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干燥、修长。
手指从指尖滑向指缝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摩擦过凸起的骨节,骨节厮磨那一瞬,司徒水水只觉得内心有电流划过。
她蓦地记起了,第一次和池雨深牵手时的细节。
那是个雨夜。
那是独属于春季的轻柔细腻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砖石路上,路面被氤湿,路灯的昏黄光华浮在其上,有一种朦胧的美。
司徒水水的脸、发,和薄裙已被打湿,她钻到池雨深独自擎着的大黑伞下,拦住他的去路,向他告白。
池雨深垂眸看了她许久,眼底深处似是有好几种情绪翻涌而过,但都看不真切。
他答应了她的告白。而后,也像刚刚那样,伸出了手。
那时的司徒水水没有过多犹豫,将手放在了他掌心。
那时的池雨深也像刚刚那样,温柔地研磨,与她十指相扣,把她带回了车里。
池雨深迈开步伐,将司徒水水从回忆中拉出。
来到会客厅,已经能听到池父池母和管家何姨说话的声音,司徒水水踮起脚凑到池雨深耳边小声问,“需要对口供吗?”
“……来不及了,我来说,你来补充。”
一进门,傅之清就对着玄关的穿衣镜整理帽子,“老公,深深这里的玄关灯是不是比老宅的好啊,你看,”说着转过脸来,做了个假笑,“是不是这个灯光下更好看?”
池均度已经习惯了她到哪里都要照镜子,此刻便配合地左右端详她,“这个灯光显得更柔和,回头问问深深,给咱家里也换上一样的?”
傅之清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好哦。”
“叔叔阿姨晚上好!”
洪亮的女声突然响起,把两位长辈吓了一跳。
旁边的池雨深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声,挑了挑眉,压下笑意,“爸妈。”
池均度和傅之清都非常意外。
傅之清拍了拍自己老公的手背,“那是水水吗?”
池均度还没回答,傅之清就紧走几步,拉住了司徒水水的手,又惊又喜,“水水!真的是你呀,咱们得有三年没见了吧。”
池雨深不动声色,把司徒水水的手抽回来,握在自己掌心,“请您二位先坐下吧。”
四人挪到六边形休憩区坐下,何姨上了茶水。
池雨深简单地把二人重遇、旧情复燃的经过说了一下。
司徒水水窝在他臂弯里,脸上一直带着略羞赧的笑意,听到他讲到关键处,还时不时点头附和。
标准的热恋小情侣模样。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顿了顿,“我们打算下周一去领证。”
池均度脸色很严肃,“婚礼呢?筹备了吗?”他穿着严谨的三件套西装,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眼皮下压,衬着鬓角的一点白发,更显得威严。
司徒水水忙说,“我们是隐婚,不方便办婚礼。”
池雨深点头,“过几年,等水水的事业稳定了。”
池均度脸色沉了几分,“胡闹!哪儿有不办婚礼的?池雨深,你是认真地要结婚吗?”又补了一句,“水水,你不要为他说话。”
一时间,室内陷入了沉默。
司徒水水面上摆出乖笑,尽量不动嘴唇,小声问,“现在怎么办啊?”
池雨深垂头压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没事,”声音里带着闷闷的笑意,“有人能治他。”
距离很近,他的唇几乎挨着她耳朵上方的头发,有温热的气息,扰得人心里痒痒的。
下一秒,司徒水水就明白了他说的“有人能治他”是什么意思。
傅之清瞪了老公一眼,“你懂什么,水水是艺人,刚出道没多久,怎么能结婚啊!”说着笑眯眯地望向幸福的小情侣,“我支持你们,等水水事业稳定了,再光明正大办个豪华的婚礼。”
池均度的表情复杂了一瞬,然后立刻改口,“原来是这样,是我浅薄了。”
傅之清推了推他的胳膊,“我记得咱们家有个小岛?”
