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受害者”分别是鼎鸿钢材的二公子、理数传媒老板的侄子,前者是贺氏船舶制造子公司的最大供货商,后者是一家开业五十余年的传媒集团,都是上等的人家。
两位男客或携带女伴、或跟了长辈来赴宴,家属们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尖叫。
“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打人!”
“保安呢保安呢!”
“就算是贺家大少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现场乱成一片,优雅的钢琴曲声完全被嘈杂人声掩盖,一场祥和喜庆的宴会被从中撕裂。 ”贺不疑!”
贺新城疾步前来,气的手都在抖,三年不见他,再见,竟是如此:“你在干什么!”
贺不疑侧过脸,目光在他脸上冷冷一落。
从一切外观看,贺不疑都应该是怒不可遏的状态,不过其实,他此刻头脑极度清晰。
念头、画面在脑中飞闪,雪花般一片片的落下,融入冰冷的思绪流中。
贺新城竟被那一眼给摄住了。
于是在贺不疑再揍第三个人的时候,他没来得及阻止,以至于整个保安队、宴会工作人员也都没敢轻举妄动。
第三人是练家子,闪身躲避,骂贺不疑:“你别欺人太甚——”
他迅速挥拳,而贺不疑却分毫不让,单手截住那拳,接着是极其响亮的一个巴掌。
那一巴掌将对方整个人都扇的歪去一边,嘴唇边漫出血迹来,照这种力道,估计接下来一个月都顶着猪头脸。
贺不疑用手肘将他压在地上,声线冰凉传入他耳朵里:“你还敢用这个词,软柿子捏的不够”
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直到贺不疑轻轻吐出那个名字。
他愕然。
——喜欢周佳佳,却来找冯又又。
周佳佳性格烈,夫家有背景,冯又又性格软,无依无靠。
人之恶劣,可以至此。
冯又又一语成谶,眼前三人,都是她的相亲对象。
冯又又将聊天托管给AI,她休假住进爸爸家,并未关注在另一台电脑上发生的事情。
自主模式下的AI兢兢业业的执行聊天的命令,随叫随到、温文友善,三个男人被哄得舒舒服服,言辞也变得轻挑暧昧、颐指气使。
其中一名散财童子还转来百万人民币,叫她辞掉工作,搬进他家,来做专职替身。
等她发现,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绞尽脑汁解释之际,又传来消息,周佳佳正在爸爸那里发生冲突。
倒霉的事情都撞在一起,凑成了这快把她逼到悬崖上的一天。
对方心思百转,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挨这顿揍,忍不住呸出一口血沫,“哈”了一声:
“我说是什么呢,抢女人……贺少,一个巴掌拍不响,姓冯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贺不疑的眼瞳转为危险的暗色。
“为了个女人,在自己父亲寿宴上大打出手,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你不知道吧,她收钱收的可利索的很。”
连个AI都分不出的傻缺。可惜这个背景下,不能把真相说出来,否则真想狠狠损他一顿。
贺不疑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听过逗狗吗”
男人面色微变。
“老子天天当祖宗供着的人,给你当替身”
“兜里有几个子,挺把自己当回事,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
男人开始剧烈挣扎,贺不疑压制着他,他口中爆发出难听的骂声。
围观的宾客不禁窃窃私语:“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样吗,抢女人难怪气成这样。”
“啧,贺家父子还真都是痴情种。”
议论的焦点,贺不疑面不改色,衬衣袖子挽起到手肘,手臂线条喷张。
他的相貌英俊冷厉,气场令人瞩目,就算是这样的场景,见者也要感慨一声,绝非池中物。
“贺不疑!”贺新城的声音在他身后急促响起。
众人回首,贺不疑也掀起眼皮。
贺新城厉声道:“你和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贺不疑的眸光掠过贺新城、挽着他臂膀的女人,再掠过四周的人脸,宴会厅的鲜花、瓷器、璀璨的水晶灯,一切尽收眼底。
三年未归,贺宅有许多变化。
要解释起来,事情可大可小,可公可私,而贺不疑选择了最能激怒贺新城的那一种。
他挑起眉头,嘴唇讥讽的勾起:“您看不出”
“怎么,你能为女人打儿子,我不能为女人打这帮孙子”
全场哗然。
贺新城面色霎时铁青。
***
轻轻的“咔嚓声”从外响起,在狭窄的室内分外突出。
冯又又瞬间从床边站直,看向来人。
来的是贺不疑的助理,得到贺不疑的命令,过来接她。
此时距离贺不疑走开已经有一个小时,他反锁了门,让她在休息室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贺不疑人呢他去哪里了,做什么去了,没出事吧”
贺不疑走时的状态不对,她担心的不能再担心。
助理开车,实在说不出“没事”两个字。
“这,您看看就知道了。”
去了贺不疑的大平层,助理留在外面,不再跟进去。
冯又又快步进门,借着光,看见屋里有两个人,坐着的是贺不疑,站在他旁边的是医生,手边是急救箱,在为他肩膀上药。
冯又又心中一惊。
她跑上前,“贺不疑!”
冻雨
贺不疑的肩膀开了花,老贺上次出了方澄砚,这次则折了一个明清瓷瓶,碎片扎进肉里,状况惨烈。
对着贺不疑这个不孝子的有意挑衅,不发火就不是老贺了。
冯又又想用手指碰他额头,又怕让他疼,在距离一点点的地方停住。
“没事,”贺不疑道,“不用担心。”
……这是没事吗
冯又又嘴唇紧抿着,发着白。
这明明是她的问题,她惹的祸。
她不应该,不应该乱用自己的小聪明。
越是想要逃避,事情就越是变成不想看到的样子。
医生看一眼二人,道:“我先出去。记得每天换药,自己一个人不行,有人帮你吧”
“嗯,有。”
门关上,冯又又的手指终于落在绷带上。
贺不疑半身赤裸,没有包扎的地方,也有没擦净的血痕。
冯又又沉默的拿起生理盐水,浸湿纱布,轻柔擦拭。
肌肉线条松弛下来,蛰伏着,贺不疑半闭着眼睛:“这事过就过了,他们以后不会找你了,万一找你,你再和我说……”
他话音停下,感受到落在肌肤上的温热水珠。
贺不疑抬眸,见冯又又眼圈红红,在掉金豆豆。
老实说,这比他爸揍他还更让他头疼。
他按住太阳穴:“有什么好哭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了。”
冯又又用袖子擦眼睛、擦脸,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
“对、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太蠢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越不想让父母失望,就越是让他们失望。
越不想要麻烦佳佳,就越是让她麻烦。
她和爸爸都太懦弱了,总是佳佳替他们出头。佳佳让她相亲,她去,她答应佳佳的所有要求,希望这样能让她省心一些。
可周佳佳现在在病房里,她的孩子躺在保温箱。
那些用AI来维系的相亲对象,也变成刺向她和天马的利箭。
先是周佳佳,然后是贺不疑。
裹着绷带,血肉模糊,对她说没关系、没事、别担心、我照顾你。
她真的也非常努力的想要做一个独立的人。