳见到人,眼睛一亮,“我的陆医生,你可总算来了,你说有你这么当伴郎的吗,你干脆等婚礼结束再来好了。”
陆北昨天有一场手术,病人术后情况不稳定,他一直留在医院里,等病人最终稳定下来,才出来,伴郎又临时换成了邵阳的表弟。
“没耽误替你挡酒不就行了。” 陆北回着邵阳的话,眼睛已经往别处寻去。
邵阳揽上他的肩膀,“这可是你说的,我今晚能不能洞房全靠你了。”
婚礼上,除了结婚仪式,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敬酒,伴郎要是不给力,被酒灌得丑态百出的新郎多的是,邵阳的酒量一杯倒,而他们这位陆医生,他至今没见过他喝醉是什么样子,那酒量就跟他这个人的心思一样,深不见底,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他对孟玳玳有意思,他一直以为他就拿孟玳玳当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