又转头笑眯眯地望向小情侣,“不如就在那里办,风景好,隐私性也好,适合你们。回头我们先筹备着。”
南太平洋有些岛国的海岛是被允许对外售卖的,公开的挂牌价格。前几年傅之清动了心思亲近大自然,池均度为了哄她高兴,便挑风景最好的拍了一座。
结果,傅之清这股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于是那海岛便一直闲置着了。
几年没见,司徒水水差点都要忘了,池家到底是谁做主。
闹了这么一处,却是熟悉的味道回来了。
两位长辈又详细询问了司徒水水这几年的发展情况,她都一一如实回答了。
长辈们平日里不看娱乐新闻,也不知道她最近遇到的事情,她也就没有提褚景安这茬。
傅之清道,“深深专门给你搞个公司也好,这样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办事也方便。”说着望向池雨深,“你大舅在圈里也算是老前辈了,你抽时间去见见他,给水水搭一搭人脉。”
“嗯,都安排了。”
池雨深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大舅,也是有他的引见,才顺利地把陈梓挖了过来。
其实,傅家在娱乐圈已是属于食物链的顶端,寻常都是别人来求着谄媚着搭他们的人脉,并不需要傅家主动去做什么。
只是,司徒水水的起点太低,这样一来反倒显得怪异,只能先把陈梓挖过来,让她充当中间人,从中运作,方显得顺理成章。
傅之清的大哥傅之愚是导演出身,后来弃文从商,成立了传媒文化集团,经营范围从艺人经纪到影视剧开发,再到杂志图书、文化发展,算得上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大集团。
再加上傅之愚和傅之清的爷爷是做实业起家的,傅家除了傅之愚的传媒文化集团,还有别的许多集团公司,家大业大,枝繁叶茂,属实是娱乐圈人人仰望的存在。
池家财团曾投资过傅家的产业,玩票性质的。
当时傅之清也是刚刚毕业,在大哥的公司里帮忙,代表傅家见了池家的掌门池均度,两人就是那时认识的。
又聊了一会儿,傅之清就说,“我们今天就不在这里吃饭了,时间留给你们俩。”
池均度也跟着起身。
在外面说一不二气场迫人的中年男人,回到家里,却是跟在老婆身后,老婆说一,他不说二。
司徒水水和池雨深将两位长辈送到门外。
傅之清又拉住水水的手,亲切道,“下周搬过来住吗?”
司徒水水点点头,“领完证就搬过来。”
旁边的池均度适时插话,“池雨深,我看家里的人还没配齐,抓紧去办。厨师也没有,保姆也没有,水水来了怎么生活?你自己糙一点也就算了,老婆来了也跟你一样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池雨深刚回国不久,也是上个月才搬到柏山别墅独自居住。平时下班晚,周末也多待在公司,所以家里的一应人手都还没到位。
池雨深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模样,“知道了。”
傅之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让老宅的小董过来给他们做饭吧,小董跟着老林学了好几年了,该出师了。”
林叔是老宅的厨师,已经干了三十多年了,小董是前些年他收的徒弟,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
池均度点点头,又道,“下周带水水回趟老宅,正式见一下家人。”
池雨深和司徒水水默契地做乖巧状。
听着汽车的声音渐行渐远,司徒水水松了口气,靠在玄关处,“我等一会儿再走?现在出去,万一路口碰上了就麻烦了。”
池雨深道,“跟我去楼上看看,挑个房间。”
领了证之后,为了应付长辈的突击检查,少不了要在这里小住,确实得有个固定的房间。
司徒水水跟着他上楼。
二楼有四个房间,都是自带客厅、更衣室和卫生间的套间。
最靠近楼梯的是主卧,池雨深平时就睡在这里。
司徒水水站在主卧隔壁的门前,“我来的话就睡这里?挨着你的主卧,一有动静也好收拾东西跑过来。”
池雨深懒懒地抱臂靠着两扇门之间的墙壁,垂眸看她,“你打算紧急情况再来住?”
水水歪头,“不然呢?”
“以我对那两位老人家的了解,小董大概率是他们派过来的眼线,你最好还是直接搬过来。”
“啊这……”
“小董只负责做饭,平时不会上二楼来,你住我隔壁没什么问题。”
水水一时间有点犹豫。
她趴在门上,侧脸对着池雨深,微垂着头。
因为在思考,眼睫偶有眨动,忽闪忽闪地,像是一明一灭的遥远恒星。
池雨深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耳后,饱满的耳垂上,挂着超大号圆形耳环,似有若无地晃动,一下一下打在她细白的颈侧。
那里,他曾在极度情动之时狠狠吻过,毫不留情。
他不动声色,沉沉的低音问,“……跟我一起住那么可怕吗?”
水水条件反射摆出不屑的表情,“有什么好怕的,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么?”
“你确实很清楚。”池雨深平静道,“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水水一顿,拿不准他是否另有所指。
但还是反击回去,她眨了眨眼,“不是吧,你这三年没谈过恋爱么?”
“没。”
“怎么,什么原因呢?”水水故作严肃,像情感专家一样。
池雨深淡淡地,“守身。”
又是意味莫名的回答。
水水岔开了话题。
“……搬过来挺麻烦的,我得想想。”
又道,“我什么时庡候去公司?见见经纪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